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回乙女】回首万里》挽唐

5、成绮·5

　　六岁生日那天，她在爸爸怀里看到了盛大灿烂的烟火，瑰丽的色彩逐渐蔓延整片夜空，像无数颗流星划过，在她眼里留下绚烂轨迹。

　　妈妈举着相机，尝试捕捉这转瞬即逝的美丽。

　　在烟火的空隙妈妈低下头翻看照片，不无遗憾的感慨，照片没办法定格，温度、气味、还有情感，甚至连颜色都和眼睛看到的不同。

　　遗憾是短暂的。

　　转过头想跟爸爸分享照片的妈妈，被糊了满脸糖浆的她吓了一跳。

　　“哎呀，瞧瞧这只吃了一脸的小花猫。”

　　轻轻捏住爸爸的脸，妈妈又好气又好笑，“这位先生，能管管你家猫吗？”

　　夜晚的风捎带不是很友好的寒意，刮过脸蛋时总会化身冰刀，吹得人脸疼。她被冷风吹了个劈头盖脸，冻得一哆嗦，转头就要把脸往爸爸肩窝里埋，又在妈妈慌乱的制止下，被抓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干什么呢小混蛋，一脸的糖浆就往你爹身上糊，感情衣服不用你洗是吧。”

　　揪住她脸颊的手轻柔温软，覆过来的湿巾却冰凉刺骨，她不满的哼唧，扭头要躲，宽厚的手就是这个时候托住了她的小脑袋，协助妈妈擦干净了她脸上的糖浆。

　　温热的手帕小心翼翼的蹭过脸颊，一点点擦去嘴角的酱汁，她抬起眼帘，直愣愣撞进一双紫色眼眸。

　　阴沉多时的天色终于放晴，努力拨开云雾的阳光短暂的获得了胜利，细碎地洒落人间。

　　站在对立面的两种色彩把她从回忆里扯出，仿若石子投入湖泊，静谧的湖面泛起层层波澜，逐圈扩散远方，云游在外的魂体终叫人拉住尾巴，温和地送回躯壳

　　谁？

　　手中的纸杯倾斜，高高隆起的奶油雪顶随之倾倒，宽大的手及时抓住了纸杯，带着她握住纸杯的手一起，慢慢扶正。

　　算了，不重要。对周遭事物反应缓慢的大脑做出决定。

　　她低下头，就着那只手，嗷呜一口咬掉了雪顶尖。结果她高估了雪顶的硬度，半张脸都扑进奶油里，沾染许多甜腻，连鼻尖都沾上簇雪白。

　　有人在放声大笑，笑声好像是从高处传来，但很快停止，在一道巨大的“咚”之后。

　　四周又安静下来，风拂过枝头时，树叶飘落的淅淅沥沥反而显得吵闹，落在耳畔的悄声叹息也因此清晰。

　　手帕再次覆住她的脸，仔细的擦去那些奶油，被风带走温度的布料逐渐冰冷，触碰脸颊的力道里有藏不住的谨慎和温柔。

　　纸杯在她扑进奶油的下一秒就被那只手端走，直到脸上的奶油擦干净后，才归还到她手里。

　　一个白色的方块突然插进她和纸杯间，她看了很久，才想起这是那个翻译姐姐给她的翻译器。

　　茶灰的显示屏上整齐排列着七个字。

　　“先别喝，等我一下。”

　　她轻点了下头，动作微小得她都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动了下脑袋，举着翻译器的手却在下一秒收回，白色方块被塞回她的口袋，不轻不重的力道落在脑袋上，像在揉路边的猫崽。

　　爸爸妈妈很少摸她的脑袋，因为一个人像在摸狗子，一个人像在摸猫主子。

　　意识到自己并不能正确撸女儿之后，两个人就很少摸她的头，亲昵的小动作逐渐改成捏脸和揪耳朵，她也因此养成从这些小动作判断他们心情的本事。

　　轻轻捏脸和耳垂是开心，捏住耳垂不放是担心，揪住脸颊来回揉拧是开心大于生气，揪耳朵是很生气。

　　不过，只有妈妈会揪她耳朵。

　　虽然每次都不是很用力，但是爸爸每次都会跑过来解救她，然后一起被揪耳朵。

　　……坐得太久了，屁股有些痛。

　　她慢吞吞地从紧挨木柱的位置往台阶挪动，手里抓着的纸杯有点阻碍她的发挥，但除了速度慢点以外没什么不好，她也就没放下，继续抓在手里，以龟速朝目的地前进。

　　又有谁在笑，这次是在背后。

　　还是没有理会，她在台阶的最边上坐定，纸杯中的奶油终于承受不住热饮的温度，开始向下塌陷。

　　观察逐步塌陷的雪顶是个很好的选择，但是妈妈说过低头太久对颈椎不好，于是她抬起头，看向庭院中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试图在粗粝的树干上读到聊斋里的鬼怪神明。

　　据说是樱花树。

　　会在三月下旬绽放满树的樱花，粉色的花瓣铺满庭院，每当风起时，满院的粉嫩舞动，仿佛跟随看不见的神女翩翩而起。

　　“非常漂亮哦，”翻译姐姐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眼睛弯弯的，两边的脸颊上都会出现浅浅的酒窝，“樱花开的时候，我带成绮去看樱花好不好。”

　　当时她没有点头，反而把头转向另一边，翻译姐姐等了很久，久到只能换一个新的话题。

　　爸爸如果在的话，会刮她鼻子，责骂她说这很没有礼貌，或许还会摁着她的脑袋让她和翻译姐姐道歉。

　　去年的春节，因为耍性子不和外婆讲话的她，被爸爸板着脸训了很久。

　　“和别人讲话的时候要认真、耐心，不能因为心情不好就甩脸色，或者直接走开、不理会，这样很没礼貌。”

　　蹲下来捏她耳垂的爸爸表情很严肃，“记住了吗，成绮？”

　　得到她哭哭啼啼的应答后，爸爸才笑着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糖，抱着她哄道，“爸爸知道，成绮是个聪明懂事的小朋友。不哭了，等下去和外婆说对不起好不好？”

　　她记得自己边哭边打嗝，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很用力的点头。

　　重新变得温热的帕子再次出现，仔细的把脸上蹭到奶油的地方又擦了一遍。她眨眨眼，低头，发现纸杯里被放进一根吸管还有一把小勺子。

　　散发着水果甜味的鎏金烫纹纸盒，突然被塞到她怀里。

　　哪怕墨镜遮住眼睛，依然辨识度很高的白发男生拿着不知什么时候被拿走的翻译器，手速飞快的打下自己的名字，然后举到她眼前。

　　“五条悟。”

　　经常跟着翻译姐姐来探望的家入硝子在另一边坐下，虽然早已告知过自己的名字，但她依然接过翻译器，打出一行字。

　　“初次见面，我叫家入硝子。”

　　还有一个人。

　　扎着丸子头，留了簇奇怪刘海的大男孩坐在她身边，见她看过来，嘴角勾起春日暖阳般温暖的笑意，好看的紫色眼眸里倒映出她的身影。

　　他在白色方块上打下名字，给这场突如其来的自我介绍画上圆满的句号。

　　“初次见面，我是夏油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