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易冷，酒醒度凡辰》无冬之冬

2、一、重逢

　　“烧死她！烧死她！”广场上，民众们不断叫嚣着。而被绑于木架之上的那个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的女子却无一丝反应，只是双目空洞地看着天空。这种漠然并没让民众冷静下来，反而激化了他们的愤怒，他们叫嚣着，抛掷着，手中的火把也早就映红了半边天。
　　相较于广场上的喧杂，不远处的小酒楼则显得格外安静，然而伙计虽在擦拭着桌子，眼却不时地往外瞟，如果不是因为有人打尖，恐怕他也早已跑去广场上凑热闹了吧。
　　“再不吃菜就要凉了哦。”柔和的声音传来，拉回了少女的视线。少女的脸色有些怪异，双眼中有着浓浓的疑惑。
　　“他们只是害怕那些胜于他们的生灵。”似乎早已明了少女的疑惑，女子直接给出了答案。只是她的回答反而让少女的眉头皱更紧了。少女放下了碗筷，茫然地看着桌上的菜肴。
　　突然，一阵暖意从手背传来，少女抬头，看到了女子满眼的温柔。“姑姑……”
　　女子没有答话，依旧微笑地注视着她。少女正欲说些什么，却又被窗外的异样吸引了过去。先前的喧嚣在半刻平静之后，随后出现的是更强烈的嘈杂。
　　“那些是什么人？”
　　顺着她的目光，女子看到了广场中央一袭道袍的身影。而在此时，广场上的身影也恰巧将视线投了过来。
　　“姑姑？”见女子没有反应，少女将头转了回来。
　　“不要管外人了，我们还得赶路，快吃吧。”女子别过头，开始为少女夹菜。
　　少女察觉到一丝不寻常，她又朝窗外望了一眼，随后再也没说什么，专心进食。而她对面的女子却开始了走神。
　　当她们跨出小酒楼时，街外早已恢复昔日的情形，小贩们叫卖着，妇女们管教着孩子，小伙子们挑选着礼物欲讨心上人欢心。如果不是地面上还有些残留的木屑果皮，少女会以为之前的喧闹仅为错觉。
　　而女子的心思并未在此，自步出小酒楼后，她便下意识地向四周探望，似在寻觅什么。
　　看着她的异样，再看看身旁的那个眼神，少女似乎明白了什么。
　　“姑姑？姑姑？”
　　“啊，什么？”
　　“那人似乎是你找的人。”
　　女子猛抬头，在她正前方站立着一个身影。一步，两步，三步……那身影越走越近，直至来到她的面前。女子一动不动，就看着他走向自己，而那男子也直视着她，不曾移开目光。
　　“好久不见……”男子淡淡地吐出一句，似不经意，却又夹杂了些思念。
　　“没想竟然能在这碰到你……”女子边回话，边悄悄将少女移至自己身后。
　　“去小酒楼坐坐？”
　　女子朝他四周看看，男子会意，道：“我让他们先行回去了。”
　　犹豫了会，女子下了决定，“那好，去坐坐吧。”语毕，她转身对少女说道，“青儿，你先去族长那，我随后便倒。”
　　少女点点头，便转身离开。
　　“她是……”
　　“故人之女。我们走吧……”女子不让男子多问，便迈开步伐，率先走了出去，而那男子自然紧随其后。
　　桌上，酒已盛满，没人举杯，也没人开口。
　　“我还以为你会出面阻止他们。” 许久，男子开口打破了僵局。
　　“即便我出面，恐怕也不是你们蜀山众弟子的对手。”
　　“人妖疏途，如若不是她强行破坏，又怎会落到如此田地？”
　　“那你为何不让她被活活烧死，那不是随了你们除妖的心愿嘛。”
　　“那女妖虽然伤了不少人命，但也并不能劝怪她。”男子摸了摸手中才酒杯，“以前的我太过稚嫩，总以为妖不除，人间难得安宁。如今，我已经学会了区分……你曾说，如果我不能改变对妖的观念，那么我们只能是敌人。那现在，我们还可以是朋友么？圣姑……”男子的身躯有些僵硬，声音也有些干涩，那置于桌下的左手不停得拽弄着衣摆。
　　圣姑垂眼，似在走神，却又将男子的话听得清楚。她想到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子，又想到垂垂老矣的故人弥留时刻的话语，最后还是选择了固步，“以前的事就让它去吧……对了，差点忘了恭喜你荣登蜀山掌门之职。宇文，我敬你。”语毕，圣姑举杯，一饮而尽，饮尽无奈，饮尽不舍……
　　独孤宇文无奈一笑，“掌门……好，敬‘掌门’！”说罢，也将酒饮完，只是刚入口，酸涩便冲上了脑门，“始终都是你的‘宝酿’香醇啊……”
　　“那只是你的错觉而已，如果再喝上，可能就不像记忆中那般完美了。”往事常常会让人陷于迷离，但圣姑不允许自己沉醉，“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不再坐一会？”
　　“不了，你有事，我也有事，我们就此别过吧。”语毕，圣姑起身，却被独孤宇文一把拉住。
　　“还会再见吗？”
　　“随缘吧……”圣姑松开独孤的手，转身离开，没有再回过头。独孤也没有再挽留，仅是拿起酒壶大口饮之。
　　酒且尚有余温，但入口的却是冰冷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