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玲精灵

36、星光

　　红油火锅的汤底冒着白乎乎的热气蒸腾，谢衍了解林宁的喜好，点的素菜火锅丸子都是她爱吃的。

　　谢衍一边吃，一边照顾着她。
　　忙活了半天，自己的碗还是空落落的。

　　“哥，你自己吃。”林宁笑着看他， “你净顾着给我夹菜了，你自己都没吃几口。”
　　林宁也顺势夹了一筷子肥牛放到谢衍白色的瓷碗里，两人相视一笑，弥足珍贵。

　　刹那间，林宁反复在想，如果没有洛雅的介入，今天的她和谢衍会不会不同？

　　热闹的大厅，昏暗的灯光，还有欢快的音乐，配上兄妹俩和谐的一幕刚刚好。

　　这顿饭吃到了很晚，两人聊了很多过去的事情，也把一直埋藏在两人心底里的隔阂和误会解开。

　　谢衍怕林宁无聊，就特意把餐厅选在商场里面，这样吃完了可以再逛一会。

　　一到五楼是商场，从餐厅坐电梯直达，连外套都不用穿，谢衍自然而然牵着林宁的手去坐电梯。

　　谢衍跟林宁来到二楼，他们直奔谢衍熟悉喜欢的那个品牌专柜。

　　林宁看到招牌，愣了神看向谢衍， “哥，不用买这么贵的，你赚钱不容易，我们还是要省着点花的。”

　　“没关系。”谢衍温柔的摸了下她的头， “哥最近又接了一个活，薪酬待遇都不错。”

　　“哥……”林宁拗不过她，她跟谢衍在学校所有的开资来源一部分是林文军寄过来的，另外一部分都来于谢衍辛辛苦苦的工作，她给叶羽轩补课的钱全部用在了艺术班上。

　　生活来源几乎都是谢衍给予她的。
　　林宁有些歉疚。

　　谢衍跟导购说： “最新款的大衣外套，所有款式都找出来给她试试，”

　　林宁拗不过谢衍，试穿了大半个小时，最后选择了一件鹅黄色的毛绒大衣。

　　谢衍又看了看她没选中的那些，果断的替她又选择了几件贴身的毛衣和一件粉色羽绒服。

　　拿到柜台结账的时候，谢衍没有任何犹豫，接过导购员手里的袋子，拿出微信麻溜的付了款。

　　一走出专柜，林宁就拽拽谢衍的衣袖， “哥，你不用给我买这么多衣服的，宿舍都还有很多衣服。”

　　谢衍没接她的话题，唇角扯了扯， “傻丫头，哥只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到你。”

　　随即一笑： “生日快乐，宁宁。”

　　恍然大悟的林宁才明白过来，过几天是她生日了，谢衍不说，她自己都不记得。

　　“哥，谢谢你。”
　　林宁眼神清澈明亮，看向谢衍那里有光。

　　两人又接着去给林文军夫妇买了一些东西，作为寒假带回去的礼物，一路上，林宁很开心，许久没有过打从心底里的欢喜。

　　商场另一侧餐厅，洛雅与程季颐正在用餐。

　　程季颐笑着说： “今天怎么约我出来了？”

　　“季颐，我想如实告诉你我的想法。”洛雅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 “我希望报仇的计划到此为止。”

　　他愣住，不明所以： “为什么？”

　　洛雅转头避开程季颐的目光， “阿衍要跟我分手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其实从很早的时候，我就没有了报复他的心思。”

　　“跟他交往的日子里，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男生，我再也不愿伤害他。”

　　洛雅的思绪慢慢回到了故意接近谢衍的那次：

　　早在实行报复计划的那一刻，洛雅就把谢衍所有的信息都掌握的很足。她刻意创造了那次的偶遇来加深谢衍对自己的好感。

　　开学后，两人分在一个班，她偶尔会跟踪谢衍，知道他有时候会回旧楼区看看，某天放学下午，她一路跟着谢衍。

　　两人在旧楼区相逢，她看着谢衍对自己的父母诉说思念，她也想起母亲没有过世的日子，她也是一个幸福的小女孩。

　　谢衍显然看到了她，急忙放下电话，向女孩儿追去：“你好，昨天的事，是个误会。”

　　洛雅知道她成功了一小步，她利用一个女生送信给到了谢衍，又刻意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

　　闹了一场乌龙。
　　昨天的事情让谢衍对她心存愧疚。而被蒙在鼓里的谢衍只希望化解那份恩怨。

　　洛雅停下脚步，不耐烦地挥挥手：“我知道是误会，我都不想在高中谈恋爱，我只想要考上东南大学。”

