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家少女堕落史》仲尼

1、第一章

　　去年我一姐门儿出家了，特漂亮一姑娘，削发为尼，怪可惜的。

　　作为她大学时期唯一的好友，她把珍藏的三个大H鳄鱼皮给了我，我对包没兴趣，把这玩意转手给阔太买了套市中心的平层。

　　如今我躺在宽阔沙发上，看着窗外繁华街景，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她。冲这房子的情分，我决定把她的故事写下来。

　　我叙事能力差，文笔也一般，写不出荡气回肠的爱情。再加上她的故事其实也挺俗的，就是些金迷纸醉的事儿，在这个霸总横行的年代，不稀罕。我只求能稍加润色，把他们的故事呈现得好看一些。

　　我与叶枝相遇是在云上清吧，我是驻唱歌手，而她是来抢我饭碗的。

　　“你好，请问这里还招人吗？”

　　我当时正调吉他，抬眼看面前拉链衫配牛仔的小姑娘，装扮朴素里边透着土气，要不是有那张巴掌脸撑着也就没后边什么事了。

　　她梳了个丸子头，不是时下流行的蓬松范儿，是贼光溜的那种，头皮紧成那样还能好看也是不容易，她吊着双眼皮又问了我一遍招不招兼职。

　　我说我就一打工的，招人不是我说了算，顺便指给她老板方向，她道谢完就过去了，十分钟后她走过来说她也做驻唱了，还问我能不能给她伴奏，她不会弹吉他。

　　我心想这姑娘不识趣，抢人饭碗还让人给她递筷子，长着就是一副妖精相，别以为换个壳子就能跟老娘装小白花。

　　事实证明，我错了，她就是朵小白花。

　　她是下沙那块的大学生，每周三五加双休晚上过来，头一个月我俩挺不对付的，大多是我单方面针对她。女人之间暗较劲原因无非就是比美。

　　论样貌，我比不过叶枝，她不施粉黛也胜我浓妆艳抹，年纪轻底子好，当真是遭人妒忌。论身段，我们齐平，我长期健身，肩背腹肌腿，就差脚脖子没练了，不光这样我还得生酮饮食保持低体脂率，可她呢，晚上结束甭管多晚都要在街对门吃个宵夜，就这样，人还能腰细胳膊脆，我能不排挤她吗，不排挤她都对不住我撸过的十斤铁，流过的三升汗。

　　我们关系的转机是在一次烧烤后，那天吧里搞了个通宵活动，四五点钟结束，太阳都出来了。

　　一晚上下来我们都累，她还好些唱的是舒缓情歌，我中途调节气氛净吼摇滚，嗓子都快冒烟了，终于等到完事我收拾收拾吉他包准备撤，她忽然提出要跟我去吃烧烤。

　　我嗓子疼，不想跟她废话，摆摆手就要走，她又过来拦我，“梦姐，你肚子都叫一晚上了，走吧我请你。”

　　明知我喉咙不行还拉我吃辛辣刺激，我当时觉得她是要害我，把我嗓子搞垮她就成吧里一姐了，我那时也挺幼稚，你不是要请我吗，行啊，老娘就给你长点教训。

　　然后我们就找了家大排档，除了烤串，我点了一桌子炒菜，专挑贵的点，程琳一开始还算镇定，等到一锅蒸汽生蚝上桌她就开始慌了，“姐，我们吃不了这么多吧。”

　　我用吃不完可以打包硬生生憋回她后面的话，幸灾乐祸看她闷头夹筷子。等到结账的时候，她别别扭扭跟我说卡里钱不够，还差几百让我先垫着。

　　我目的达成，嘴都不张背上吉他就走，出店门口几米远开手机打网约车，刹时听见身后巨大脆响。

　　叶枝被人用酒瓶子给砸了。

　　这可不是我设计的，我就想糟蹋她钱，没想糟蹋她。血顺着她眉角淌下，我飞奔过去扯开肇事者，护她在我身后。

　　那人喝了挺多酒，把手上半截酒瓶一撂，破口大骂，“臭娘们给脸不要脸，知道老子谁么？”

　　叶枝胆儿小，场面吓得她够呛，小尖下巴打着颤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牛逼也就骗骗刚入世的小姑娘，我在这恶臭底层混迹七年之久，可不是好糊弄的，越是没本事的男人越是恨不得把自己说成拿破仑转世，人人都说自个儿是道上的乔四，实际上呢，就他妈一二流子。

　　那醉鬼手正要碰上我肩，我侧身一转，掰住他肥硕后颈，摁在饭桌上，我讥笑讽刺，“不是很牛吗，还给我磕上头了？”

　　他恼羞成怒大吼婊子，手肘反向扣住我手腕，我俩僵持不到一分钟，店门口两声车喇叭响，我手放开他脖子一霎那拉住程琳往车上跑。

　　我关闭车门，喊司机开快车去二院，程琳两手捂着脑袋，血丝不断从指缝渗出，我揽过她肩安慰，这时司机突然跨步下车拉开后门，冷冰冰叫我们滚。

　　“什么态度你——”我吼一半被程琳制止，她指着方向盘上的俩M提醒我态度好点。

　　见钱就下跪，穷人的尿性。

　　我懵了一秒，立即改口叫大哥，说朋友受伤情况紧急，拜托他送我们去医院。

　　那人事不关己，口气冷漠，“跟我有关系么。”

