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联]剧透人》羊笔笔羊

34、第五章：奔跑、秘密、电话

　　天气渐冷，院中堆满落叶无人打扫，直到雪穗从仓库里找出耙子交给马斯特斯，后者才醉醺醺地将那些落叶扫成一堆。当晚，院里充满了火光，还有树叶燃烧的味道。雪穗试图劝说大家在火堆边烤棉花糖，但我和马斯特斯都对此兴致缺缺。马斯特斯是因为如今除了酒精之外别的一概不爱，而我则另有原因。

　　我必须要少吃一些。

　　坐在窗台上，望着下方被火光映红的秋千，我又一遍想到马斯特斯喝醉之后冒出的那些伤人的话，就像卡带的录音机一样在脑海中循环着。

　　我要少吃一些。

　　但想想枕头下藏着的巧克力，塞在柜子里的饼干、糖果，光是动动“少吃一些”的念头都让我觉得无比痛苦。这些东西全部是我近来陆陆续续藏在屋子里的，饿的时候我就去吃。它们让我觉得安全，让我暂时忘掉饿肚子是什么感觉。

　　马斯特斯留给我的伤花了一两个礼拜才消退下去，变成丑陋的深黄色。但他的话却像疤痕，无法消除。

　　无论如何，在那场意外之后，我就开始管住自己的嘴，实施“少吃一点”计划。时不时能看到马斯特斯的脸让这变得简单起来。他的脸孔会提醒我这一切是为了什么，而我会坚持下去。
　　只要忍受每晚饥肠辘辘，只要能在无数次梦中惊醒时，在手指伸进枕头下寻找着糖果、巧克力时忍住饥肠辘辘，我就会坚持下去。

　　我仍在每日傍晚到树丛中去“练剑”，并将其想成一场针对马斯特斯的复仇。技巧可以用速度与力量来弥补，但却无法被替代。我需要变得更熟练、更聪明，因为剑客从不轻易出剑，也从不在出剑时多用一分不必要的力气。
　　我需要变得更强壮。

　　从某一天开始——不是特定的日子，因为“从明天开始”不过是“永远也不开始”的好听版说法——我开始跑步。也许不是像美国队长和猎鹰那样在华盛顿国家广场绕着林肯纪念碑兜上几十个圈子，但我跑的距离也不算短。
　　从那天开始，我就没有再骑车上学，而是每天推着车子从学校跑步回家。

　　头天晚上，我迟了整整一个小时才到家，而且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但却因为充足的内啡肽而兴致高昂。在雪穗看到我并大惊小怪之前，我溜回卧室去洗澡换衣服，并且赶在晚饭前体面地出现在了客厅。我成功地没让自己吃太多，并且入夜之后没花多久就睡了过去。

　　比较困难的是早上。

　　“我和同学约好晨读。”在饭桌上，我这样解释，“得早一个小时出发，也许得一个半小时。”
　　骗雪穗的时候，马斯特斯甚至没有看我一眼，自从上次的意外之后，他再没跟我说过一句话。
　　雪穗则问我们读了什么。
　　“我们最近在读《呼啸山庄》，”我回答，谎话张口就来，已经十分熟练了，“正读到希斯克里夫归来。”
　　实际上，我初中时就读过这本书了，而且不像《暮光之城》里的女主，这本书可不是我的最爱。
　　但雪穗大概不会高兴我和同学一起读《冰与火之歌》。连我自己都觉得，那本书起码应该满21岁之后再读。
　　好在雪穗没怎么多问就信了，她很高兴我能交到稳定的朋友，并且坚持认为我不应该太孤独。

　　日子慢慢过去。由于每天的运动量足够，我的大腿和手臂逐渐变得结实起来，不像过去流浪时那么纤细，也不像前一阵子那么软乎乎面团似的，而是多少有了些肌肉。我用剑更稳，对于力量的把控更加心应手。

