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向你的路》灼耳

2、如果大雁入秋不南飞

　　等班里的同学快走光了，克立争捧出一个样式精美的纸盒，坐到许韵宁前座，扬声道:“现
　　在请睁眼。”
　　许韵宁蹙了一下眉，她先掀开右眼皮试探，看到一个红丝带系着的纸盒，瞬间睁开了左
　　眼。“当当当，祝我小宁子生日快乐！”
　　小盒子四四方方的，外面包裹着蓝白格子纸，左上角系着大红的蝴蝶结。
　　许韵宁将它抱在怀里颠了颠，“谢谢立立，还挺有分量的。”
　　随即，话题一转:“就是过程太惊险了，今天我生日欸，你们一个个的，刺激得我肾上腺素都飙升了。”
　　克立争嘻嘻陪笑着反驳:“这不是惊喜嘛，惊到了才有喜呀。”
　　许韵宁扬了扬脑袋，长长的“喔~”了一声，“那我表示十分感谢”。
　　“回去拆吧，咱得赶紧走啦，一会儿校门该关了。”
　　许韵宁赞同，她把礼物放进书包，和克立争手拐着手走出了教室。
　　半路上，克立争想起许韵宁刚才的话，疑惑地问:“你刚说我们都吓你，还有谁呀？”
　　许韵宁一愣，抓了抓头发，灵光一闪:“还有……我的书包啊，她今天早上跟我闹失踪呢，
　　吓死我了。”
　　“怪不得，你今天那么晚才来。”
　　快到校门口，康华打来电话:“宁宁，爸爸去接你了，你到门口找找他喔。”
　　许韵宁在校门口四下搜索着，在马路对面的那棵老白桦树下看到了爸爸那辆黑色奥迪。
　　她转过头和克立争道别，然后小跑过去。
　　后座门锁了，她无奈地拍了拍驾驶座的窗户，突然的震动惊醒了小憩的许成林。
　　他一抬头，看到外面的女儿，忙开了锁，一面发动车子，一面跟女儿道歉:“哎哟，抱歉
　　抱歉，爸爸睡着了。”
　　许韵宁关上车门，卸下书包，“没事儿，就是等了好久，都等饿了。”
　　许成林:“啊？你一直站在外面啊，太对不起了我乖乖。”
　　看着爸爸撇着嘴，内疚道歉的样子，许韵宁忍俊不禁:“哎呀，开个玩笑，嘿嘿。”
　　“不过爸爸，你赶飞机那么累，不用特意来接我哒！”她有些心疼许成林。
　　“不累，就是手机没电了，无聊，就睡着了。”许成林把着方向盘，笑着瞄一眼后视镜。
　　听到开门声，康华从沙发上站起来，迎了过来，“快，洗手吃饭。”
　　餐桌中间放着许韵宁最爱的海绵宝宝蛋糕，上面插着十根蜡烛。从十岁之后，每年许韵
　　宁生日，康华都会插十根蜡烛，她说希望她最爱的宝贝总能十全十美。
　　许成林洗了手出来，顺路关了客厅的灯。
　　蜡烛点燃了，整个餐厅都泡在温暖的光影里，许成林拉过康华的手，夫妻俩微笑地看着
　　韵宁许愿。
　　韵宁每年的生日愿望都差不多。
　　她像以往一样双手交握，阖上眼。脑海中不觉闪过那个瘦削的身影，她睫毛轻颤了一下，
　　敛紧了上眼睑。
　　程晋在巷子里七拐八绕了半个钟头才进了家门。
　　他低头从鞋柜里取出拖鞋，撇到地毯上那双黑色定制皮鞋，手上动作停了半秒。
　　他将自己的运动鞋放进柜子里。走到梁婧房间门口，刚准备敲门，里面传出一道冰冷漠
　　然的声音，他停住了动作。
　　房间里，梁婧姿态凛然地正对着面前的男人，寸步不让，“儿子一定要跟着我，否则免
　　谈，不管你来几次，我的答案……绝对不会改变。”她几乎咬牙切齿。
　　程回抬了抬眼，转身背对梁婧，一直抓在手里的文件连同领带被他一齐甩了出去，文件
　　划破空气，砸在了墙角。
　　他拼命压制住自己想要怒吼的声音:“好啊，你他妈的有种，但是，我告诉你，你别想从
　　我这里得到一分钱。就凭你那点可怜的工资，你能养活程晋？能供他上学？”
　　梁婧全身的血液瞬间直冲到大脑，她不禁向后退了半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她称
　　之为丈夫的男人，声音陡然增大:“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跟了你这么歹毒的人，自己儿子的
　　抚养费都不出，你根本不配为人夫，为人父。”
　　程回转过身，眯起眼，一言不发地审视着梁婧。
　　过了几分钟，他眼睛闪烁了几下，忽地松了眉头，嗔笑起来:“我说你怎么这么坚决要和我离婚呢，还把程晋抓的这么紧，他根本不是我儿子对吧……是曲闻远的？你们两个早就是
　　一对奸夫□□了，亏得我还一直安慰自己想多了。你们给我戴了这么大一顶帽子，还想让我
　　充冤大头花钱给你们养儿子啊，门儿都没有。”
　　空气顿时静止了一般，门里的人，门外的人都愣在了原地。
　　程晋的脑子里一团乱麻。
　　此刻，他无比期待梁婧的怒骂驳斥，但是，整个家里静的出奇。
　　他募然轻笑一声，走进了自己房间。
　　房间里，梁婧双眼通红，整个人仿佛被泡进了水里，五脏六腑都在不断地往下沉溺。
　　她一个字也不想说了，半生为人师表，清高又淡然，在行业里备受尊重，没想到会被枕
　　边人用如此不堪的言辞侮辱。
　　窗外，万家灯火，暖意融融，她只觉得冰冷麻木:“我真的，看错你了，法庭见吧。现在，
　　请你离开。”对于程回，她心力交瘁。
　　失败的婚姻里，两个人都力所能及地用尽自己所知的最不堪入耳的字眼亵渎曾经如胶似
　　漆的另一半，到最后，双方精疲力尽，潦倒收场。对于这场婚姻，梁婧曾经努力挽回过，但，
　　她实在看不到自己和程回的未来。
　　她希望在彼此情况没有更糟的时候及时止损，可惜事与愿违。现在，她唯一能抓住的就
　　是她的儿子，她已下定决心，无论程回怎样的恶意中伤，作为一个母亲，她绝不松口。
　　外面响起了沉重的关门声，程晋手肘一拐，桌上的相片猛的砸在了地板上，四分五裂。
　　他看着碎得七分八瓣的玻璃相框，照片在视线里渐渐模糊。
　　房门被敲响，梁婧轻扭把手，开了门:“小晋，你回来啦，妈给你热了晚饭，你出来吃一
　　些吧。”程晋低着头背对她立在桌边，没有回应。
　　梁婧踟蹰着，抬步走过去，看到地上的相框，愣了愣，“你去吃饭吧，妈来收拾。”说着
　　弯下腰去捡地上的玻璃碎片。
　　程晋没阻止她，仰了仰头，转身向门口走去，梁婧压抑着嗓子闷声道:“儿子，对不起，
　　妈一定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儿的。”
　　程晋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外走。
　　梁婧将碎片一点一点拾起放进垃圾桶，把照片抽出来，用纸擦了擦上面的玻璃碴，她看
　　着那上面笑的无比灿烂的三个人，胸腔里涌上一股激流，她死命按压着胸口，视线越来越模
　　糊，身子越来越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