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谋》楠颜

11、遗忘——涅槃

　　“姐姐，再等一会儿，月伊马上就到你那里去！”

　　．．．．．．．．．．．．．．．．．．．．

　　爽爽的清风拂面，耳畔只听得见沙沙的树叶声，眼里是一片深浅不一的绿，让人身心宁静。

　　“姐姐，你在那么高的地方干嘛！”甜甜的撒娇声，从树下传来。
　　桀，冷冷的看了一眼站在树下的小鬼。

　　不同于以往的冷淡，月伊能清楚的感觉到姐姐她在生气，生他的气。
　　可是他真的不想喝啊。那种药．．．．怎么可能心无芥蒂的喝下去。

　　他不想啊！真的不能，纵使这样让姐姐生他的气，他也不能喝的。

　　“姐姐，你不要生月伊的气嘛～～药好苦，人家不要喝嘛～”
　　“我没有生气。”冷冷清清的声线从树梢传来。

　　眺望着深渊的林海，桀沉默。
　　她真的不敢相信，当魅驮着只剩一口气出现在她面前的小鬼时，不敢置信这个小鬼这么的不知天高地厚，就这样独自一人闯进深渊。
　　这是深渊啊．．．

　　生气吗？
　　答案是肯定的。
　　如果小鬼看见桀当时的表情的话，他这辈子是再也不敢做出这样不知深浅的事了。

　　不生气？骗小孩呢！虽说自己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孩，可是这样更能看出在生气嘛，姐姐的性格还真是别扭，不过很可爱就是了，他很喜欢。因为她在担心自己，说明姐姐是在乎他的。
　　不过还真是棘手啊．．．．

　　月伊无奈的望着在树梢兀自沉默的桀，他也不再说话静静的坐在树下。

　　如果只是吃药那么简单的话，只是喝一点苦药的话，就不用这样啦。
　　问题是那药——涅槃，会遗忘啊！
　　又如果没有姐姐的话，忘就忘了。
　　可是现在他不想忘，只是因为，不想忘了你啊．．．
　　只有你，不舍啊．．．舍不得就这样放手.

　　窗外，有月。
　　似乎深渊的月永远是冷冷的毫无暖意，而在这样的月下的深渊，永远有着诉说不尽的悲伤。

　　月伊凭着窗外淡淡的月光，看着自己满手的鲜红，半明半暗，诡异得令他的心底凉透。

　　比想象中还严重，深渊的毒，真的不能小觑啊．．．
　　如果就这样死了的话，姐姐．．．会伤心的。

　　如果一定要让他选择的话，那么．．．

　　“姐姐，你喂我，我就喝。”
　　桀，拿着药碗，走到床边，轻轻地把药吹凉,将勺子放到小鬼苍白的唇边。
　　小鬼顶着毫无血色的脸，摇摇头。
　　声音干涩“不是这样喂。”

　　他看了桀一眼，将药含进嘴里，捧着桀的脸，将药一口哺进桀的嘴里，咕噜一声，桀就因惊讶过度把药吞了下去。
　　“．．是．这样．．．”

　　沈默半晌，桀静静地含了一口药，凑到小鬼唇边。慢慢的一点一点进送小鬼软软的小嘴里。
　　一碗药喝下来，有大半进了桀的肚子。
　　因为小鬼总是会把药反灌回来。
　　．．不过，桀看着空了的药碗。

　　他总是喝了，不是吗？
　　这样就好．．．

　　“姐姐，要快点回来陪月伊哦！”甜甜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嗯。”说完，桀就拿着空碗出门了。
　　关上房门，望着院子里冷冷的月亮。

　　就如小鬼说的．．．．好苦．．．真的好苦．．．

　　“那个小鬼真的很聪明．．．也很在意你。”桀，朝出声的地方望去，在院子的角落，背着月光的地方，老头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一开始，还吵着不喝。我还以为只是一般的小鬼罢了！呵～原来他知道啊，知道未死之人服用了——涅槃的后果。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于那些想长生不老的人，这根本没什么的。但．．”老头停了停，看了看低着头的桀。继续说道：“他只是因为怕会忘了你，虽然这种几率很小就是了，但他还是不愿意冒险，用你冒险！”

　　低低冷冷的声线响在夜里，让人不自觉地遍体发寒。
　　“他又怕我因为他的死而难过，自责，就用这种办法骗我也喝药，想让我也忘了。可是．．．”
　　老头摇摇头：“可是他还不知道你的体质，涅槃的药效对你没用。应该说这世上大部分对你的身体有副作用的药都没效，是吧？”

　　桀，在月色下摊开手掌，喃喃的道：“我不止一次的诅咒自己为什么，会是这种想死也死不了的身体。不过，现在我开始庆幸，这种让我厌恶的体质，至少它让我不会忘了小鬼。”

