《不能陷落进爱情线》虾写

31、困境

　　第二天，许信睁开眼睛。
　　她感觉自己的心被顾何朗填满了。
　　他的眼睛、他的皮肤、他的声音、他的金色眼镜。即使尚未看见，却栩栩如生。

　　同时，‘她说’的《恶龙》与Price的《全网黑的我一夜爆红》同期发布前三章。
　　已然在书友圈内掀起渲染大波，嘲讽的舆论如骇浪淹没了许信的评论区。

　　《恶龙》收藏24w，《全网黑的我一夜爆红》收藏14w。

　　正翻看论文资料的王晓吹着恒温空调，从下人口中听说了这件事，合上电脑，手机打开网站。
　　点开《恶龙》的第一章——

　　电梯停在三十六楼，门打开。
　　高跟鞋落地声——

　　以男性律师居多的事务所，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电梯口。
　　五厘米粗跟鞋，黑色西装裤，白色衬衫，黑发红唇。女人的视线无视了周边男律师的问好，她即将担任万盛律师事务所，第一位女性合伙人。

　　她的第一个案子，是富二代与夜/场/女。

　　王晓很快看完了前三章，女主与财阀合作，游走在道德边界，创造出0败绩的口碑，坐在了一众男性中间。
　　确实难得的题材。

　　依旧有部分书评对此类女主颇有微词，但在大女主、恶女盛行的今天，多数赞美已然淹没了所有恶评。

　　与此同时，许信的前文被抨击得不值一提。

　　【老套路的挽回，女主贱不贱呐】
　　【这种无缝衔接，真的没人觉得女主绿茶吗】
　　【不是我说，这种恋爱脑我真的看烦了】
　　【禁欲医生配网红作家，后面肯定是文抄公一夜爆红】

　　恶评如潮。
　　王晓却反复翻阅，只觉得毛骨悚然。

　　许信虽然将几人的名字替换了，但如此眼熟的情节，不由得让她想起第一次遇见对方的那天。
　　那双通红的眼睛，突然站起来的动作，和看向自己欲言又止的神情。

　　她又往回翻——

　　也是近两年刚刚开起来的。你知道敦常海吗？
　　楚海医院建造初期，招商中标的就是姓敦的。
　　敦凝，敦氏集团的千金。

　　王晓放下手机，看向左侧的化妆镜，里面自己微微瞪大的眼睛与迷茫的表情。
　　“许信，你到底....想做什么？”

　　评论再往下翻，翻到底，有个沉底的评论。
　　【只有我感觉到吗，好像开场就已经发生什么了】

　　这句评论许信当然有看见，她边喝着金汤力边将自己书的评论全部看完了，不由得挑了挑眉。
　　没来得及沮丧，她将‘她说’的新文也看完了。

　　“你也不用担心太多，后期发展我和路总都看过，可以的。”桌上电脑显示着腾讯会议的画面，编辑的头像震了震，正在发言。

　　“我不是担心这个。”许信仰头将剩下半杯金汤力干掉，感觉到大脑轻盈起来，“而是已有作品的连锁反应。”

　　路雯雯没说话，但沉默已经代表了她的态度。
　　整件事的发展确实超出掌控，但她们知道，如果想翻出过去。
　　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最后反抄袭的事，舆论方面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在联系人了。”路雯雯终于开口，转而道，“魏编，你先退吧，我有点事跟她说。”
　　“好。”

　　房间内只剩她们两人。
　　外头，盛夏的炙阳透过西晒的窗户照进来，蒸腾着室内的许信。将一切角落都照得清晰可见的太阳，也映出了她内心强烈的不安。

　　她又倒了一点金酒，混合汤力水。

　　“许信......”
　　嗡嗡嗡——

　　路雯雯的声音被来电震动打断。
　　她拿起手机，是安导。

　　闭上眼，她有一瞬间不想去面对。
　　世事如潮水般向她涌来，一点点挤压着自己的生存空间，让她难以呼吸。动一发而牵全身，无力。

　　“安导的电话。”她说，“我挂了？”
　　路雯雯翻了翻微博超话、热搜和评论区，先发邮件给公关部，准备开会，才道，“小信，窝着，窝半个月。”

　　许信笑笑，自己也品不出这个笑的味道，短促道，“挂了。”
　　紧接着接起安导的电话。

　　-

　　顾何朗来不及知道这些事。
　　在连续6小时手术后，急诊的女士终于状态稳定下来。
　　他去跟警察做笔录，结果转头，人还是走了。

　　“虽然我们一直在输血，但她被注射了大量Warfarin（抗凝血），以及各类审讯药物，具体的稍候会出一份详细报告。”
　　顾何朗站在楼卓对面，皱了皱眉，有些烦躁。
　　“警官，是有什么事吗？”

　　急诊女人的脸已经被完全划花，看不出原本的面貌。指甲全部被拔光，手腕处也有一道浅浅的口子，不断渗出血。
　　当然，最致命的是腹部杂乱无章的愤怒刀伤，像是愤怒杀人。

　　“具体情况警方还在调查中，请你保密。”