　　就在我有些厌倦这种日复一日的奔跑、练习，却不能当面与马斯特斯对峙给他个好看的时候，圣诞节悄然而至。

　　新闻台报道了发生在加利福尼亚州，美国富豪托尼·斯塔克的别墅遭遇的恐怖袭击。复仇者尚未发表任何声明，而在神盾局销声匿迹之后逐渐崛起的天剑局也没有任何动静。

　　我站在客厅里，听着电视台的主持人喋喋不休，心里却想着：所以事情还是发生了。是因为这注定发生，还是因为托尼·斯塔克压根没把我的警告放在心上？

　　“大概是后者吧。”我心烦意乱地想，抬脚把电视机前面放着的一个橄榄绿的小坐垫踢得飞了出去。可怜的小东西沿着客厅地毯翻滚，一下便咕噜噜滚到了大门附近。我觉得大概是近来力气见长，因此只是叹息一声便往过走，捡起小坐垫准备放回去。

　　我们住的这栋屋子，一进门便是过道，过道右侧是通往二层的楼梯，以及通向地下室的一扇小门。我把坐垫放回电视机前，忍不住又转回门口。

　　马斯特斯带着雪穗去听歌剧了，不到晚上九点不会回来。最近我们相安无事，但可悲的是，我仍旧遵守着马斯特斯的规定，就好像他的某一部分烙进我的血管里了似的。
　　如今，看着地下室的门，我回想起他宣布地下室是我的禁区的那天，心中涌起一种不可抑制的冲动。寄人篱下固然不能为所欲为，但偶尔做些什么以示反抗也无伤大雅，甚至十分必要。
　　我想让马斯特斯知道，他做不了我的主，我才是给自己做主的人。

　　地下室的门当然上了锁，但我知道马斯特斯把钥匙藏在卧室的花瓶里，因此很快就从楼上找来了钥匙，冲回了地下室门口。开锁的时候，我一直注意听着外面车道上的动静，生怕马斯特斯犯神经提前回来。
　　但他没有，而我成功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哈。”我轻轻推开门，然后伸手到里面去摸电灯开关。地下室黑漆漆的，连台阶都看不清。胜利的味道闻起来像是空气清新剂和密闭空间那种滞涩的味道。电灯滋滋啦啦响了一阵，才完全亮起，发出刺眼的白光。
　　我沿着水泥台阶走了几步，然后停在一半的地方。

　　下方，八台显示器犹如星际电影里宇宙飞船的控制台一样，气贯长虹地一字排开。我惊愕地张大嘴巴，首先想起的是里海营的佐拉。但不可能是佐拉，那个幽灵已经和我的剑同归于尽了。
　　马斯特斯为什么会在地下室摆这么些东西？他是仍在为神盾局做事吗？

　　“砰”的一声巨响，吓得我险些从台阶上跳起来，一蹦三尺高。回头一看，不知哪里来了阵邪风，把地下室的门刮得重重关上。
　　我一步三个台阶，又跑回上面，确定门还打得开，而自己也没像个傻瓜似的被困在这下面活活饿死，然后变成地下室恶灵之类的东西。
　　直到摆弄好地下室的门，我才踩着楼梯又走到下面。环顾四周，我发现地下室里不止有八台显示器，还有两排铁架子靠墙而立，上面摆满了各种……冷兵器。

　　“也许马斯特斯有收集癖，”我心想，“而这儿有八台显示器只是因为他是个能同时看好几个频道的怪人。”
　　我一屁股坐进了显示屏前的旋转椅中。摆放显示器的桌子下面有主机，而且指示灯还亮着。我犹豫了片刻，伸手碰了碰桌子上的鼠标。
　　没反应。
　　我又拉出键盘，按了下回车。

　　这次有动静了，八台显示器一起亮了起来，主机的嗡嗡声也变大了。我本来预期会看到密码框之类的东西，但桌面直接跳了出来，还有上次马斯特斯没关掉的窗口。

　　他之前一定是急着离开，电脑都没顾上关。

　　我点开那个窗口，发现是个视频，画质很渣，没有声音。右上角有白色的时间标记，像是监控视频。也许马斯特斯真的在为神盾局暗中工作。

　　但紧接着，我在视频中看到了鹰眼。他们一定是在执行任务，因为克林特穿着全套的装备。视频的角度有点斜，像是从旁边拍摄的。过了一会儿我才从时间标记中琢磨出来，这视频是几年前的，那是鹰眼还是神盾局特工。也许拍摄视频的是他的搭档，或者什么神盾局记录员。

