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春风百事非》轩一北

7、饕哥

　　李昂独自坐在公园长椅上，这个长椅在堤坝下面，再往前走就是长江，天已经黑透了，远处的江面和天空连成一片，月光投映在水上，泛起粼粼波光，伴随着浪声、蛙声、蛐蛐声和远处人们唱戏的声音，李昂痴痴地望着对岸，漆黑一片，不像是这边灯火通明，热热闹闹的，江两岸仿佛是两个世界。一家和和美美，一家凄凄惨惨，想来这些也都是世间常态，谁又能四季如意呢！
　　一阵电话铃声，李昂看了眼是老妈的电话，按下了免提。
　　“你在哪呢？我在这亭子旁边，没看到你。”老妈问着。
　　“堤坝下面的长椅上，你往下面看。”李昂站起来，拿着手机冲上面挥了挥手。
　　赵琴英看见儿子，便扶着楼梯走了下来，用手擦了擦长椅，缓缓坐在李昂旁边，两个人就这么坐着，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
　　“那个……”李昂正要开口，就听见老妈说：“我是找人跟踪他了！”
　　“什么？为什么？”李昂转过头看着赵琴英，嘴巴一下没合上。
　　“他外面有人了，我想知道那女的到底是谁！就雇了个出租车司机跟着他。这才第三天就被他发现了。那司机也是蠢，跟得太紧，不知道躲远一点！”
　　“那你知道是谁了吗？”
　　“不知道！”
　　“你怎么发现的？”李昂问。
　　“我给他洗衣服！他兜里有酒店的房卡！”
　　“那也不一定就是……”
　　“还有买首饰的发票，七夕节那天的，八千多呢！”说完赵琴英冷笑了一声“我已经十几年没有在七夕收到礼物了。”然后转过头又看着李昂：“你说，妈妈该怎么办？”一下子流出眼泪。
　　李昂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记忆里，自从外婆去世之后，就从来没见过赵琴英哭过。他默默拉过老妈的手，握在掌心里。该怎么办呢？他也不知道，当男主角换成是自己父亲的时候，那种拳打小三，手撕渣男的话，他也着实说不出口了。
　　把老妈送到罗阿姨那儿，李昂就回家了。罗阿姨是妈妈的前同事兼闺蜜，离婚后老公带着孩子去了省会，她自己住在李昂家隔壁的小区，老妈住在她家里，李昂也倒是放心不少。临走的时候老妈轻轻的拍了拍李昂的肩膀，他心领神会冲老妈笑了笑。回到家中，已经快十二点了，李开泽还躺在沙发上打着呼噜，李昂又摇了摇头，随便冲了澡，就回房睡下。
　　一整晚，李昂不停的做着梦，很多梦杂糅在一起，梦里出现了很多人，不停的醒来睡去醒来睡去，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渐渐睡安稳。早上醒来，家里已经没有人了，李昂坐在床上，给自己点了根烟发呆，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他揉了揉眼睛，下了床，准备煮点面条。
　　嘟嘟嘟
　　短信铃声
　　韩聪：你怎么样了？
　　李昂笑了一下回复：没事 刚起床，准备下碗面吃。
　　韩聪：要不出来吃吧。昨天不是要吃你们高中门口的牛肉面吗？
　　李昂：算了，我不想出门，也懒得洗漱了，我随便煮碗面就行。
　　韩聪：那怎么行，总镖头不在家吧？要不在家等我，我去买，给你带过去。
　　李昂：总镖头？
　　韩聪：哦！就你爸！
　　李昂噗的一声回：他这会上班去了，真的不用了，天这么热，别折腾了。
　　韩聪：我来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李昂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到床上，去卫生间冲了个凉，刮了胡子。毕竟再无精打采也不想让人看见自己颓废的惨样子。收拾好自己，李昂穿了一条运动短裤，找了件浅灰色T恤穿上，这会正在擦头发，门铃就响了。推开门，看见韩聪拎着四五个袋子站在门口，脑门上细细密密的汗珠。
