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快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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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板着脸往后挪了挪，然后小心地把脑袋往男人那探了探，举起右手挡在嘴边上，对公傅学小声道：“你是谁呀？”说完又突然想到刚刚这人说她是妖怪，还是决定要教育一下他。
“你不要叫我妖怪，这样……”小妖怪想了一下，继续说“这样不礼貌。”“你是大人了，不能随便骂人。”
公傅学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只小妖怪，现在的重点难道不是有个陌生人突然冲进她家还捂她嘴吗？
“柏溪就从来不骂人。”小妖怪还在小声嘟嘟叨叨，“柏溪听见有人骂人都不会很开心的，所以这样是不对的……”
柏溪？是这只小妖怪的朋友吗？听这名字，是树化成的妖吗？
公傅学打断了小妖怪的话，“柏溪是谁……呀？”大概是觉得自己语气有点强硬，男人匆匆补了个语调低软的“呀”，真奇怪，他这是怕吓到这只小妖怪吗？应该只是错觉。
小妖怪倒是自在得很，这人一上来就捂她，把她吓了一跳，可这会松开了她，也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人吧，对人类有着莫名好感的小妖怪决定原谅他的出言不逊。
“柏溪就是柏溪呀。”小妖怪歪了歪头，想到什么一样，把手机一扔就要往床边爬。
公傅学没有阻挡她，只是视线不小心瞥到因为一直被小妖怪按着，所以屏幕一直没灭的手机。
？肢解？？
男人身型一顿，背后嗖得冒起了冷汗，危机感直冲脑门，甚至都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看见那只小妖怪突然变成一头巨兽，用利爪把他撕成一条一条的肉丝……草率了，刚刚抱着她的时候就应该一刀把她干掉，妖怪就是妖怪！
在黑暗的环境下，男人的其他感官变得敏锐起来，身侧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挑逗着男人的神经。公傅学咽了口口水，右手慢慢伸向腰侧……快了，快够到了……
“嗯？你在干嘛？柏溪在这呢。”
焯！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就跟死前通告一样突然炸开，惊得公傅学手一抖，直接错过军刀，握向边上破旧的92F手枪，想也没想，转身就是一枪。
常年训练的结果是不容小觑的，枪口精准地对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妖怪奇怪地抬头，只觉得额头处有一小股旋风扫过，痒痒的。她伸手摸了摸额头，突然嘻嘻地笑了两声，然后又眨巴着干净的眼睛期待地看向公傅学的位置，软糯糯地说：“什么东西呀？我也要玩！”边说还想要起来往男人那边走。
公傅学粗重地喘了几声，整个人都是凌乱的，他连忙伸出手挡在面前，沙哑道：“别……别过来。”
这简直是他活到现在半辈子里最尴尬的事情了，今天真的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想要的东西没找到，还被桓河对面的家伙追回了央国，受了伤，子弹还用完了，躲到一间小破屋子里还遇到个妖怪，自己吓自己吓了半死，思忖着子弹用完了也能用军刀搏一会，还手滑了……
青年弱小的内心需要安抚……而这些，小妖怪可一点都不知道，她站在原地等着男人接下来的话。
“……灯在哪里？”青年又喘了几下，觉得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交流有些麻烦，主要还是怕有些不可控的情况发生。
“我也不知道。”女孩的声音传来，公傅学又是一阵无语。
“这不是你家吗？”
“不是呀，我今天刚醒过来。”小妖怪透着疑惑，又想来看看这个从刚刚开始就奇奇怪怪的人想干什么。便问：“我现在能过去了吗？”
男人叹了一口气，“算了，你呆在那里别动，我找找灯。”
倒不是公傅学胆小，只是人类和妖怪实力的差距实在有点大，这也是公傅学第一次和妖怪呆在一起，也不怪他一惊一乍，谨小慎微了。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杰森牌老人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在房间里粗略地扫了一下，一眼就看见了床头垂下来的抽拽式开关以及……靠着床另一边的一个人型物体。
公傅学淡定极了，只要那小妖怪不杀了他，无论他看见什么都不会惊讶的……男人默默移开目光，抬脚走向床头，拉了下开关，“刺啦”一声，伴随着一些微弱的电流声，屋顶的灯泡闪烁了两下就平静了下来。
小妖怪显然没见过这种开关，跟着柏溪走南闯北的这一年里，她见过的都是一按灯就开的开关，毕竟央国还算是综合实力比较强的国家，各个城市村镇都有了酒店，再不济也有旅馆。
