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尘醒》无梦亦无尘

1、一梦尘醒

　　一梦尘醒
　　“回忆跨过山海，你可以入梦来…”
　　清晨，阳光透过黯蓝的窗帘卷入宿舍，扬起四面瑰丽的轻纱，带来一室温柔。
　　“起床啦宝贝们！”王涵按掉闹铃，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从床上麻利地爬起来。
　　“咱们是不是起早了，再睡一会吧……”林一闭着眼睛昏昏沉沉，又把头埋进被子里。
　　“听说今晚是征兵宣讲啊…”征兵宣讲？林一的脑子里闪过一丝光亮，不过一秒之后就被强烈的困意推倒了。
　　1.“那一刻，我从银桥跌落，像群星的弃儿，不再闪烁”
　　解剖下课，林一对着标本发呆，翻起手中厚到无法描述的书，眉头紧皱。
　　“要不咱们一起讲讲吧”“好啊”“你们看，这个是骶骨，这个地方是……”
　　素白的教室里，少数同学还没有离开，空旷的环境衬得谈论声格外刺耳。
　　往事不可阻挡的跳出来，像被一只手拉着，任凭怎么收敛思绪都无法再放回去。
　　一年前，她高三，正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阶段之一。
　　那个和同学大吵一架的夜晚，看着课桌上洁白的数学训练卷，去当兵学本事的想法在心里萌生。
　　再也抑制不住的她跑去找老师、同学问遍之后，决意要去，可是看看自己瘦弱的手臂和羸弱的拳头，又无奈的叹气。
　　四个小时晚自习的时间，林一面前的笔记本上只写了一句话：“那一刻，我从银桥跌落，像群星的弃儿，不在闪烁。”
　　高三是一个巨大的轮盘，没有感情地转啊转，越来越大的离心力把林一从中心拖到边缘。
　　看着下面漆黑黯然的深渊，林一越来越害怕，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沿着轮盘远端向前爬。这是崩溃的边缘。
　　忍无可忍的吵架像是导火索引燃了线，巨大的爆炸后是很久的沉寂……
　　第二天被父母拉着去看心理医生，面对和蔼可亲的老教授口吐白沫滔滔不绝的讲人生道理，林一只听到钟表‘滴答’的声音和沉入海底的心翻涌的气泡声。
　　走出医院，林一的腿脚沉重，脑子一片空白。看着走路不顺的父亲，想起三年前的意外。
　　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湛蓝天空下父母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再停留一秒都会承受不住。
　　她跑开了。
　　2.云间小卖部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阳光闪得刺眼，寒风吹透穿得仓促的单薄外套，林一打了个寒战。
　　去哪里呢……
　　世界这么大，就是没有一个藏身所，能像围巾紧紧包围住一个已经碎掉的人。
　　林一坐上大巴，回到藏匿她童年的乡村。
　　周杰伦的《稻香》中描绘的画面，金色的麦田，稻草人，这里全都有。当然，也有林一最快乐的十年。
　　下了车，林一直奔云间小卖部。
　　小卖部的老板没有换，还是那个胡子向上翘，戴着一副一点都不古板的眼镜叔叔。他姓沈，听说以前是军人。
　　退役这么久，笑起来脸上的酒窝还是一闪一闪的，遮盖了岁月的痕迹。
　　林一从小时候起就爱吃这里的棒冰，久而久之便成了常客，和老板也成了朋友。后来上了高中，因为学业紧张就不常去了。
　　“一一？！好久不见，长大了..”老沈看到一米七二的林一时，差点没认出来，半晌才笑着拉过她，眼睛里有着难以言表的激动和欣慰。
　　“老沈，我想去当兵…”话还没说完，林一眼里的泪水就忍不住掉下来。
　　老沈笑了，也不说话，递了纸巾过来后温柔的看着林一，示意她说下去。
　　“我好累啊…老沈，从第十名到倒数第八名，这些已经足够折磨我了，可就在我努力调整心态，在崩溃的边缘小心翼翼得向前走的时候，又和对手吵了一架，真的崩盘了……我学了这么久，连自己都保护不好，受欺负还不敢出拳，我现在，现在连出现在同学面前的勇气都没有了，我爸妈也对我好失望啊…”
　　林一抽泣着，额头上的青筋一点点显露出来，红色似藤蔓爬上眼眶，布满脸颊，“我想去当兵，可以学到保护自己的本领，你肯定站我这边的对吧，老沈..”
