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序章-应有期（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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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漫下去的时候，被锁链禁锢着的青年恢复了意识。
睁开眼时的第一反应，是他应已死在了昆仑才对。
但这片漆黑空旷的虚无之地，看起来却并非三界之外，倒像是片灵台识海。
灵台识海间难辨日月乌兔，心中麻木迷惘的青年一身玄衣，半身浸于冰冷死水里，墨发如瀑铺散。
他周遭的水面映出了他的倒影。
倒影却并非人形，而是一团难以名状的庞然黑影。
只见那影子被数道剑骨自上而下穿透，诡形异状，似邪似魔。
水面以上，那些钉穿青年的剑上有黑色剑气缓慢地燃烧，似要烧透他的腑脏血肉，但青年只是被那些从黑影里延伸出来的锁链缚着，垂着头，好似无知无觉。
水面有黑雾从中涌出。
那雾扭曲着，缓慢地化出了一道近似于实体的混沌。
它于青年四周盘旋，于青年的耳边低语。
“被那足矣击碎神魂的剑气刺中的时候，感觉如何？”
它问。
“……”
青年不应，那东西也不在意，只自顾自地喋喋不休。
“太微剑至清至阳，又曾斩天魔，浴魔血，主杀伐，那昆仑仙尊的剑气于你，恐是比这些剑上的还厉上几分吧？
“不过他对你倒是出乎意料的慈悲，最后杀你时只用了一剑，若是我——”
话音一止，它哼声，拖长了调子道：“只可惜，就算如此，你此番似也并未能如愿。”
青年的长睫颤了颤。
见青年那张无动于衷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变化，一直死死盯着青年表情的黑雾笑了出来，自认为猜中了什么。
“呵，哈哈哈……可笑，可笑，魔界尊主，你是不是忘了你早已算不得人了？”
那团黑雾如疯似癫地笑着，半晌，笑声乍停。
它直直地看向了青年那双自始至终不曾睁开过的眼睛，低声细语，似是怜悯。
“既脱于三界之外，又得了那柄鸣祸剑，待魔体浑然大成，你想如何不都是任凭你的心意？
“你却偏要自苦，真以为能抛却前尘。
“……可惜，这是你的命啊。自你入魔那一刻起，你便再入不得轮回了。
“你还不明白吗？
“成疯成魔，这便是你的命数啊，谢懿！”
魔气涌动，黑雾盘绕着靠近了眼前的这副躯壳：
“这么痛苦的话，将这躯壳交由我来使用，如何？”
黑雾扭曲着化为利刃，绞上青年的脖颈。
但那些萦绕在剑骨上的剑气却在黑雾触上青年脖颈的一瞬间大盛，呼啸着将其点燃。
嘶叫和咒骂不过一瞬，接着那些聒噪便随着燃尽的灰烬一道沉入水底。
周遭再度安静了下来。
而那沉默的青年依旧沉默。
直到一片湿润的冰凉落在了青年的眉心。
他缓缓地抬眸望。
青年：“……”
青年生了一双凤眸。
狭长，锐利，长睫遮掩下的眼眸色极浅，宛若暗星，蕴着连光都照不透的死寂，没有情绪，也没有温度。
这次出现在青年眼前的却不是方才的心魔幻象。
但见天地旷远，万物皆白。
朔风猎猎，漫漫的大雪模糊了天际线，而不远处染血的覆雪瑶阶之上，一道看不清的白色身影伫立于雪中，长身玉立，好似天人。
……是谁？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在青年的面颊上，他隔着雪幕看清了对方的脸。
对方看向不远处。
青年顺着那人视线看去。
然后他看见了自己的“死”。
那时的他走上昆仑，受了昆仑大能的一剑，而他现在所看到的，便是他濒死时的情形。
魔倒在巨大的赤枫树下。
不远处的积雪和赤血中，魔剑鸣祸已然断折，剑上魔气和杀伐都被昆仑的风一点一点洗去。
青年就那么抬眼看着这一切，直至那漆黑的剑身龟裂着化为了飞灰，被风雪掩埋。
恍惚之间，似乎有人说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天地间徒余风声，周遭所有的景象也如那剑身一样生出了裂纹。
仙人犹矗立雪中。
接着，天地崩溃，万物倾落。
苍茫的雪里，一股魔气如山倾一般席卷而来。
青年：“……？”
但当他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切幻象从青年的眼前消失了。
……
然后谢懿醒了过来。
于重重幻象中脱了身，谢懿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清透水面。
成为魔尊后在碎渊殿枯坐了千百年，习惯了一睁眼便是寂城死寂单调的漫漫长夜，看着倒影中的那番春景，饶是谢懿也一阵恍惚。
而那因时间而斑驳灰败的记忆也被重新描绘了丹青颜色。
还有……花香？
这里是……
似乎有雪翩然，直至其中一片顺着谢懿的肩头滑落进潭水，他才反应过来那是杏花。
一时未能弄清当下的状况，谢懿的耳朵开始能听见人声。
“嗯？”
伴随着一声短促的疑惑音，从潭水的几道倒影里，谢懿看到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东风温暖，水波灿灿。
再抬眼，飞花飘落之间，谢懿和岸边那人对上了视线。
于是曾被他遗忘在千年长河中的记忆刹那过眼。
一时心思难明。
“他好像醒了。”
谢懿听见那个和他对视的人如是说道。
于是水畔的另一人也转过头看向他。
……那是，泽清道宗的装束？
这不是心魔幻象，也不是濒死时的回望。
重生？
如那黑雾所说，在昆仑中了段知玄的一剑之后，他没死。
不仅如此，他似乎还回到了千年之前。
回到了这还未曾衰落的泽清宗。
……因果，倒转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序章-应有期（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