这云城应该算是央国发展最落后的城市了，而这村子又在云城属于落后的，用的还是十几年前的电灯开关。
“原来这个是灯的开关呀！”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到了公傅学的腿边，想要爬到床上去够开关。
公傅学虽然没带过小孩，但看着那闪着熠熠光彩的眼睛，他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不能让她碰到那根线。
“你不是要带我看柏溪吗？”公傅学用手掌按住小妖怪的肩膀，温柔地说，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小姑娘的侧脸，生怕她发怒。
结果小妖怪却轻而易举地被转移了注意力，“啊，对！你跟我来。”
小妖怪把刚抬到床上的腿收了下来，拽着公傅学的手就往靠窗那一侧的床边走去。
绕过床尾，男人亲眼看见了那个人型的真面目，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虽然面容恬静柔和，但是眼尾自带一股凌厉，应该是一个很严肃的人，不过此时女人胸腔平静无起伏，没有呼吸，大约是去世了。
公傅学低头看向身旁的小姑娘，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直叽叽喳喳的小妖怪也不再说话，脸上是一种茫然的表情，这倒是在他意料之外。
男人经历了很多生死，充斥着令人厌恶的虚伪，聒噪的歇斯底里，低沉压抑的氛围，甚至是穿肠破肚的恶意……但没有哪一次是像这样的单纯平静。他又看向了面前面带笑意的女人。喉结滑动。
“她很幸福。”
小妖怪抬起了头疑惑地看着男人。
“她一定已经很满足了。”
小妖怪歪了下头。
公傅学测过身，单膝跪地与小妖怪平视，那双清澈的眼睛不解地望着他，像漩涡一样，好像要把男人的灵魂吸进去。
他想起来了，这双眼睛为什么会令他那么熟悉，透过这玲珑的瞳孔，他好像又看见那个温柔的妇女拿着一颗浅玫瑰色的珠子在对他笑。
“她离去的时候肯定已经没有遗憾了，就像昙花在灿烂地绽放后华丽地落幕。”男人盯着女孩的眼睛，淡淡地说。
小妖怪当然听不懂公傅学在说什么，但是心里本来已经消失了一大半地情绪听完这话，好像又消失了一点。
“害。我在说什么呢，跟妖怪说这些。”公傅学回过神来，回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一阵无奈。
是羡慕吗？他想，他应该是羡慕这个安静离开的女孩的。
男人站起身来坐到床上。
“噢，你搜'怎么处理尸体’就是因为她吧。”他看了一眼柏溪，心中了然。
小妖怪点了点头，嘴里还模糊地“嗯”了两下。
“你这么搜能搜得出来才奇怪呢。”公傅学失笑。
“你这种情况，应该也就只能偷偷埋了她……额，也就是，就是土葬。土葬你懂吗？”男人顺嘴多说了几句。
“可是，柏溪有不知道的事情都是在千度上搜的呀！”
公傅学沉思了一会，想着该怎么用简单的语言跟小妖怪解释网络的复杂性。半晌，他想到了个点子。
于是就故作高深地地说到：“千度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来，我给你看。”说着，男人转身拿起了扔在床上的手机，打开之后发现有密码，就递给了小妖怪。
他看着小妖怪熟练地在上面点了几个数字，便好奇地问：“你的手机吗？”
“不是，是柏溪的。”小妖怪一边说一边把手机给了公傅学。
公傅学接过来，道：“那你还知道密码，你们关系挺好呀。”
小妖怪刚想解释说密码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的，公傅学却没有给她机会，拿着手机放到自己和小家伙的面前，然后说：“你看噢，我，叫公傅学，然后我在这里搜‘公傅学’。”
男人一边说一边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自己的名字，点击搜索后，网页上跳出的都是一些什么“傅世科技”“公考教育”之类的公司广告。
“你看，千度不知道公傅学是谁。”男人看向小妖怪，小妖怪皱了皱眉头，不置可否，可能在挣扎。
“算了，你不熟悉我的名字，那换一个，那……柏溪，我搜一下柏溪？”公傅学征求意见般地看向小妖怪，见小妖怪没有抵触的意思，便大胆地把“柏溪”打进了搜索框。
“柏溪”的信息多了起来，有一个和柏溪同名的男人的千度百科，说是崇安市市长；还有说“柏溪”是一种民间术法的，反正搜索出来的结果千奇百怪。
公傅学心咯噔一跳，他没想到搜“柏溪”会搜出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坏，他小心地看向小妖怪，果然，小家伙脸臭得很。
“他才不是柏溪呢！柏溪也不是什么术法！他们骗人！”小家伙急得叫唤起来，求助般地看向公傅学，公傅学当然不会告诉她这些都是事实，只是装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附和小妖怪。
笑话，事实是什么？能吃吗？达到目的才是正道。
公傅学跟着小妖怪幼稚地指责完千度，便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还顺手揉了下一个小角，触感很细腻，跟果冻一样。
