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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 ...

  •   夜色深沉,路灯一排排亮了,兰加停了下来,站在人行道上发怔,历趴在他的胸口,看不出这是哪条街,道路狭窄,光线昏暗,行道树大同小异,好像他们一起迷路了。

      “历?”兰加喊道。

      一个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

      兰加又喊道:“历——”

      他往人多的地方走去,走到周边空无一人,声音时高时低。反复叫一个名字久了,他开始混淆自己是真的喊了出来还是在心里默念。

      被他呼唤的那个名字待在他心口的位置,几乎成了焦虑与烦躁堆积成的实体:为什么这个梦还没有醒?为什么兰加的妈妈不打电话让他回家?天这么黑了就没人叫他回去吗?为什么我还是块滑板?怎么变回来啊?我没故意让你找不到,我就在你面前啊——

      然而自己真的没有故意让兰加找不到吗?历心虚起来。当他被抱着跑回喜屋武家,目睹兰加气喘吁吁地对妈妈不停道歉时,这种心虚达到了顶峰。

      “哪里都找不到?”

      “不会吧,妈妈,今天哥哥什么时候出的门?”

      “不知道呢,他这几天都走得静悄悄的。”

      “是不是去哪里过夜了?他不回家吗?”

      “他身上带够了钱吗?看抽屉乱糟糟的样子应该带了。”

      女人和女孩们站在家门口讨论起来。

      母亲皱了皱眉:“真是的,这孩子不是一声不吭就离开的性格啊。”

      妹妹看了看兰加,问:“哥哥他是不是去朋友家了?”

      “历还有别的朋友?”兰加愣愣地问,“是什么时候……不,他住哪里?我去找找,是不是实也?不对,不滑S赛的时候他们好像没有……”

      “这个啊,我是突然想到他可能会去朋友家,具体的没听他提过呢,”妹妹看着他又说,“兰加,可能他会去你家?”

      兰加低下了头:“他不会的。”

      是不会,但架不住这个梦太离奇了啊,历默默想,我发现自己在兰加家时都吓了一跳呢。

      母亲看了看手表:“十点半了,妈妈您先回屋休息,姑娘们也赶紧睡觉,我在这儿等他,他回来我会告诉你们的。兰加,你先回去,我们电话联络。”

      兰加抬头看着历的妈妈:“阿姨,我能先在这里等他一会儿吗?再等一会儿我就回去。”

      母亲放下手,叹了口气:“好吧。不能太晚,你家人也会担心的。”

      兰加抱着历在游廊边坐了下来,历觉得他像一只耷拉着尾巴被关在家门外的大型犬。夜风缓缓吹着,今晚的气温不需要开空调也很凉爽,但两人都身体发热,兰加抚上自己的胸口,触到一手滚烫,抱了一路的滑板也变得温温的,焦灼分别包裹着两人。历看见自己因为一些自找麻烦的心思让家人和兰加担心不已,自我厌弃的火在心里又燃了起来。

      有水滴在火上,一滴又一滴。历向上望去,找到了睫毛底下的出水口。他慌了起来,纠结一下子被浇熄了,不远处母亲看向他们:“兰加?”

      “对不起,阿姨,”兰加抱紧滑板蜷起身体,“是我的原因,我和历吵架了,他才失踪的。他今天没有来学校,对不起……”

      母亲神色凝了片刻,缓和下来:“我猜也是。历这一阵子不太对劲,和你来家里的时间总是错开,做事也迷迷糊糊,有天车库的灯开了一晚上,以前他从不会忘关的。我去卧室看看,说不定他留了什么字条。”

      母亲进屋去了,他们留在庭院里。历望着兰加的眼睛,平时它是冰蓝色,这会儿水在里面打转,眸光散散的,像镜子的碎片。

      片刻,脚步声近了,历的母亲拿着一张便笺走来:“兰加,历的抽屉里有留下纸条:‘讨厌,不要再想了,让我一个人待几天吧’是这样说的,可能他只是出去住宾馆了,夜深了,你必须回去了,唉,明早历还不回家我就报警吧。”

      兰加用手擦了擦滑板上的眼泪,哽咽了一下:“对不起,阿姨,是我的错,他现在——”

      “没事的兰加,那可是我自己养大的孩子,他不是会让家里人担心的、不懂得照顾和保护自己的人呐。说不定他没有离开,只是躲在哪里不愿意见我们呢。”母亲安慰着他,可忧虑的神色仍未从她眼中褪去。