　　为什么马斯特斯要看鹰眼的视频？还有那些武器，又是为了什么而准备的？
　　难道他要对复仇者不利？

　　整栋房子外面夜风呜呜地吹，但地下室却只有供热管道稳定的嘶嘶声，以及主机运行时风扇拼命旋转的声音。偶尔从不知何处传来微弱的滴水声，还有金属热胀冷缩的敲击声，令我微感不安。

　　尽管无疑会冒风险，但我还是打开了视频软件的浏览历史。那些视频都没有名称，只有编号。我咬牙点开了前一个视频，然后看到了美国队长的战斗场景。再前一个仍是美国队长。但往前跳了几个之后，我又看到了黑寡妇，以及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人。

　　这些视频无一例外，都是战斗场景，通过某种监控装置拍摄下来，在这间地下室苍白的灯光下，显得单调而缺乏生气。

　　我松开一直紧紧握着的鼠标，掌根抵着桌沿推了推，让滚轮椅子稍稍后退，拉开与显示器的距离。地下室不算冷，但十分阴森，而我仍旧感到腋下和后背已微微汗湿了。
　　马斯特斯也许是个混蛋，但我一直默认他是个好人混蛋。万一他不是呢？万一复仇者看走了眼，找了个坏蛋来给我当保姆呢？

　　我再次搜刮记忆，却仍对安东尼·马斯特斯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他要么是个边缘人物，甚至在电影中没有名字，要么就是从未在电影中出过场。这段日子以来，我已经学会了不要以电影剧情来揣度真实世界。

　　而现在，钢铁侠去田纳西还是什么别的地方当孤胆英雄去了，鬼才知道其余复仇者在干些什么。我是应该装作没看到这些诡异到吓人的视频，还是应该告诉什么人，让他们来解决呢？

　　我将电脑桌面恢复原状，从转椅上站起来，溜出了地下室。
　　当晚，我一直呆在卧室里，马斯特斯携妻子回来之后我也没下去，担心自己会在马斯特斯面前露出马脚。雪穗上来看过我一次，不过当我坚定地表示什么也不想吃之后，她就放弃了劝说，回到楼下去了。

　　至少距离圣诞节还有几天，我得想出什么办法来核实一下情况，不然平安夜的晚餐绝对会是一场灾难。也许我甚至会忍不住，直接当面质问马斯特斯。

　　我一向不大能管住自己的嘴，情绪激动的时候尤其如此。
　　不过我相当确定，要是这一次再和马斯特斯发生冲突，我绝对不会是那个被打倒在地的。我会要他好看。

　　我需要一个计划。

　　之前娜塔莎送我的戒指，我戴了几天之后就放进了抽屉里，这时又翻出来重新戴上。尽管并没有感到威胁与危险，但我喜欢戒指给我带来的安全感。如果不是数九寒天，我会把克林特送我的T恤也穿上的，不过那就太冷了。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我完全心不在焉，不过好在整个学校都洋溢在假期将至的喜悦气氛中，没一个人认真听讲——我个人对圣诞节没什么感觉，不过外国人显然对此十分重视，制定计划、写清单、采购、家庭聚会，妥妥一副准备过年的架势——等到午休的时候，我溜到图书馆后面的自助电话亭，拨打了美国队长留给我的紧急号码。

　　“你好。”史蒂夫·罗杰斯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是谁？”
　　“是我。”我迟疑了片刻，不知道自己是否该报上姓名。那样做似乎有点傻。
　　“杰西卡？”他好歹听出了我的声音，倒是挺令人欣慰的，“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
　　“不，没什么，就是……”我不得不捂住话筒，用力深呼吸了几次，才能平稳地开口，“就是想你们了。我们什么时候能见一面吗？你知道，叙叙旧什么的。”
　　突然之间，我有些担心：万一电话被监听怎么办？万一马斯特斯能够知道我从学校打电话给美国队长怎么办？
　　“是啊，好的，好主意。”史蒂夫缓缓地说，我无比希望他听懂我的暗示了，而不是一头雾水，认定我是思乡病犯的可怜小孩，“那我们回头再联络，好吗？保重，小姑娘。”
　　“嗯，好的。”我说，然后挂了电话。

　　我的心正怦怦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