　　李昂给韩聪拿了拖鞋，接过他手上的袋子：“怎么买这么多？”
　　“哦，也不知道你爱吃哪个，就多买了点，红烧牛肉面，牛腩煲，牛筋煲，牛肉汤泡锅巴，还烤了三十串牛油……反正都是些招牌的”韩聪一件一件的数着。
　　李昂看着一大桌子的全牛宴笑着摆手说：“你当我是黑洞呢？”
　　韩聪眯了一下眼睛笑着说：“是么？那你吸引多少人了？”
　　神经病！
　　也许是头一天消耗太多，或者是夜里的做了太多梦，两个人就这么一边吃着一边聊天，竟然把这一桌子的食物，吃的只剩一碗汤。坐在沙发上。韩聪撑的不能动，然后摸着自己的肚皮跟李昂说：“你知道，乌龟如果不小心翻了过来，他自己怎么再翻回去吗？”
　　“不知道，我又没养过乌龟，问这个干嘛？”
　　“我觉得我现在就是一只吃撑了的乌龟，如果你给我推倒了，我自己都翻不起来！”韩聪说。
　　李昂听完，捂着肚子，另一只搭在韩聪肩膀上，差点笑得岔气：“你这个老乌龟！哈哈哈哈哈。”
　　“你知道吗？我有一个被动技能，而且很容易触发”笑完韩聪接着说。
　　“什么？你还有被动技能？怎么触发？”
　　“只要饭桌上有剩的菜，我的被动技能就会触发，然后把他们全吃了。”韩聪说完扬起了高傲的头颅。
　　“哈哈哈哈哈！可以啊大哥！你这个技能牛逼，而且主要是既能惠及他人又能满足自己。”李昂又一次要笑的背过气。“你是不是属貔貅的？”
　　“属饕餮不是更贴切吗？”
　　“也是！饕哥！”
　　……
　　也许和快乐的人在一起，真的可以驱赶所有讨厌的事儿，李昂这会能暂时忘了家里的那些心烦意乱，躺在沙发上，和韩聪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逗闷子。眼前这个认识不到24小时的男生，竟然有一种让自己踏实的魔力，这种魔力跟周野那种毛茸茸的安心感却不一样。韩聪是欢快的，跳跃的，闪着光；周野是安静的，忧郁的，吹着微风；一个是初夏里，因为水流快速而翻滚的喉结；一个是三月里雨水最集中的屋檐；一个是冬月北风最凛冽的路口，一个是白云千载空悠悠；一个是火，一个是烟。那自己呢？是不是只是一阵过云雨，想到这里，李昂心里顿时又燃起一阵孤独感。
　　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从来都不是遗世而独立的，人生的偶然与插曲决定着你过去与未来，就算你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与世隔绝，但是你永远也逃脱不出别人的欲望，或者视野，尽管大部分的情况里，你对此浑然不知。
　　一边聊天，一边玩着手机，李昂和韩聪躺在沙发上，吹着空调，两个人都有点昏昏欲睡，李昂准备把电视打开，找个电影，却听到门铃响了。韩聪突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然后压低了声音问李昂：“总镖头回来了？”
　　韩松摆摆手说：“他有钥匙，怎么会按门铃？”
　　“那是谁啊？快递吗？”
　　李昂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看着韩聪说；“我操！我忘了今天有英语课！”
　　“什么？你是说，你那个英语家教？”韩聪顿时双眼睁的巨大。
　　李昂点点头说：“应该是他。”
　　“我操！完了！”韩聪还是用压低了的嗓子大叫一声！
　　“怎么了？”
　　韩聪一下子瘫坐在沙发上，双眼直愣愣的看着前方。仿佛失了魂一般！李昂看了看他，起身正要去开门，却被韩聪一把抓住，他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死就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