      历惭愧地趴在兰加手里,有点后怕,那纸条是几天前随手写的,没想到被母亲当做离家前留的讯息,虽说他并没有彻夜不归的想法,但如果今天自己真的失踪了,她们见了纸条一时还难以发现,也不会想到立刻去找——这是不负责任,他不想看见妈妈和妹妹她们焦心的表情。不是兰加的错,是自作自受的恶果。

      兰加收紧怀抱,告别了女人,她给院门落锁时看起来心事重重,那神情让兰加芒刺在背,加快了脚步。

      回去的路上落了一阵细雨,兰加抱着历在店铺屋檐下望着街道。雨是滑板的大敌,而历L2S是历为自己做的滑板,也是此刻他能触摸到唯一与历有联系的东西。他去便利店买了一卷保鲜膜和一个黑色大塑料袋,把滑板的砂纸、轴承和桥用保鲜膜缠了两遍,再把整个板子卷一遍,然后朝上的一头用塑料袋套上,抱在怀里。

      冰凉的指尖和温热的身体一刻也没有离开滑板,历有些心里发痒似的奇怪感觉,除了幼年时,他还没有被这样像对待婴儿一样小心又紧贴地对待过。

      保鲜膜最外层散开了,滑板往兰加胸口钻,从侧面的角度看去,像历回抱对方似的,动作的惯性让自己和兰加挨得更近。兰加察觉了,找了个避雨的屋檐坐下来重新包好滑板,街道上只有他们两个,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陌生寂寥的角落,下不完的雨。

      兰加垂着眼睛,他湿掉的刘海让历有种用手撩起来给他擦脸的冲动,其实自己明白,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把他脸上的雨水和眼泪都抹去。

      “对不起啊,兰加。”历在心里说。

      我不为我没有天赋不能与你一起进步抱歉,但我为我离开了你而感到抱歉,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即使我陪在你身边不能让你快乐,至少不能让你这么难过。

      历的触感集中在滑板顶端,嘴擦过保鲜膜的瞬间。

      家人永远是最担心孩子的,驰河家也一样。兰加的妈妈站在门口等着兰加和自己,一见到他回来就问:“找到了吗?”待他走近又问:“怎么湿漉漉的?”

      兰加摇了摇头:“历的妈妈说,明天他还不回家就报警。”说完才发现自己直接把“那个人”给说了出来。

      菜菜子却没有丝毫意外,皱眉道:“他会去哪里呢?快睡吧,明天早起去问一问。”

      “好的。”兰加低着头,抱着滑板往卧室走,飞快关上了门。

      历没有来过兰加的房间,这间房个人物品不算多,房里唯一一张海报还是自己给他选的,一位知名滑手的蓝白剪影,做了拼贴处理,简洁而有设计感。兰加把门反锁,开始拆历身上沾了雨水的塑料袋和保鲜膜。雨不算大,他的上衣还是湿了一半——背对滑板的那一半。他换了睡衣,看了一会儿历,用剩下那卷保鲜膜把历的四个轮子包上了,拿毛巾和纸巾擦了两遍滑板,想了想,又把整个滑板重新包上了。做完这些之后,他确认了一遍房门的反锁,回到历身边盯着他。

      历好奇地看着他,心莫名跳了起来,他本能地感觉到,尽管今天的兰加一直有点反常,但现在这个独处的兰加会更加不同。或者,今天和现在的他都不反常,只是平时自己的视角根本看不到这些。

      “历,”兰加抱着滑板坐在床上,自言自语,“阿姨说,说不定你没有走,只是躲在家里不愿见我们。”

      历迷茫了。难道这么晚了你还想去我家一趟?
      “我知道的,”兰加又说,“没有‘我们’,只有‘我’。是不愿意见我,你是不愿见我。”

      谁说的?乔和樱花他们我也没见。历心想,不过,我现在特别希望能出现在你面前啊。如果我能变回来,就算是现在变回来造成尴尬也没关系,不想再看你心急的样子了。

      先是小幅度耸肩,后来断断续续地抽泣,直至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换气声,门外始终没有响起询问或敲门声,这让哭泣的人放下心,用被子罩住自己和历放开声音哭起来。眼泪婆娑的样子看得历很想抱着他揉一揉头。