谁知小家伙被揉了角后哆嗦了一下，然后大睁着眼睛怔怔地看着前方，失神了般。
？不是吧，这角摸不得的吗？这一状况可吓坏了公傅学，好不容易消失的恐惧感又涌了上来，妈的，以后再也不手欠了。
“所以！我们不能全信千度！！”公傅学铿锵有力的声音把小妖怪的魂叫了回来，小家伙还没来得及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就被这句话感染得一塌糊涂，连连点头。
公傅学现在已经摸透了这小家伙的心思，转移话题大法好！男人在心底流泪呐喊。
“有的时候信千度不如信身边的人，至于是对是错，得看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度过危机的公傅学继续进行自己的教育业务……？等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他现在这样怎么好像是被小妖怪牵着鼻子走？
想到这，男人眼底闪过一抹阴翳，不过下一秒又怂了起来，算了，还是命要紧。
“你怎么想呢？”公傅学僵硬地勾了勾唇角，摆出了一派温柔却疏离的模样。
心里想着，等会找个机会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不要再管这个小妖怪了，这种动不动就提心吊胆，还迎合别人的狗腿模样一点都不公傅学。
小妖怪听了这一席话，严肃地看着男人，小脑筋不停转动，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千度也确实不太对……
被小妖怪一本正经地盯着看，公傅学的温柔面具差点碎掉，嘴角的弧度不知怎的控制不住地又往上扬了扬。
打住打住，保持住疏离，你可是等会就要跑的人，刚刚已经不小心对这家伙露出了真心，这肯定是这妖怪的被动技能，太险恶了，不能再中招了……
“我觉得你说得对！我相信你。我们明天把柏溪埋了吧。”小姑娘紧缩的小脸突然舒展开来，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睛弯弯的，像两个小月亮，煞是可爱。
公傅学没想到小妖怪会这么说，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嘛！用这么开心的语气说着这么奇怪的话，还笑得这么没心没肺！还相信他！他们才认识多久啊！
他的面具一瞬间碎了个彻底，现在也管不了什么疏离不疏离的了，他低下头，腰微微向下弯了弯，双臂撑着腿，拳头紧握。
这是什么感觉，怎么整个人都飘飘然的。这种直冲心底的冲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心跳这么快。这不科学！以前见过的小屁孩没这样的呀？难道是因为她是妖怪，说好的妖怪都很可恶呢！这绝对是被动技能吧！绝对的吧！
男人的猛|男之心蠢蠢欲动，小妖怪继续没有自知之明地乱晃。她把上半身向一边歪了一个大大的角度，想从下往上看见男人低垂的脸，粉|嫩嫩的小嘴轻轻张合。
“那个，怎么埋呀？”
公傅学身形顿了一下，破罐子破摔地抬起头，叹了一口气，让小妖怪坐到他旁边，然后跟她讲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当然是他临时想的。算了，等帮小家伙处理了她的朋友再跑吧，反正也不差那么几个小时。
小妖怪听得云里雾里的，变成了一台无情的点头机器人，要是只有一个问题，她或许会问一下，但这个计划她那是完全听不懂，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昨天柏溪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是由这间房子的主人领着来的，还没仔细看过外面的景色，小妖怪自然也就不知道外面长什么样了，怎么可能知道哪边有条河，第几栋房子后面有小树林……
说完之后，公傅学看道小姑娘懵懵的样子也没说什么，只是又控制不住地摸了摸她的头，还特意避开了那两个小角。
“对了，你都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了，你呢？”玩得开心的公傅学没忍住问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差点咬了舌头，作什么妖呢，明天就要跑了还问人家名字，自己给自己找牵挂呢，怎么今天脑子这么转不过来弯……
半晌小姑娘都不说话，搞得公傅学都觉得会不会是她没听清自己在说什么，这可真是太好了！高兴刚漫上来一点点，就被泼了一盆冷水。
“……快乐”
小妖怪的低垂着头思考着什么，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只是想起了柏溪在给她浇水的时候喃喃的话语。
“小快乐，好好长，要长成最漂亮的花。”
“小快乐，谢谢你一直陪着我。”
“小快乐，我有点想谢玉了。”
“小快乐，晚安。”
……
“嗯，我叫快乐！”小妖怪回过头，定定地看着公傅学，目光坚定。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