　　谢衍一窒，那是重点大学，就连他都不敢奢望，她居然想考，这事比他用废弃电话更荒谬。

　　洛雅转过身子，手里拿着一个黑色手拎包，上面印着某个补习班的统一标志。

　　“生活逼的。”洛雅面无表情地说。

　　谢衍以为她在骂人，旋即理解了话里的意思，是她自己，希望她考上这所大学。

　　“你自己呢，想考哪里？”谢衍也不知为何，冲口问了出来。洛雅用手指捋了捋头发，她似乎知道，什么样的举动，会让那份青春少女的气息，完全散发出来：“我随便。”

　　就像她的话一样，她总是带着漫不经心的表情。

　　而这种心不在焉，恰恰是她吸引人的地方。

　　谢衍忍不住跟着她又走了几步：“这里变化好大呀。”

　　洛雅附和：“是的，我小时候就住在那里，已经盖了电梯楼，从前那里是土楼，我家住四楼，每次上下楼都累得像狗。”

　　“你家也住在那里？”谢衍呼吸有些不畅：“我家在四号楼一单元。”

　　“我家也是。”洛雅到底是妙龄少女，装出来的矜持绷不住了。

　　两个人互相打量了半晌，忽然指着对方同时说：“我认识你。”洛雅敏感察觉到空气中细微的变化，男孩遇到女孩的化学反应。

　　从小到大，她便经历了家庭变故，对于人情冷暖，以及少男的怀春心情，仿佛空气中无形的丝线一般，都能轻而易举握在手心。

　　这一点她和林宁截然相反。

　　林宁粗心大意，莽撞直白，但也有些坦率的可爱。

　　洛雅却是略有心机，思维偏颇，对男孩子有着明显的掌控欲。

　　这次的套近乎成功的吸引了谢衍。

　　而另外一次，是她打听到谢衍与林宁要去看望他们的外婆，她故意出现在兄妹俩等车的那个地点，守株待兔。

　　果然，谢衍再次注意到了独自坐在公交站台长椅上的洛雅，他如她所愿上去打了招呼， “哈啰，你怎么在这？”

　　“真巧。”
　　洛雅装模作样的笑笑， “你们去哪？”

　　“洛雅，我们要去探望外婆。”谢衍眼光粘粘的，粘在洛雅身上，嘴里却在告别。

　　“我刚好参加完补习班了。”洛雅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就一道吧，外婆特别擅长剪纸，她的剪纸在市里获过大赛，很漂亮呢。”谢衍的高冷，瞬间破功，忙不迭推销起意愿。

　　“这个……”洛雅还在扭捏，以她的常识，越是半推半就，男孩子就越会坚持。

　　“你忙，我们就走了，再见不送。”林宁扯过谢衍，一阵风似的奔向另一处车站。

　　谢衍还在频频回头。

　　“你丢魂啦？”林宁不开心地又掐了谢衍一把。

　　谢衍“嗤”了一声，撩起袖子，红了一大片：“你属猫的呀，又挠人又咬人还掐人？”

　　林宁看到自己的杰作，心先软了，把手覆盖在那紫红的一片上，慢慢轻揉：“对不起，我忘了，这只手还肿着呢。”

　　谢衍狠狠瞪了她一眼，又拿手把她的头发揉乱：“唉，你这么凶，以后可怎么办？”

　　青春的云朵，就像遮住太阳的阴霾一般，随时变得浓密，又随时被风吹开，一会儿露出天空，一忽儿又隐藏心事。

　　林宁在沙丁鱼罐头似的车厢里，被晃到想要呕吐时，终点站到了。

　　城市里的楼房，鳞次栉比，可终点站这里，还贫瘠荒凉，平房三三两两建在山脚下。

　　好像补了多次的旧褂子，不合时宜，却合理存在。

　　林宁心情很好，这里空气新鲜，到处和城里不同。

　　她三步并两步向外婆家跑去。

　　“你慢点，别跌倒了。”谢衍远远跟着她，高声叫喊着。

　　有林宁的地方，他就再不能保持好好少年。

　　他脚步突然停住了，红底白点的裙子，就在他前面挡住了阳光，满眼都是波普艺术的欲望之林，旧城变得粉红一片。

　　洛雅看着两人上车，研究了半天车站路线。

　　又综合谢衍提供的信息，玩剪纸的艺人，比较恋旧，得出结论，大概率住在老房区。

　　最终，她选择了较近的线路车，提前一步到达终点，她果然赌对了。

　　成功地截断谢衍和林宁。

　　至于她为何要这样做？或许无聊，又或许心底隐隐埋着一根刺，想把它拔出来。

　　那根刺，在她这十多年的人生里，也成为了折磨的鱼骨，不吐不快。

　　洛雅就那样似笑非笑的拦住谢衍。

　　谢衍满脑子里想得都是大圆点小圆点，猛一抬头，以为出现了幻觉，揉了揉眼睛：“你怎么在这里？”