      “历,历,我不知道你现在是怎样想的,但是、但是我不想这样,我竟然忘了,和谁一起滑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次踩上滑板的那个下午,他摔了好多次,有人大笑,说没关系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那笑声是他听过的,畅快悦耳,散发着灼热的阳光的味道,只是最近一次也没有再响起,一句对不起什么也不能改变,他不知道要如何去说——

      他想到S赛场地废弃工厂通向终点前的那一段,每次经过那里总会心跳密如鼓点,腾跃时从高处往下看,每一块冰冷而坚硬的钢材都可能是下一秒的落点,那样探索自己身体极限的刺激感让人上瘾。可最近他在梦里穿梭其中时,却如同坠入孤寂的囚笼,摸到的全是漆黑冰冷。它实在太长,一个人真能独自滑过那么长的路途而不感到无聊吗?

      是因为历。历会在终点等待他,历会在下方的某个位置看着他,这段路历也不止一次地滑过,历会告诉自己怎样做才会更顺利,所以自己才不会害怕,就像第一次豚跳那样。滑过最后这一段,做完最后冲刺就可以到历身边,就是直冲过去扑到他身上,他也不会躲开,顶多不自在地埋怨几句。兰加快要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发生过,他在历的怀里,历也在他的怀里,历的短袖很薄,快要滑到肩上,历的皮肤有晒过日光的痕迹,是运动杂志上提到的小麦色,历的体温像冲绳的夏天,热得让人头晕,贴上就会流汗。

      历在兰加怀里闷得难受,房间没开空调,兰加还用被子把两人罩着,哭得脸和脖子都红红的,睡衣只扣了三颗,露出腹部的白皮肤,和发烫的脸颊形成对比,有几滴眼泪落到包裹滑板的保鲜膜上,又从睡衣松垮的衣领滑入胸口。

      兰加没一会儿就把自己捂得呼吸困难,掀开被子喘气,用袖子擦擦眼睛,抱着滑板翻了个身:“历会不会遇到什么意外?我明天、我也不去学校了,我要去找历……”

      历听着无比心急,如果明天自己还变不回来就糟了,兰加不可能找到自己,越是找不到就越会再找,最后失踪的人就不止自己一个。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心酸,别折磨我了,我看到的已经够多了,离开他是我不对,不管是谁都好,求求你让我现在就变回人形吧——还是说,把这些全看在眼里却什么也不能做,才是这个噩梦对我真正的惩罚啊?

      兰加的哭声渐渐弱下去,大约是哭累了,双手松开,闭上通红的眼睛睡着了。历滑到一边,看着他只盖了一角的被子很是无奈,想给他盖上又苦于无能为力,墙上的挂钟指向十一点半,兰加找他找了一晚上,这会儿该休息了。

      兰加突然颤抖了一下,皱起眉,伸手去够历,嘴里呢喃着什么,含含糊糊的,抱着历蜷了起来,裹走了一半的被子,侧身对着半掩的窗帘。一阵保鲜膜的窸窣声后,又安分下来。
      兰加闭着眼睛,低低喊了一声:“历。”

      声音像从胸腔发出来的,贴着他胸口的历一个激灵,又以为他在叫自己。

      兰加连续叫了几声自己的名字,每叫一次,历就感到他胸口传来一些轻微的震动,是心跳。

      兰加右手松开了滑板,朝下探去,拉下了睡裤,接着不动了。

      什么???

      历觉得今天实在太奇怪了,如同被整个提起来倒挂一般,眼前的世界都变得不同了,不仅是不同那么简单,是奇异,扭曲,还有一切可以形容超出平常认知的词汇。

      今天之前,他还以为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最大困难是与志同道合的朋友产生了分歧;今天醒来后的十几个小时,他以为遇到的最大困难是自己莫名其妙变成了一块滑板,还害得兰加和家里人急得团团转——一个难以理解的超级漫长的梦;而现在,十一点五十分,历开始庆幸自己依旧是块滑板。和不和好、道不道歉、滑板、失踪,所有事情在冲击性的事实前都不重要了。

      兰加说不上是醒着还是睡着,面对此情此景,历认为是自己睡着才合理。抵着滑板的胸口起伏,心跳声像从一道门后传来般,有力又低沉,仿佛一个不算含蓄的试探。

      一阵夜风吹来,窗帘拂动着一侧床单,窗外是沉睡的街道和建筑,屋内是低喘的男高中生,他翻了个身仰面躺着,右手藏在被子底下,左手揽着一块套着保鲜膜的滑板,贴砂纸的那一面对着自己,有轮子的那面对着天花板。滑板上是一个面露凶相的白色雪怪,试图做出有气势的瞪人表情,却因为毛茸茸一团的形象使得效果不佳。

