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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看戏者无非做戏人(3) ...


  •   他走到阳春面面摊上,先坐下吃了碗面,然后按照药包上写的药铺地址找过去。中途经过好几家药店,李长生都走进去问了相同的问题:“店家,您家夜里也开门吗?”

      有几家开,有几家不开,但这都说明了一个问题,昆仑奴深夜里买药并没有去离客栈最近的药铺,而是去了远的这家。李长生低头看看药包,决定再去这家药店一探究竟。

      这药铺名叫至善堂,开在城东边,与他们所住的客栈隔了几条街的距离,如果得了急病,来这里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而且看这药店外观,也就是家普普通通的药店而已,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李长生走进去,从怀里掏出一张药方:“掌柜的,抓药。”

      掌柜的拿着药方低头看,李长生默默观察着他,似乎并无任何不妥。伙计麻利地抓药,李长生付钱,接过药包往回走,走姿晃晃悠悠,药包甩起很高。昆仑奴任何动作都是听了楚聆月的命令,那楚聆月为什么会在有病痛的情况下让昆仑奴绕远来这家药铺;再想起那天夜里昆仑奴抓药来回所花费的时间,他们一定对这家距离他们所住客栈很远的药铺非常熟悉。

      附近有个卖包子的摊子,李长生买了十个,包子不小,每个都有拳头大。摊贩乐呵呵地拿油纸给他把包子包好:“您拿好嘞,您家人口多吧,一次买这么多。”

      李长生回答:“是不小,这可还是家里孩子病了,不然还能多买几个。”

      摊贩看了他手里的药包,同情地道:“这家药铺掌柜的一手好医术,可就是晚上不开门,拿着钱敲破门也不开,医者仁心,他家心可不仁。”

      李长生深以为然:“是啊,所以我这不赶紧白天来,好回去照顾孩子。”

      仁心人人都该有,不论是不是医者。

      话说回来,李长生此时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这药铺恐怕就是碎璧山庄在岭南的据点之一,不然根本无法解释昆仑奴这诡异的行为。既然选择了这药铺来买药,恐怕楚聆月和罗三金这麻烦但不要命的病症也是楚聆月的手段,楚聆月医术师从梅郎官,而梅郎官的师父可是号称药王的、药师谷主人方青羽。因为楚聆月从不给人看病,所以几乎所有人都遗忘了他的医术。李长生细细想来,楚聆月的医术恐怕只在自己之上,尽管师父裴枫和梅郎官算是不相上下,可自己真的完全继承了裴枫的一身医术吗?毕竟自己只跟着师父师母八年而已,谢清絮更是对医术一窍不通。

      那问题又来了,楚聆月把他自己和罗三金折腾病,昆仑奴放着近处的药铺不去而是去远处的据点,前者是为了拖时间,后者是为了传递消息。他们明显在等人,等一个或者一群,不能让罗三金和自己知道的人。

      李长生抬头看向远处,悄悄握紧手里的短剑。也许,那些不能让自己知道的人,他们已经来了,毕竟他们曾经那么熟悉,现在也同样。李长生没想大动干戈,这个时候动起手来自己是全然落入下风,他的目的是到达岭南府治,自然要用最快最不引人注意的方法。

      这条街上有医馆、药铺、客栈、还有棺材铺。棺材铺里走出一个衣衫褴褛的老翁,两手空空的,一边走一边抹眼泪。李长生眉头一挑,计上心来。他走过去问道:“老头儿,你哭什么?”

      这话问得很没水平,纯粹就是废话,但李长生现在就是个粗鲁的中年人。听闻此话,老头儿更是悲从中来,哭道:“孙子得了天花……”

      “夭折了?”

      老头儿哭着点头。

      李长生打断他:“没钱买棺材?”

      老头儿哭着再点头。

      李长生粗着嗓子道:“我今天做好事,送你一副,告诉我你家在那儿,晚上我给你送去。”

      老头儿没想到还能从天而降这种事,嚎啕痛哭出声:“多谢,可小老儿身无分文。”

      李长生又递给他一块银子:“你只要别对外说这件事,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老头儿立刻答允,告诉李长生他家住处后,就忙不迭回去处理孙子的尸首了。李长生拎着药包往回走,想着苏南星出过天花,不会再次见喜,放在棺材里送他出城,守城卫兵因为棺材里装的是天花死人,就算打开棺材也不会细看,自己只要买了棺材后从里面放个夹层,把苏南星装在里面即可。

      李长生立刻去棺材铺买了一大一小两口中等棺材,付了钱后先不拉走,嘱咐自己晚上来取。随后他迅速回到客栈,见罗三金在床上睡得很熟,呼吸均匀平稳,这才放下心来。

      楚聆月躺在另一边的床上,目光炯炯,始终盯着李长生。李长生想起这一切极大可能都是他的手笔,这心里就愈发不悦,但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坐过去问他:“咱们今天晚上离开这里,你看怎么样?”