　　林一摇着老沈的胳膊，一脸期待的发着光盯着他，仿佛他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信徒。
　　窗外树影摇曳，晃乱了林一的心神。
　　意料之外，老沈扶了扶眼镜，摇头，没有像以前那样支持她的决定。
　　“一一，你看啊，你学这么久是为了什么？参加高考上大学啊，这马上高考了，也不差临门的一下，咱就别闹了。”
　　老沈温柔地揉了揉林一哭的乱蓬蓬的头发，“而且啊，当兵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可不是你一时有打架的冲动做出来的草率决定。那是为了保家卫国……你懂吗？”谈到参军，老沈的眼中又有了像当年一样的光亮，坚定无畏。
　　林一搭下脑袋，避开夕阳下溜进窗户的耀眼光圈。
　　她确实不懂，只是想学点本领保护自己，在受欺负的时候不像昨晚那么懦弱。
　　“一一啊，还记得这个兔子吗？”老沈笑着神秘的从柜台后面拿出一个毛茸茸的兔子玩偶。
　　“这个不是…”林一没想到，十年前找不到的兔子原来是忘在这里了。
　　转移注意力是远离痛楚的好方法。不一会儿林一就被老沈带到过去美好的回忆里了。
　　一个下午的治愈，林一淡化了现实的烦恼，抛却半路去当兵的念头。
　　她明白，即使受伤也要咬牙向前走。
　　她不想输。
　　3.爱的救赎
　　林一记得出成绩的那个下午，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网站繁忙了一会儿之后，刺眼的分数突然出现在屏幕上。
　　一时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意料之中，她说不出话，电话对面的同学说了什么都没听到。紧接着就是母亲的微信消息，告诉她楼上的小乐已经查到成绩了。
　　之后的报考、录取几乎在大脑的一片空白里结束。
　　“你说，为什么身边那么多的烟火气息，我还是很空，很孤独？”
　　倚着火车站外的红漆庭柱，林一拖着行李箱给参军的发小肖阳发信息。
　　秋日太美，天空蓝的透明，没有夏季炎热的压迫感。风卷下枫树火红的叶片，洒在林一纯白的风衣领口。
　　“咻～”
　　两行醒目的字出现在林一挂着军装动漫男孩的锁屏背景上。
　　“你的昵称不是无梦亦无尘吗？林同学，没有理想又‘自恃清高’，我看你就是太闲了……”
　　“来部队体验一次，保证你懂生活。”
　　提起参军，林一想到高考前一个月，在她最低谷的时候在医院遇到过一个男孩。
　　他的眼睛好大，里面有星星在闪烁，戴着口罩也无法掩盖青涩中透露的帅气。
　　于是出现了有趣的一幕。林一的粉色外套在成人注射室里过于引人注目，赵亦晨打着吊瓶径直走到她身旁坐下，引来护士和周围众多视线的聚集。
　　是啊，偶像剧里的情节真的发生了。
　　那一刻，好像万般痛苦凝成的冰被少年胸膛的火暖化，好想时光凝滞，在她和他对视的那一刻永远定格。
　　后来和姚萌谈起他，林一一脸的花痴，甚至连以后的家选在哪里都想好了。
　　姚萌却是一脸无奈，拍了拍林一的肩膀说，“人活着要有格局，不能只谈儿女私情，还应该有大爱…”
　　“那你说什么是大爱？”
　　“你不是喜欢姓赵的帅哥吗，学学人家，投笔从戎一心为国，你这个花痴的样子一点长进都没有，确定两年之后他回来还会记得你们的约定？真不让我省心…”
　　“……”
　　对啊！林一回过神来，拍了拍脑袋：他都去参军了，我为什么不去试试呢，换个环境，说不定可以忘掉过去，好好生活。
　　可是，征兵要去两年，会不会太久了…
　　4.你真的想去参军吗
　　听说有帅气的兵哥哥亲自来做征兵宣讲，林一宿舍四人早早吃过晚饭，来到教室还特意选择了前排最佳位置。
　　随着教室里的呼喊声逐渐增大，几个身着不同颜色军装的男人走进来。那种端庄大气肃穆样子，简直人见人爱。
　　林一歪头看向疯狂拿手机拍照的华小茹和赵小波，一时语塞。
　　但回过神再看看，兵哥哥确实很帅，青春朝气配上一身肃敬的军装…绝！
　　简短的介绍和纪录片的放映中，林一最喜欢的就是空军跳伞了。换个说法，极限运动她都喜欢。
　　“还有哪位同学对以上讲解有疑问吗？”
　　“学长，我有问题请教一下。请问您觉得…您觉得在这个年纪选择当兵，两年的时间不会很长吗，真的值得吗？”
　　林一按耐不住埋藏已久的疑问，第一次在公共教室里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站起来提问，腿还有点不稳。
　　学长笑了，“这位同学，你有想去当兵的想法吗？”
　　“有啊，我从高中就想去了。”林一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你理解军人的意义吗，或者说，你真的从根本上喜欢当兵吗？”
　　林一陷入沉思。是啊，有过好多次从军的想法，但每次的原因好像都不一样。
　　高中的时候被欺负，想去当兵是为了学点真本事保护自己。而且…这个问题，好像当时老沈也问过她。
　　后来高考失意，喜欢的人也选择了参军。只有她，没有理想，每天像行尸走肉一般苟延残喘，生活实在不尽如人意。想去参军是为了换个环境，重新开始。
　　这么说来，似乎真的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同学，其实无论什么事情，只要你真的喜欢，努力后都会有收获，也觉得值得。”
　　麦克风下稳重富有磁性的声音传进林一的脑海，同时伴有雷电般的掌声。
　　接下来的几天里，林一一直思考着学长的问题。吃饭想，睡觉想，就是没有思绪。
　　是啊，到底为什么要去呢……
　　周末，宿舍照常聚餐，这次华小茹特意选了刘德华前辈的电影《拆弹专家》。按她的话说，就是要看热血沸腾的电影，调节快到考试的紧张气氛。
　　其中有一个镜头是，两个专家在下水道里相隔不远的距离各自拆解一个炸弹。由于前所未遇，年老的军官对年轻的大声喊：“听好了！我剪黄的，炸了就是红…”
　　然后“嘭”的一声，真的炸了。
　　林一眼中泛起泪光。她以为只是电影，都是假的，这种悲剧根本不存在……
　　而此刻，她好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在保卫祖国河山的重任中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看到每个家庭幸福的笑容，这种成就感就是参军的动力和勇气。
　　月光狡黠，白纱似水般柔情卷入宿舍的窗角，洒在被子上。
　　林一眨了下眼睛，嘴角上扬。她终于不再是无梦亦无尘的避世者了。
　　从今天起，她也是一个有梦想和追求的人。
　　后来，迈入军营的林一步伐超级自信，即使知道即将迎来的挑战困难重重，也再没有像曾经那样退缩过。
　　是啊，很多选择并没有充足的时间，未来也充满未知。如果始终瞻前顾后，那么在错过月亮的同时，可能也会错过群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