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从捡垃圾开始》小桡

3、第三件垃圾

　　空中弥漫着阵阵药香，炒药、制药的哗啦声不绝于耳。

　　春日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少年略显苍白的脸上。

　　少年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铁皮铲，游刃有余地处理着手上的药材。

　　那把铁铲在少年手中上下翻飞，就像灵巧的剑一样，凝固药膏不一会儿就被片成一块一块的。

　　药房的监工大人在一边踱步，一边心生赞叹，默默点头。

　　都不用拿尺子来量，他就知道这批药被这个人处理得有多好。即使是做了十几年的监工，他也没见过少年这样庖丁解牛、行云流水般的刀法。

　　少年这一手好功夫，加上这剑眉星目的英俊样貌，就算不能修仙，也有会有好多人家上门来提亲呢。

　　可惜，谁又能想到这相貌堂堂的少年，竟然是个傻子，甚至还是个哑巴呢……

　　监工大人眼神暗暗，背过手，万分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晃荡到别处了。

　　傻少年紧紧抿着唇，站在药房的角落。

　　他手中的动作不停，无论是脸上专注的神情，还是他高挑的身姿，都让他仿佛鹤立鸡群，周围同样在制药的男男女女当他是一道风景，时不时瞟他一眼。

　　但是，他好似对周围的人和环境一无所觉，只是专心致志处理完手上的这一大批药膏。

　　不一会儿，又完成一批，他就麻利地将药膏贴上黄纸，捆上红绳，堆放到成品区。

　　早上的工作干完了，少年稍作休息，两手摁了摁太阳穴，眉头才慢慢舒展开。

　　他长呼出一口气，虽然理智上不清晰，但身体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只有在这个灵力相对充沛的药房里，头痛的症状才会减轻，他才会感觉好受点。

　　医馆里的人都去吃饭了，少年却迟迟不走。

　　熙熙攘攘地人群从少年面前走过，没有人和他一起，少年也不在意，又拿出另一批药膏开始赶制下午的活计。

　　但是这时，他却不似之前那么专心了。手上的动作依然不慢，但是却时不时向门口望一眼，像是还在等着什么人。

　　脚步声近了，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少年敏锐地竖起耳朵，果然看见了熟悉的灰白色身影。

　　是白亿。

　　就像往平静的湖泊里投了一枚石子。

　　原本平静的少年一时间有些激动，他扔下手里的小铁皮铲，慌忙站起身来，乒乒乓乓碰掉周围好多药瓶，被白亿眼疾手快地扶住。

　　见自己做错了事，少年很是慌乱，不敢正眼看白亿，又害怕这人走了，更加不安，收起桌上的药膏，擦了擦手，一步不离地跟着白亿走出了药房。

　　白亿习以为常，只是照例把少年带到药房外的治疗室，点上凝神静气的熏香，转头吩咐道：

　　“坐下。”

　　高挑的少年蹲下身，乖乖盘腿坐在垫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白亿的动作。

　　白亿撇开眼去，绕到少年的身后，将他的身子扶正。

　　下一秒，将系统内储存的灵力被调动出来，打入少年的太阳穴内。

　　少年感受到巨大的痛苦，却本能地迎合更纯粹更充沛的灵力。

　　从系统内调用的灵力充裕，几乎在空中化作实体，在白亿的操控下潜入少年的身体，运行了好几个周天。

　　灵力清澈澎湃，如同开闸清淤的水线，不停地运转，调理着散乱的筋脉，打通混乱的记忆碎片。

　　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面色更加苍白，手指紧攥着，指甲在手心掐出血印，还在尽力保持稳定的坐姿……

　　在白亿带着运转几个周天后，少年便无师自通，盘着腿坐在白亿面前，炼化体内的灵力。

　　少年的个子高，甚至还在长。

　　既像拔节的春笋，又像历经严寒的古柏，每每为少年疗伤，坐在同样的位置，白亿感觉他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高着。

　　然而，只要有略通医术之人，一探少年的筋脉，就知道他绝对没有那么强大的生命力。

　　——灵力进入少年形如枯槁的体内。

　　扩展筋脉的痛苦让少年整个身子都弓起来，单薄的黑衫裹住瘦削的脊背，在料峭的春寒里显得有些可怜。

　　一鼓作气将所有灵力吸收之后，少年整个人抽搐起来，硬生生疼晕了过去。

　　半晌，少年终于在醒神的熏香中幽幽转醒……

　　一块干燥的布巾擦净了脸上额头上的汗，少年本能地抓住这双手，被白亿淡淡地抽开。

　　“有没有想起什么？”

