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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如梦初醒 ...

  •   这件事小天灵想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它不敢见谢曲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它生得并不好看。至少不符合普世意义上的审美标准。

      上一世在石寒年的识海里确实短暂的维持了人族的形态,可时间一长总会露馅。而且维持人族形态很耗精神,而如非必要它是不愿耗费这些精神的。

      再者,石寒年心地善良,可谢曲阑明显没有这样的美德。

      石寒年自然而然地就接受了它的形态,谢曲阑也能够如此吗?万一被他当成了怪物,它会伤心的。而且谢曲阑锋利的灵魂想要伤害它似乎也并不难。为了自身安全着想它还是选择藏起来。

      再然后,谢曲阑似乎也没有特别地执念于找到它。更像是默认两人之间隔层“纱”,各干各的,大家都舒服一些。对小天灵偶尔出来刷存在感也没有表现出特别不满,所以小天灵才大着胆子接触他。

      可是转念一想,谢曲阑提出了想要见见它的想法,它也已经答应了。总拖着也不是办法。

      再加上,谢曲阑一遍遍午夜梦醒时唤它起来说话,一次两次倒也罢了,长此以往,它实在有些承受不住。

      这真是奇怪,这个人聪明老练,对它的存在也一直接受良好。一开始就在铜镜之中发现了它的踪迹,甚至还能淡定的观察,确定它没有威胁之后再点到即止地打声招呼,确定了彼此的界限之后继而安之若素。

      现在却……

      按理说,这一面是该见的。

      只是这一觉它不知是睡了多久,那天之后,谢曲阑也没有再追究。此时忽然跳出来说来见面吧,就显得它好不矜持。

      所以小天灵决定先提出条件,然后把见面作为回报。

      小天灵酝酿了一会儿说:“谢教主,我们都这么熟了。您再在我面前虚头巴脑地吃这些换颜丹,有些不合适吧?”

      这时谢曲阑也会觉得不合适,然后我就约他正式见面。双方肯定要准备一下,然后就在找一面镜子,镜子里映着我,对面坐着他。最好花前月下,红烛高照。

      完美!

      可惜计划往往美满,可现实往往是出人意表的。

      谢曲阑听完喂鱼的手明显一顿,半身靠在凉亭里的栏杆上,收了装鱼食的盒子放在身侧,顺带整了整袍袖,姿态十分放松,他说:“在我们那儿,未婚的男女都很保守。不得让除开家人以外的人瞧见。若是未嫁女的容貌叫别人看去了,就非嫁给那个人不可。那人若是不娶,女子必定是要羞愤自尽的。所以上仙,这不合规矩。”

      非嫁不可!?

      羞愤自尽!?

      小天灵红了脸,还是不能确定,毕竟这个人说谎成性:“人族当真有这样的规矩?”

      谢曲阑一本正经:“当真。”

      小天灵觉得:婚丧嫁娶在人族看来皆是不可妄言的大事,谢曲阑再怎么玩世不恭,按理说也不可能在这方面开玩笑。

      可见它和谢曲阑在认知上还有些偏差。

      小天灵又仔细想了一下,找到了他这话里的漏洞,大吼出声:“你又不是女人!”

      谢教主未有家室不假,可他又不是娇滴滴的姑娘。

      谢曲阑浑不在意,用略微嘶哑的声音说:“见了我的真容,便要娶我。我虽相貌鄙陋,却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教人看的。若是旁人见了,我嘛,自当也是羞愤的,可死的是谁就不一定了。若是上仙看见,我却不能如何。故此冒昧一问,既然要见我,那上仙肯娶吗?”

      小天灵像是个烧开了的蒸锅,有孔的地方都在冒热气,舌头有那么一瞬间捋不直了,只发出了一个音节:“我——”再无下文。

      谢曲阑感受到它的窘迫又笑了,笑声里带了些沙哑,像是带了小钩子,无端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谢曲阑竟也能如此舒朗的笑。

      小天灵心如鼓擂。它感觉自己的心脏生了病,跳得特别快,像是活了一样,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塘里的风吹了几缕过来,吹乱了谢曲阑的耳发,是那种教人心痒的乱。谢曲阑又问了一遍:“那上仙肯娶吗?”

      有那么一瞬间小天灵觉得谢曲阑是希望他答应的,就如世间千千万万的女子一般恨嫁,而自己就如千千万万个被逼婚的情郎一般纠结。

      这也不对,正常情况下如是两情相悦,双方父母商量一遍便可进入议亲环节。

      而他们的情况应该更符合于风尘女子渴望呆头少爷为其赎身继而从良。它也确实教这个人迷得五迷三道。

      还是不对,毕竟谢曲阑入的不是哪家勾栏,而是漠山魔教。断然不是花些银子就能带走的。

      小天灵能不能娶谢曲阑?它不知道。

      它只知道,如果可以,它是愿意的。

      愿意给他下聘纳吉,它上千年攒下的家当都愿意给他。

      愿意和他拜天地,合卺酒。愿意和他生同衾,死同陵。

      小天灵看着塘里映着谢曲阑含笑的眸子,不知道是不是今天他换的皮格外好看,眼角一颗红痣,说是风情万种也不为过。

      一眼,就心动。

      剧烈的心跳声震得它耳中嗡鸣,头脑一热正想要答应。有个突兀的声音将它打断。

      “拜见教主!”

      谢曲阑听了这一声气壮山河的拜见,挑了眉,转身看向亭外裹得密不透风的来人。

      原来是存在感最低的右护法——风涯。

      说起来漠山魔教教众虽多,江湖上喊得出名号的唯有东西南北四位长老和左右护法外加一个教主。

      可即便叫得出名号的这样少可还是没几个人记得这位右护法。主要是其余同行在江湖上都有灭过哪门哪派的威名,再不济也有个叫得上名号的师门,拿着同门的脑袋当过投名状的。可这位在这些个牛鬼蛇神里宛如异类,实在清白得有些过分了。

      谢曲阑:“何事?”