      这幅状态让兰加很难受,双腿并拢又分开,手指的速度不断加快,嘴里小声地叫着“历、历”,扭动身体,连带着滑板的轮子也摇摇晃晃,尽管覆着几层膜,还是能摸到砂纸的粗糙。不时有碎星从眼眶里滑入两鬓,睡衣黏在身上,汗水淋淋,扣子解开了,小腹微微发痛。

      卧室里只有两种声音,薄被下手指接触睡裤的声音,以及保鲜膜在胸腹的摩擦声。过了不知多久,兰加的腰突然绷紧,脖颈向后弯曲,竭力仰起头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红色的舌尖,发出了几声含混不清的鼻音。接着,腰和大腿松弛下来,双眼失神地看着天花板,热气浸着湿透的刘海,衣襟敞开,胸口剧烈起伏,滑板再次被松开放到一边。

      不可思议。围观了全程的历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趴在兰加身上,什么也没有想,从兰加无意中抬手导致一个硬硬的物体顶到板尾之后他的大脑就停止思考了,整个人脱离了肉身,不,脱离了滑板,在房间的某处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场充斥着“历、历”的叫声的……自我安,不,自我抚,不,自我……疏导。

      听说外国人好像很开放,但是爱抱梦那样说话兰加都没有……所以这个还是分人的吗……不对我在想什么啊!历心里五味杂陈,亲眼看到兰加气喘吁吁叫着自己的名字把睡裤弄得一片黏腻该是什么心情?难受?生气?害怕?恶心?现在的情绪和以上的词都无关,也绝对绝对不是开心,准确地说,是一种不理解,因为毫无预兆。

      兰加喜欢男生?完全看不出来。平时兰加是怎么看我的?好像和我看他没有什么不一样。那今天晚上,啊,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所以今天是他第一次……这样做?那我们还要和好吗?和好之后他会不会……等等,如果是第一次,那还有调整过来的机会,说不定是找不到我让他紧张了,历回头看兰加,对方晕乎乎地喘着气,身体摊开,双眼紧闭——应该没有醒,历心想,估计等他醒来就忘了做过什么了。

      历努力安慰自己,兰加本来就是迷糊迟钝的性格,偶尔走偏可以理解,先和好再慢慢灌输一些男生之间的友谊观把他纠正过来,总之不是什么大事,说不定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
      整块板忽地被提了起来,原来是兰加起身了,他拿纸巾擦拭下身,继而慢吞吞脱掉身上的睡衣、睡裤和内裤,卷在一起放到床下,光裸着身体拆覆盖住历的保鲜膜。

      窗帘飘动,月光和路灯把他全身照出一片象牙色。历几乎忘了自己的样子,垂下眼不敢看,想起现在自己只是滑板,就大着胆子直视兰加,这会儿无论什么表情都不会被兰加看到,而且兰加现在在做的,是对一块滑板做的,与他想象中失踪的自己毫无关系。历一阵轻松的同时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修长的手拉扯着保鲜膜,撕开最后一层时触到了粗糙的砂纸,兰加把滑板翻个面垫在大腿上,转而拆起四个轮子上的保鲜膜。光裸的腿、腹、胸和手臂蹭在板身上的触感让历快要窒息,再怎么开导自己也忘不了刚才兰加用手指做了什么,所幸煎熬没持续几分钟,兰加把他放回墙角立着,拿起一套新睡衣,光脚出了卧室。

      历靠在墙角静静等待兰加淋浴,等着等着真的有了眼皮打架的感觉,虽然这一整天都没动弹过,可精神屡次受到刺激,很快就意识模糊起来,迷蒙间门打开了,地板上印出几个湿漉漉的脚印,蓝色刘海扫过砂纸,随后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再次醒来时感到腰酸背痛,耳边是母亲欣喜的声音:“真是的,这孩子,昨天上哪去了?”妹妹站在门外嗤了一声:“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告诉我们一句。”

      母亲还在说话:“不用了,找到了,这会儿在家里呢,驰河夫人,麻烦转告一下兰加,让你们费心真是抱歉啦。”挂了电话,母亲交代了几句,接受历的道歉,摸摸他的头让他去吃早饭。