　　“我有个同学，就在这附近，来找她玩，真巧啊！”

　　洛雅的借口拙劣，那个年纪的她，还没能编出更好的理由。

　　但谢衍信了，男孩子总愿意相信他所相信的：“那你继续找。”

　　“唉，我没找到。”洛雅一脸丧气，恰到好处在脸上摆出失望的神色。

　　“那就一起去外婆家。”谢衍不抱希望的发出邀请。

　　“好！”洛雅这次没拒绝，痛快地点头答应。

　　那么刻意的接近，如今洛雅回忆起来，谢衍竟然都傻乎乎的信了。

　　“你不要告诉我你爱上谢衍了？”
　　程季颐看着失神的洛雅，拉回了她繁重的思绪， “你忘记谢家是怎么对待你们家的吗？”

　　洛雅苦笑，她怎么可能忘。
　　儿时的她家和谢衍家是好邻居，两人母亲在一处厂里工作，一次竞升的机会可以出国考察，而原本的名额是属于洛雅母亲的。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换成了谢衍母亲。
　　也让洛雅母亲一直在郁郁寡欢。

　　失去了工作的机会，父母婚姻也亮起了红灯。

　　直到父母离婚，给她的童年生活带来了极大的重创。

　　“我没有忘，可是季颐，我突然不想报仇了。”

　　洛雅背靠着躺椅又坐了回去，心底里的声音在不停的跟自己做斗争，她缓缓的释然笑了：

　　“我想好好读书，好好跟阿衍在一起。”

　　洛雅真诚的目光投向对面的男生： “季颐，你以后也不用再为我做什么事情了，更不要再找人像运动会一样去伤害谢衍，就算我拜托你了。”

　　兄妹二人一路有说有笑，直到谢衍的脚步顿住。
　　林宁跟随他的目光望去，前面古风餐厅靠窗户的位置，程季颐与洛雅一起用餐的画面浮现在眼前。

　　谢衍没说话，眼神异常冰冷。
　　视线一直没移开。

　　直到洛雅与他四目相对。
　　她急忙拿上大衣，追了出来。

　　“阿衍，你站住。”
　　谢衍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洛雅，看她准备怎么跟自己说。

　　“你追出来干什么？”

　　“我不想你误会。”

　　“误会？”谢衍冷笑一声， “我们已经分手，你跟谁在一起，跟我都没有任何关系。”

　　谢衍虽然表面上这么说，心底里却满是在意。
　　他给她的感情仍然没有收回来。

　　“是吗？”洛雅戳穿谢衍的心思， “你心里如果真的这么想，你为什么看见了要转头离开？”

　　“阿衍，你骗不了我。”

　　两人情深义真，一旁的林宁心碎了一地。
　　她太了解谢衍，明明是在乎，才会看到转头离开，如果真的不在意，又何必拉着她往相反的地方走。

　　“林宁。”洛雅突然把话题转移。
　　“我跟你道歉，我之前对你做的事情，都是因为我太在乎你哥，希望你原谅我好不好？”

　　林宁瞬间结舌，这人太能装。
　　在谢衍面前，永远是另一幅面孔。

　　“请你给我和你哥单独聊一会的时间可以吗？”洛雅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林宁。

　　林宁只好跟谢衍说： “哥，你们谈谈吧。”

　　她接过谢衍手上的东西， “谢谢哥给我买的衣服，我就先回去了，把时间留给你们。”

　　谢衍没拒绝也没答应。
　　林宁不忍让他为难，故意笑着离开了原地。

　　走了好远，谢衍的身影还没有完全模糊，林宁看着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再次泪流满面。

　　她永远是输的那一方。

　　走出商场，她终于可以把心底里一幕的想法都咆哮出来： “谢衍，你这个骗子，在我和她之间，你永远都不会选择我。”

　　林宁蹲下，泪眼婆娑。
　　“可是你为什么一次次给我希望，每次我以为能够到你心尖的那时候，你总是让我盛满伤痕离开。”

　　“哥，我要放弃你了。”
　　“我不会再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