      “石寒年下山了,在孤雁峰的分舵与属下交手,负伤逃离。已经派人前去追杀了。”右护法如是禀告。

      小天灵刚刚迫切想要说出的话说不出了。

      喃喃自语:原来时间过得这样快,九年,就这么一晃眼过去了。

      “九年?”谢曲阑听到小天灵的心声不禁笑了,风涯不知道教主又抽哪门子的疯,眼观鼻,鼻观心。

      谢曲阑问:“风涯你说从石寒年上无名山过了多少年了?”

      风涯认罪的态度非常好:“属下办事不力,历时七年还没能打入石家堡内部。属下该死,请教主责罚!”

      七年。

      小天灵对时间向来没有明确的概念。可细细算来,这一世确实和上一世很不一样。上一世石寒年是十五岁上的无名山,下山时二十四岁。这一世或许是谢曲阑在江陵待了些时日,让石夫人在石寒年九岁的时候就将人送上了山。而今历时七年,石寒年十六岁。

      七年足够石寒年学完春寒十八式吗?心智相对长些的石寒年尚且花去九年,这一世他必定不是学成归来。是什么让他提前下山了呢?

      是石诫书的死。

      他此次下山是为父奔丧。

      而且这次对上孤雁峰的魔教势力还负了伤,小天灵忍不住地担忧。

      不禁又问:

      谢曲阑明明没有动手为什么石诫书还是死了?

      石诫书的死确实改变了很多。

      判官与司命有几分私交,所以关于人间命理也有一些独到的见解。他说:凡人的命运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不管在一段命数里如何挣扎,它总会以一种出人意表的方式回到相同的结局。

      小天灵因为石诫书的死辗转难安,连带着谢曲阑也烦躁起来。

      但这一次谢曲阑的态度难得的有些软化,甚至主动提出:“实在想不明白的话,我们就去江临。”

      小天灵欣喜之后又有些犹豫。不过还是答应了。

      从漠山往江临的这段路竟然巧合地与石寒年乘坐同一条船,看到稚气未脱的石寒年穿着服丧的素服,病恹恹的站在甲板上。

      小天灵有些心疼,但是看到大猛跑上跑下的身影又有些心安。上一世石夫人离世就是大猛看顾他,这一世大猛也一定能把他们家少堡主看得好好的。而这一次,在这艘船上,再也不会有人逼着他吃什么栗子酥了。

      一路平安啊。

      石寒年。

      谢曲阑凉凉地声音在耳边响起:“看够了吗?”

      小天灵吓了一跳,“够了,够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心虚的感觉。又说:“这里风吹着怪冷的不是。你体凉,吹久了又难受。回舱里吧。”

      谢曲阑还是不高兴。

      说实话,这事放在小天灵自己身上也很难高兴。

      可偏偏,它真正爱过石寒年。

      在它的视角里一个人由表象和本相组成。表象的形成往往和生长的环境和所受的教诲有关。石寒年学的是济世,谢曲阑学的是杀人。而本相本源之中,此时的谢曲阑便是彼时的石寒年。小天灵上一世由表及里地爱上石寒年,即便时移世易也难免会为那个温柔坚强的少年动心。

      它的爱被迫地一分为二。这样的事上哪儿说理去?

      小天灵哄他:“是谁惹了谢大教主不高兴?拖出去将他砍了。”

      谢曲阑不理它。小天灵也不觉得尴尬。

      “我的大教主。您生什么气呢?火大伤身。喝杯茶,莫气了。”

      “哼。”谢曲阑勾了勾手。

      胖老板笑呵呵地给谢曲阑奉茶。

      哦,对了。

      这次谢教主出门带的是个跑路都会拖后腿的下属。不知道谢曲阑怎么想的。不过小天灵更偏向于谢大教主无人可用。

      左护法叛变做了名门贵妇。右护法向来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姨母,哦,忘提了。东长老赵雁真,也尚在石家堡与绯鄢牵制,免得左护法将魔教上上下下的底裤都扒干净都没人知道。

      西长老奚风是个死宅和谢曲阑的关系一般。南长老佘玉穹是谢曲阑自己废掉的。北长老也是个神人,到处算卦。

      说白了,能用的人都叫谢曲阑派出去了。魔教剩下的也不愿听从谢曲阑的安排。现在谢曲阑就是个光杆司令。

      到了江陵谢曲阑很自然的就和石家堡的人分开了。大街上摇着扇子一路高歌猛进,活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包子。胖老板在身后迈着小短腿喊到:“公子,等等我!”

      谢曲阑就好像没听见。

      小天灵觉得如果未入魔教,谢曲阑大抵就是这样一个任性的小公子吧。

      当然玩乐之后谢大教主也没忘记小天灵的事。来到了一家茶馆听八卦。石家是江陵大族。他家出了什么事是瞒不过街头巷尾这些人的。

      谢曲阑点了上好的一壶龙井。也不知是不是“洛阳米贵”,胖老板对江陵的物价还是接受不能,只好肉疼地捏紧荷包。大口大口地吃着茶点,叫道:“小二,再来一碟!”仿佛希望通过撑死自己来回点本。

      茶楼里也很热闹,虽不比市井里的熙熙攘攘,却也别有一番趣味。这里的人大多都是长袍,面若敷粉。不时拿出几副字画赏玩一二。

      谢曲阑非常合群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细细品味起来。

      抚尺一响,满堂寂静。

      众人目光都投向了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先生也着长袍,发须花白,目光却依旧矍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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