      其实他根本没打算征求楚聆月的意见,楚聆月同意与否,他都会今晚把他和罗三金带出城。楚聆月听了这话心头一颤,心想着难道李长生发觉了什么,也许他早该发现了,毕竟每个人都与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为什么要今天离开?”

      “因为岭南已经不再安全,你既然想保全自己,就得听我的话离开这里。”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因为我不会害你。”

      “那你为什么不会害我?”

      “因为你救过我。”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闻言,楚聆月勾着他的脖子坐起身,与他鼻尖几乎贴在一起:“哎,那我们怎么走?”

      “我先把你送出城。”

      “你有办法?”

      “当然有。”

      于是街上就多了头小毛驴儿,驴子上的女人盖着红盖头,新郎官儿身材魁梧,皮肤黝黑,后面还跟着两个人吹吹打打。这一看就是穷人家结婚,嫁妆连一抬都没收拾出来。卫兵一看没什么油水可捞,更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于是飞快放行了。

      暗处,李长生从街角走出,眼里寒光一现,心想把他们支出去,罗三金暂时也会更安全些。罗三金在他身后抓着他的衣服:“咱们……”

      李长生安抚他:“别怕,我自有办法。”

      罗三金因为身体不适所以脸色还苍白着,他小声道:“是谁要来了?”

      李长生没必要隐瞒他:“也许是蓝镶亲自来了,所以咱们快走,银月卫的速度是你们无法想象的。”

      罗三金有些畏惧:“那咱们赶紧走吧。”

      李长生突然似笑非笑道:“那你别害怕。”

      罗三金喉结滑动:“只要在你身边就不害怕了。”

      李长生笑了:“可你总有一天会离开我啊,比如过一会儿,我就不在你旁边了。”

      罗三金大惊失色:“什么?”

      李长生示意他噤声,然后道:“听我的,不会有事。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保持平静,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才是……嗯,你应该有的气度。”

      罗三金想着不会是让他躺进收夜香的粪车里吧,随后他发觉李长生为了平安出城果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居然让他躺进一具棺材里。他躺好后,李长生又往里放了一层木板,只留了条能呼吸的缝隙。

      “你要做什么?”罗三金赶紧撑住木板,不让李长生把他关在里面。

      “你不是出过天花?不怕,不会再被传染的。”

      “你居然?”

      “居然什么?出了城再说。”李长生根本不给他质疑的机会,立刻盖上木板,就亲自拖着棺材去了老翁的住处。把这老翁那死去的孙子用草席裹了,确认确实是因为得了天花并且刚死不久,才把尸首放进棺材里,还往里放满了纸钱纸元宝等等物品。

      老翁骤然碰见这大善人,感动得无以复加,险些给李长生下跪磕头。李长生连忙止住他的动作,还又给了他三张一百两的银票:“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你与我有缘,你还有孙女,就好好养着吧。这两张银票给你,一张让你别告诉其他人你见过我,这是天机不可泄露,说出来会有报应;一张给你孙女留着,作为她的嫁妆,只有她平平安安长大了,你才能有善终;最后一张你自己攥在手里,连你孙女都别告诉。”

      没想到还能收到三百两银子,这可不是小数目,老翁险些呆住了,双手颤抖都不知道接住。李长生不浪费时间,把银票揣进老头手里后,和老翁一起把这棺材放上牛车然后运出城外。

      守城卫兵一听是天花,就忙不迭放行,牛车晃晃悠悠地出了城门,到了城外的乱葬岗。老头儿悲痛不已,自己给孙子挖墓坑,李长生站在后面看着,称老头儿忙着的时候,他把棺材底板撤了一半,罗三金从里面“噗通”一声就摔了出来,同时李长生发力,一脚把他踹出老远,踹到旁边的坟头后面,让老头看不到他。

      罗三金摔到旁边的坟头后面,这一路恐惧和折腾,再加上刚才挨了一脚,险些吐血,幸好他终于有了些长进,还记得李长生的话,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要鬼叫。于是他趴在坟头后面,悄悄观察周围场景,见是个乱葬岗,前面不远处是一个老头儿在挖坟,李长生歪着身子靠在牛车上,看着这老头儿挖坟。

      说真话,看到这里,罗三金反而松了口气,因为死人再怎么可怕,总归也比不过活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看戏者无非做戏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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