　　白亿把布巾塞到少年手里，略带关切地问道。

　　少年坐起身子，歪了歪头，眼神茫然地盯着白亿。

　　“还是没有？！”白亿凑得更近，呼吸都喷洒在少年脸上。

　　这回倒是让少年有了神采，他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却感到体内引入的灵力在筋脉中四处乱窜，难以安定，血气上涌，忍不住手握成拳，连连轻咳起来。

　　少年面上带着绯红，咳得急促，像是发起低烧，白亿又探了探少年的额头，脸上红得更明显了。

　　……好像治疗也没有什么效果的样子，白亿担忧地看着少年。

　　就像第一次把人放到系统中一样，回收的灵力少年可以直接吸收，对于伤势的恢复也有好处。

　　之前医馆的医生并没有根治少年的内伤，白亿于是故技重施，反复用回收废旧法宝得来的灵力来给少年疗伤。

　　外部可见的伤口已经完全好了，在灵力的滋养下，连疤痕都没留下。

　　但内伤难愈。

　　寸断的筋脉十分混乱，无论放进多少灵力都不见恢复，让白亿十分挫败，莫名生出杯水车薪之感。

　　每一次治疗，少年的脸色总是能红润几分，不过脑子依旧不是很好使，也还是不能开口说话。

　　少年见白亿皱眉，又使劲憋住到嗓子的咳嗽，白亿轻轻拍着他的背，少年更加剧烈的咳起来……

　　“还是有所好转的。”

　　白亿摸着少年的脉门，虽然感觉并不乐观，嘴上还是安慰着。

　　不过，想到傻少年可能连自己的身体状况都搞不懂，更听不懂他所说的安慰，白亿拧紧了眉头。

　　白亿取出一些医馆里发放的丹药，一份一份地放在傻子手里，耐着性子，慢声慢语地嘱咐道：“服下这些药，之后好好休息。”

　　反复确认了好几遍，保证傻子能够按照自己所说行事，白亿才离开。

　　目送着白亿走出医馆的门，少年喉咙里滚过一些嘟嘟囔囔的声音，神色黯淡，最终握了握拳。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他还没有出去看过……

　　···

　　白亿在医馆里的职位渐渐高升，假期也随之见长。

　　这时候，白亿会赶回原先的垃圾场，再收点法器残片。

　　整个古战场如同捡不完的法宝库，虽然都是四分五裂的那种残片……但是对白亿来说都不是问题。

　　借着回收的灵气，白亿已经将等级提升至炼气四阶。

　　越往上升级越难，虽然系统现在已经能够收进人那么大的法宝残片，但是升级的速度也不像一开始那么快了。

　　现如今，白亿明明能够一边回收灵力更充足的法宝残片，一边背靠医馆，回收药渣，等级却仍旧遭遇瓶颈，这并非因为白亿修炼不勤奋，而是意味着，此地的灵气实在是太过稀薄。

　　甚至……灵气将要耗尽了。

　　白亿一边在垃圾场晃荡着，心不在焉地将法宝残片一一收进系统内。

　　因着才给傻少年疗伤，白亿摩挲着法器碎片上残损的铭文，白亿莫名想到少年单薄的黑衫下如剑如刀的背脊……

　　不知怎么的，白亿总感觉自己在垃圾场上捡到的人不简单。

　　来历绝对不小。

　　虽然现在什么话都不会说，看着也傻傻的，听不懂人话，但是要是哪一天伤全好了，恢复记忆了应该会很厉害。

　　白亿可清晰地记得，少年身上那触目惊心的疤痕。

　　这种程度的伤，说是误伤，而不是有人在背后追杀他，白亿是不信的。

　　白亿能力有限，修为太低，只想安安稳稳地捡垃圾修仙，最多再像那老仙所说的，为修仙界的环境保护贡献绵薄之力。

　　如果捡到的少年背后，真的有强大的仇家，又或者恢复记忆之后，是什么心狠手辣的反派，哪里是他这种炼气期的小菜鸟惹得起的？

　　无论如何，三年来，白亿为少年疗伤，已经仁至义尽。

　　虽然不是什么神通，但用来梳理筋脉的灵力也算是他一块一块捡垃圾换来的呀。

　　只是现在……那个傻子，好像越来越依赖自己。

　　白亿自带回收系统，收集到的灵力十分纯净，这些灵力是帮助少年恢复的捷径，每次用灵力为少年疗伤，白亿都难以忽略少年那炙热的眼神。

　　少年看着白亿的眼神就像饿了的孩子盯着娘，就像凶狠的狼盯着肉一样——又露骨，又不加掩饰。

　　但等白亿回看他时，少年又偏过头去，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这样一来，白亿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他是个傻子啊，哪里能说得通的？