      尽管已经反复照过镜子确定自己变回来了,还是下意识怀疑身处梦中,莫名其妙变成了滑板,又不知为何变了回来。历感到身体轻飘飘的,拿着滑板站在岔路口,他从交通指示杆的镜子上看到自己的脸,难道昨天只是一个梦,今天还是星期五?他还在去散心的路上?不对,母亲与兰加妈妈的通话和昨天他在兰加怀里见到的事都对上了,昨天不是梦。

      “历!历!”兰加从岔路的另一边冲了过来,历连忙后退一步,两人都站定时,兰加喘道:“历,太好了,你没有失踪。”他按着胸口轻轻笑了。

      “我没事,兰加,”历憋了一下,想解释一下昨天的情况,又觉得太过离奇一时难以开口,“我很抱歉,我最近都……兰加,我……”

      兰加打断了他自顾自说起来,话语有些混乱:“历,我找不到你,到处都……我担心你,留了你妈妈的电话,历,我还是——”

      兰加垂下了刘海:“我还是想和你一起滑,不只是一起滑,我想和你一起上学和放学,去冈店长那里打工,在天台午休,周末也一起出去……历,我让你不开心了,可以原谅我吗?我们还在一起,可以吗?”

      自从经过昨晚,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再一样了,好比这句“在一起”在历耳中听起来怪怪的,但现在拒绝会让兰加很受打击,就算造成歧义的误会也比消极回应好,分开什么的,比冷战还让人害怕,不管怎么说,这个语境的“在一起”应该就是昨天之前的自己会以为的那种意思吧?

      于是历说:“躲着你不见面这种事,不会有下次了。我也想和你一起滑滑板啊,兰加。一起做其他的事也没问题,呃,那个,只要、只要不是太奇怪的事就好……”
      兰加不明所以,反问:“奇怪的事?”

      “没什么,总之……男生嘛,有点小矛盾没什么干不了的,”历放下滑板往前滑去,“看谁先到学校,来追我啊!”说出口才发觉用“追”又有歧义,想要换一句,却临时卡了壳,过了会儿,兰加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历,回来,方向错了,今天是周六哦。我们就……去三木家的甜品店吧,晚到的付钱。”

      “什么?我都滑了这么远你才说!”

      早晨穿行过这座又湿又热的城市,天很蓝很蓝,如同二十几公里外翻涌着波浪的海面,日光热烈,虽然气候潮湿,公寓阳台上的衣服很快就会干掉。店门口有几坛小巧的绿植,上面挂着彩色丝带和糖果形状的礼物。

      现在还不到夏天,坐在乘凉伞下伸展着腿,只不过运动了两下就十分口渴,喝冰饮时恨不得直接整杯倒进嘴里,沾湿了桌垫,撑在上面的手腕连带着也有蓝莓味果汁的味道。

      不远处,是踩着滑板从台阶上一跃而下的肆意,他的笑声,让他想起走出花店时掀起的一串风铃,还有昨晚被风吹动的窗帘。

      他撩了撩发带,拿起滑板走了过来,像是要说什么,多半是开个玩笑,或是一句接下来要去哪儿滑的建议,话音迟迟没有响起。沉默中兰加疑惑地抬起头,与历对视,历飞快地转过了头,驰河兰加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冲绳真热啊,再这么晒下去脸就要和历一个肤色了。

      历终于笑着打破了沉默:“兰加,你早起照镜子了吗?黑眼圈很重啊。”

      不知怎么回答,兰加低下头,盯着地上的滑板出神,有点局促,耳朵泛起了红色。

      历坐下来,拆开勺子叉了一口雪糕,受不了地看着他,心想,你在干什么?它现在又不是我。

      看着看着,今天的历L2S好像真有点奇怪,兰加推了一下滑板,轮子发出嘶嘶声。他蹲下去摸索轮子,抽出了一个东西,把滑板放下再推了一下,这次轮子的声音正常了,兰加起身把那东西丢进垃圾桶。历扫了一眼,是一截绞在一起的塑料长条,像是很软的塑料袋碎片被卷进了轮子。接着他意识到,那是昨晚洗澡前没有完全去除的保鲜膜。

      历立刻反应过来他为什么局促,转开了视线。

      “喔,历也有黑眼圈呐,”兰加丢了东西一身轻松,反而看起了身旁的历,指了指眼角,“你昨晚去哪儿了?没回家呢。”

      “哪也没去,你不要乱说,什么黑眼圈,我没有!”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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