　　他的祖宗样，我实在看不爽，“行，开豪车的就是牛——”

　　粗话没飙完，程琳拉住我袖口跟那二世祖道歉，“不好意思，我们上错车了。”

　　微弱路灯透过车门，影射程琳血迹斑斑的脸，发丝散乱在她额前，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如丝绸般惨淡，不知为何，我竟觉得美。

　　美得脆弱，美得叫人心颤。

　　这一刻，我彻底接受自己貌不如人。

　　我想大概也是这一眼，祖宗看上了程琳。

　　后来祖宗送我们到医院，临下车前，他要了叶枝微信作为报酬。

　　叶枝与那位的初遇，是我有心无意的闹剧。

　　我现在还时常回想，如果那天我没有胡来，会不会她还是个没心没肺的臭丫头。

　　如果那天我没跟人打架，如果那天叶枝没拉我吃饭，如果叶枝没来云上，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

　　如果，如果，如果，如果。

　　想着想着，又不禁暗自一笑，生活哪来那么多如果呢？

　　看似巧合，不过是一连串偶然铸成的必然罢了。

　　可能这就是叶枝的命吧，躲不掉，逃不过，我这样安慰负罪的自己。

　　那天之后，云上就多了位常客。

　　二世祖身份特殊，不便透露姓名，除了叶枝能喊直呼其名，其他人都是姓氏加头衔，我一般私底下直接称他为祖宗。

　　祖宗隔三差五会来云上，他点酒但一口不喝，一般都燃支烟架手上盯着程琳看，顺便在结束时截住她。

　　“我送你回学校。”

　　“不用了谢谢，被人看到不好。”

　　这是他俩频率最高的对话。

　　我那会儿挺纳闷的，就祖宗这身份，周边肯定不缺莺莺燕燕，多少女人赶着去钓，如今权贵主动送上门，程琳倒不为所动，世俗如我，实在想不通。

　　我也问过叶枝，她三番五次拒绝祖宗是不是欲擒故纵，叶枝笑骂我小言看多了，她的原话是，“我跟他，云泥之别，没可能的。”

　　有一回周六晚上他过来，叶枝没在，他难得跟我说句话，开口就是问她在哪。

　　她那天学校有任务，请假了，我如实说。

　　祖宗微微点头，打电话给助理，叫他把车开来。

　　等待的空档，我没忍住问他，“您一个吃皇粮的，隔三岔五往这跑，不合适吧。”

　　“你要看不惯，可以举报。”祖宗摇晃酒杯，眼睛始终注视桌面，“帮我劝劝程琳，我挺喜欢她。”

　　我说人家是正经985，你别祸害她。

　　祖宗嗤笑，终于抬头看我，“怎么，嫌我官小配不上985。”

　　他当然知道我什么意思，跟这装傻呢。当官的最擅长打哑谜，我反其道而行，直白问他，“您这月晚归成性，尊夫人视而不见，可真是大度。”

　　“你这官腔倒是比京城的重。”祖宗把烟摁进酒杯，烟丝缭绕间我听见他说他没结婚。

　　我在网上搜过祖宗，87年的正厅，手握实权，前途无量。这样的黄金汉，身边竟没个女人帮衬，不可思议。

　　我问他讨了根软中华，边点烟边问他，“你对叶枝是奔着坟墓去的吗？”

　　如我所料，祖宗掐烟，答不是。

　　对于他们级别的人，婚姻是一种政治手段。叶枝显然不够格。

　　我从鼻腔喷出白烟，半开玩笑，“那总要沾点感情吧，纯走肾？”

　　或许是我轻佻的说话姿态惹恼了祖宗，他没说任何，起身走了。

　　据我所知，祖宗那天离开云上后，去了叶枝学校。校领导亲自请进门，还当他是来视察，恭恭敬敬伺候着，一圈下来，祖宗在大礼堂看话剧社排练，当着校领导面说饰演玉春的学生长得有灵气。

　　《风雪夜归人》里，叶枝演的玉春。

　　这帮领导都是老油条子，谁听不明白，排演完立马就给安排上饭局。班导叫叶枝跟着去，合伙上演瓮中捉鳖。

　　叶枝多单纯，说是吃顿饭就只动筷子，领导叫她敬杯酒，她摇摇头，“老师，我不会喝酒。”

　　“不会可以学嘛，来来来。”叶枝被拉到祖宗座位前，领导往她手里塞了只酒杯。

　　“敬一杯，敬一杯。”

　　周围哄闹此起彼伏，叶枝傻愣愣得捧着酒杯，进退不是，只求助一般看向祖宗。

　　祖宗回睨她，轻淡道：“一杯醉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