　　白亿默默开始计划着，之后，如果迟早有一天要走的话，得抓紧和少年撇清关系了。

　　如果还能做什么的话，就是交代医馆老板帮忙照顾好他之类的吧。

　　思绪纷乱，就连古战场上的垃圾对白亿都没了吸引力……

　　“咣当”

　　一脚踢到什么东西，白亿还以为是常见的铁片，没想到一个毛茸茸的黑团子滚到了他的脚前。

　　黑团子不知道撞到什么东西，又自动滚开，小爪子沾了垃圾场里的黄泥，在白亿的鞋子上戳下一个梅花印。

　　这是……

　　修仙世界的灵兽吗。

　　白亿跟在黑团子后面，观察着它的一举一动，渐渐辨认出这煤球长得很像原先地球上的小狗。

　　小狗东闻西嗅，有时候还会对着泥土浅浅抛出一个坑，扒拉出几片法器残片，这之后，白亿看见那小狗将法宝残片直接嘎嘣嘎嘣地啃起来——

　　铁齿铜牙，凶残啊！

　　一挖一个准，但它不是所有法器残片都吃，很是挑食。

　　等小狗继续往前，白亿试着将被刨出来的那些法器残片收进系统内。

　　【灵力值+1%】

　　【+1%】

　　【+1%】

　　……

　　白亿挑了挑眉。

　　观察半天，白亿已经无心自己再去找新的垃圾。

　　只是跟在这小狗后面捡漏，都比他自己找有效率得多。

　　有些法宝残片虽然小狗看不上，但是只要被它的小爪子轻轻一点的，灵力值都不会弱。

　　简直是个全自动寻宝机！白亿感叹道。

　　不过小狗看起来还是很饿的样子，一直在不停地找法宝残片然后吞进胃里。

　　白亿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

　　他从空间内拿出一捧灵石，用灵力催动，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一秒，两秒……

　　声音很快传到它的耳朵里，只见它住了脚步，不再往前走，下一秒就掉头转身，向白亿跑来。

　　白亿将手中的灵石都放到地板上，它像是发现了什么美味，低头猛地啃食起来。

　　它拿爪子护着，狼吞虎咽，小小的嘴里就没闲下来过，一口一块灵石。

　　不一会，白亿拿出的那一捧灵石就见了底，小狗还恋恋不舍地，嗅嗅空气中的味道，舔了舔地面，嘴角粘上一些黄泥。

　　小狗全身上下都黑乎乎、脏兮兮的，像一团煤球，看样子就是在垃圾场流浪得久了，没有人照顾、没有人清洗。

　　幸运的是，小狗的身上没有什么伤口，除了比较饿，看着比较健康的，性格也不是十分顽劣。

　　在把那些灵石，还有空气中残留的灵力全都吸收完之后，还乖顺地蹭了蹭白亿的手心。

　　灵石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但刚刚这小东西帮了他大忙，今天白亿已经收获颇多，于是大发善心，又拿出一些灵石放在它面前。

　　白亿用手指戳了戳这煤球的脑袋，他就不相信这小东西能吃穷他。

　　感受到更加浓厚的灵力波动，它欢快地“汪汪”叫了两声。

　　好家伙，连叫声都和狗一模一样。

　　眼前的人似乎并没有恶意，要是刚刚它还有几分提防，现在已经完全安下了心。

　　一眨眼，十几块灵石就全部被它吃完，像是被藏进了肚子里，显然之前是饿狠了。

　　吃饱喝足，它欢快地摇着尾巴，居然还会歪着头和白亿撒娇。

　　如点墨一样，黑漆漆、水灵灵的眼睛眨巴着，让白亿莫名想起少年的眼神，白亿心里忽然一软。

　　他拎起小狗的后颈把它提起来，口中喃喃道：

　　“不如……回去一起做个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