　　楼卓口中的官方答复，顾何朗听过就算。他总觉得最近坏事连连。
　　以及这个女人，临近五十，职业应该是律师。
　　很熟悉。

　　不容多想，他洗了把冷水脸接着投入战斗。
　　忙到下午三点多，到换衣间坐下来想喘口气，就倒下睡着了。

　　等再醒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他像一只刚刚拥有灵魂的木偶，身子倾斜，头靠在铝制衣柜上。
　　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活着。

　　“很久，没做那个梦了....”顾何朗摸了摸颈间的珠子，发愣地看着眼前的空气。
　　不知过了多久，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手机的蓝光让他有些反胃，犹豫了几分钟，才从嗓子眼提起一口气来，走到自己的柜子前，捞出了香烟和打火机。
　　说实话这里是不允许抽烟的，但他现在全然顾不得死活了。

　　摁下，温暖的火焰燃起来，打在他的下巴上。
　　他拢了拢火，叼着烟，点燃。

　　狠狠吸了一口，手中点火的动作却没停。
　　顾何朗不断摁下按钮，看着火焰在昏暗的白织灯下跳跃，一点点温暖自己冻得僵硬的身体。

　　明明是夏天，但医院的换衣间却冷得骇人。
　　他盯着手机，来回滑动，但不知道能干些什么。他一向不玩社交软件或是游戏，故而偶尔碎片的时间，也是一片空白。

　　来回滑动着，他下意识点开了和许信的对话框。
　　【通话时长：8分钟】

　　顾何朗狠狠打了个喷嚏。
　　他叼着烟又吸了一口，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重得不像话，鼻子也堵住了，喉咙有些发疼。
　　该是感冒了。

　　这个念头击打着他。
　　手上不自觉滑动，拨通了许信的微信电话。

　　他盯着手机页面，不由得皱眉。
　　为什么？
　　为什么？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挂断，对面的人已经接通了电话。
　　“喂？”许信的声音在电话里，不知为何比现实软一些，“安导已经将现场的事同我说过了，你....你还会去现场吗？”

　　在一瞬间的停顿里，她似乎想说的是别的。
　　但他没有问，甚至还来不及问她说的‘现场的事’是什么。

　　“你没事吧？”
　　对面顿了顿，“没事。”

　　又是沉默。

　　“要不，跟我说说吧。”顾何朗不断把玩火焰的手终于停了下来，将打火机放在一边，摁灭烟，背靠收纳柜，仰头道。

　　许信这才意识到，对方可能还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玩微博，也没什么八卦闲扯的时间，更不用说那天离开，温杭说是他有个急诊要出。

　　那为什么会给自己打电话呢？

　　许信其实将这句话念出来了，小声的，但透过电话传到顾何朗耳边，却恍若雷鸣。
　　但他刻意没有回答，静静听她接下来的陈述。

　　事情比预料中发展地更快。
　　‘她说’的粉丝淹没了她的微博与超话，骂得极其难听。还连带着‘网络小说的低俗’上了回热搜。
　　而她已经影视化的剧，评分也在一路下滑。

　　同时安导的现场有极端粉刻意破坏，包括大声吵嚷、投掷各式东西。而江丽突然生病更是点燃了一波战火。
　　现场的艰难推进同时也影响了她其他衍生：漫画、动漫、有声漫、有声书、人物IP广告等等。

　　“那个粉丝被抓走了，但安导的拍摄可能会无限期延后。”许信笑道，“资本就是闻血的鲨鱼，我已经烂了，便没必要再投入。”

　　说完，许信才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多了，像报怨。
　　她不愿叨扰或是消耗顾何朗的情绪，更希望他能永远高兴，从自己这里收获些好消息。
　　但实话实话，能牵连起他们的，似乎总是些麻烦事。

　　“你觉得自己写得什么样？”
　　奇怪，顾何朗既没安慰她，又未像个导师替自己出主意。
　　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句话。

　　许信还在家里，手边的酒已经从金汤力变为了威士忌。
　　她知道自己喝得有些多，于是说话也不由得带了几分飘飘然。

　　“这是我这么多年自我感觉最良好的一个。”顿了顿，她道，“当然，也是最没底的一个。”
　　“我跟所有人都说，这书一定能赢。”
　　“但看了那人的作品，我有时候也会怀疑，是不是这么多年看不起她，实际只是给自己找的借口。”

　　顾何朗静静听着。
　　他远在他处，却仿佛就在自己身边。

　　许信感觉到眼角渗出的泪水，是胆怯、是没底。
　　一切发生得太快，自己还来不及消解，就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许信，你会成功的。”顾何朗只说了这一句话。

　　顷刻，满肚子的酒涌了上来，变成了一刻不停的眼泪。

　　只是世事难料。
　　几日后，一封告发信偷偷登上了热搜。
　　许信曾经因涉抄袭笔名自杀的过去，被刊登出来。

　　夜晚，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