　　房内。
　　月伊疲惫的闭着眼，自嘲地想。如果再不喝药的话，自己恐怕撑不过今晚吧。

　　不过幸好也让姐姐喝了，那么姐姐也会忘了吧．．．．．．忘了他。
　　不用独自承受被遗忘被丢下的痛楚，那么他宁愿姐姐把他忘了。

　　听见轻微的开门声，他强打起精神。
　　——因为这是最后一晚了。

　　“姐姐！”
　　桀，一进房就看见一双熠熠的眸子，直直的盯着她。
　　小鬼，伸长手，“姐姐抱抱！”
　　桀，难得顺从地走过去，恍如宝贝的小心的抱着小鬼，而不触碰到他的伤口。
　　小鬼在桀的怀里磨蹭，满足的发出小猫般舒服的叹息。
　　“姐姐，也坐上床来呀！这样才舒服嘛～。”
　　然后他就听见脱鞋，上床的声音。
　　小鬼，脸上笑开了花，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姐姐，今天怎么这么听话～”
　　“不好吗？”冷冷的声音，让小鬼又往桀的怀里钻了钻。
　　“好。很好呀！一直能这样就好了！”
　　．．．．．．．．．．．．．．．．

　　“姐姐，你怎么不叫我的名字？老是小鬼小鬼的！我又不是真的很小啦！”
　　不用看表情，桀就知道怀里的小鬼又撅着小嘴在撒娇。
　　桀从善如流的道：“名字？”
　　“对啊！月伊啊！明明是很美的名字嘛～姐姐干嘛不叫！”
　　“月伊”清清淡淡的声线，在黑夜里有着说不出的魅惑。
　　“嗯.”
　　“月下伊人。小鬼长大了，一定很美。”
　　“当然，我会为了姐姐拼命变漂亮的！”

　　“小鬼．．．嗯，月伊，你多大了？”
　　“我十二了！”小鬼骄傲的宣布，仿佛这是一件值得多么骄傲的事似的。

　　十二，真的还很小。
　　他不应该经历这些的。
　　让他忘记是对的。
　　那种恐怖的经历，那种生不如死的疼痛。
　　那凄厉的哀嚎就足以让人的灵魂跟着颤抖。

　　对不起，道歉哽咽在桀的喉咙里。
　　对不起，让你遇见我。
　　对不起，保护不了你。
　　对不起，明明知道自己没有拥有幸福的资格，却还妄想紧紧地抓住好不容易出现的——她的天使。
　　却让她可爱的天使受这些他根本不用受的苦。
　　她发誓，在有足够能保护他的能力前，她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他身边。

　　“姐姐～答应月伊，如果月伊不是故意的，却不小心把姐姐忘了。那姐姐就不要理月伊了。
　　是月伊不乖，竟然会把月伊这么喜欢的姐姐忘得一干二净。被姐姐讨厌是应该的！到时候姐姐一定！一定！不要来找月伊了！

　　“．．．为什么？”

　　“因为那时候月伊不知道会不会做什么让姐姐难过的事，我不要那样！！还有就算月伊什么也没有做！但是，却忘了姐姐啊！还有什么比这更过分！！光是想着姐姐如果忘记了我，我就好伤心！好伤心！伤心得想死掉算了！！可是，我竟然让姐姐来承受这种痛苦，我不要！！咳咳！！不要！不要这样！咳咳！！”小鬼哭得眼泪鼻涕一堆，还岔了气，咳嗽不止。

　　桀，轻拍着小鬼的背，替他顺气“无论月伊做了什么，姐姐都不会生小鬼的气。”

　　“可是．．．”

　　“好了，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如果没其他事就睡吧。”

　　“那．．姐姐，为什么是月伊？为什么对月伊这么好！”

　　“好吗？”

　　小鬼认真地点头：“很好！”
　　他垂下眼“今晚，加上那天，姐姐已经救了月伊两次了，都是拼了命的！我不懂——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根本不算认识啊！”

　　桀，沉默了一会：“小鬼，想知道？那我就和月伊约定，以后姐姐一定会去找月伊。那时如果月伊还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小鬼垂下的眸子里，哀伤一闪而逝,那时他大概已经不记得了吧。声音却高兴地说道：“好啊！姐姐不要骗月伊哦！！”

　　夜很深了，万籁寂静。
　　桀看着小鬼熟睡的脸，纯真得不知道世间险恶。
　　她勾起颈间的链子，一抹蓝色的流光就流窜在黑暗的房里，一颗蓝得纯净，澄澈，却泛着淡淡伤的泪晶凝结的珠子。

　　桀把她最重要的东西，温柔的轻扣在小鬼白皙的足踝上。
　　以此起誓——此生，只想你陪，也只要你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