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兄弟传》蜜洋MiYounG

45、31 地藏王的使者

　　从一只畜牲狐狸经过风霜洗礼，日积月累的修炼成人形。那得是付出多少努力和定力才能办到的事情。这一点上，李律坚不可摧的毅力是不容置疑的。但若与其他同族狐狸或其他畜牲相比较的话，李律无疑是最幸运的。因为在他修炼的漫长过程中，意外的因缘结识了统领冥府众魂的地藏王，最后更被恩威并施的地藏王收为己用，将他留在了自己的身边。

　　时过境迁，千百年过去了……

　　那曾经被护在地藏王羽翼之下的李律，也终于成长成强大的存在，一个鲜明的独立个体。李律虽然受了地藏王莫大的恩惠，但其实地藏王与李律私下的互动根本称不上主仆关系，更多的则是如知己挚友般难分难舍，或更甚于家人亲情的情感。

　　——————

　　三途川。亡魂之归处。

　　“哥哥！关于人手不足的问题，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愿意去想办法解决？”

　　当夺衣婆第N次大声质问自己的兄长时，那被追问得快走投无路的地藏王只是挑了挑眉毛，不动声色地朝李律投去一道求救的眼神。

　　三途川的夺衣婆向来都是个积极专注于忙碌工作的人，做事的风格也同主人的个性一样，一板一眼的不苟言笑。不熟悉的人会以为她冷血无情，但李律知道，夺衣婆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吧了。

　　“若摆渡人死神因人手不足而延误接引亡魂，那么再这样恶性循环下去的话，生死定律势必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恐怖后果。哥哥，无论如何，你今天都必须要给我一个交待不可！”夺衣婆双手叉腰，气呼呼地用充满杀气的美眸瞪着地藏王。

　　此时的地藏王再次背着夺衣婆，偷偷摸摸地给李律打眼色。而再次接收到地藏王的求救眼神时，李律只能无奈地在心底无声叹息，尽管他的面上依旧是一副清冷傲然的姿态。尔后，似打定主意，李律仿佛对地藏王的求救讯号视若无睹般，也完全没有要去搭理的打算。

　　地藏王暗自咬牙瞪眼，对李律无视自己的态度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好你个李律！果真是翅膀硬了，现在连我都敢无视了？！’

　　同一时间，此刻的夺衣婆，她的脾气在这时也已经在濒临爆发边缘。
　　“哥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虽然感觉自尊心有点受创，但是那内心坚韧无比的地藏王仍旧不放弃地又看了李律一眼。这一次，地藏王难得地开始示弱，用唇语无声地对着李律说道：“我错了、真的错了！律啊~就一次！你就再帮我最后一次吧！”

　　李律卻依旧是那副高冷模样，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冷冷地对着夺衣婆说道：“妳还是省点力气吧！这样对着妳哥哥瞎嚷嚷，他也不会认真去解决问题的。等下把他给逼急了，他又不懂要跑去哪儿躲妳了。到时，别说是几百年了，搞不好又一个几千年妳都见不着他的面。那妳所纠结的问题，也不会得到圆满解决的。”

　　此话一出，地藏王和夺衣婆同时呆若木鸡，表现得无言以对。
　　高高在上的他们两位都心知肚明，李律说的是事实。

　　尔后，夺衣婆气不过的努努嘴，美眸横扫向李律。“那你倒是说说看，这问题既然发生了，那是要怎么解决才好？”

　　李律微微勾起嘴角，用高深莫测的语气，道：“这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夺衣婆微微皱眉，还不明所以之际，李律就‘啪’的一声，动作利落的收起手中白色摇扇，紧接着用扇子在空中画了了一个弧形，一本深蓝色名簿就随着金黄色的淡光瞬间显现于眼前。

　　李律单手接过名簿，然后又将之转递给夺衣婆。
　　“早前我在人界悠转的时候，倒是恰好碰见了一些有缘人。正好闲着没事，当时就顺手记下了他们的姓名与来处。妳抽空看看吧！或许，里头会有些合妳眼缘的人。若是不嫌弃，正好这三途川也正是用人之际，这些名单上的人，或许也可先解妳的燃眉之急。妳看，此举可行与否？”

　　夺衣婆不禁挑了挑眉毛，不得不对李律刮目相看。这每次若是遇上什么难题，李律总能巧言巧语，行云如流水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就能将麻烦给解决。夺衣婆将名簿捧在手上，心里头欣喜至极。她随手翻开名簿，见里头娟秀而有力的字迹把详细的人名资料都记录得仔仔细细的，不由得更加心生欢喜感激。就在她正想开口向李律道谢致意，可没想到那地藏王倒是厚着脸皮地抢先开口了。

　　“得咧！妹子，妳自己瞧瞧，这下可满意了吧！问题不也都解决了吗？不就多大点的事儿，妳那喜欢瞎嚷嚷的急性子可得改一改了。要不然哪日把那可怜的悬衣翁给吓跑了，那我看这三界里也没几个人受得了妳的臭脾气了！”地藏王唯恐天下不乱地又开始惯性碎碎念了。

　　这夺衣婆原本就对地藏王有诸多不满，现在一听地藏王所说的话，哪里还沉得住气。只见夺衣婆忍无可忍地怒吼一声，那中气十足的声音，顿时将三途川都震得微微摇晃。

　　李律禁不住闭上眼睛，选择眼不见为净。这会儿，他也没兴趣去瞎管闲事了。既然正事也已解决，剩余的事儿就留给那爱作死的地藏王自个儿去想办法解决好了。

　　“有道是：自作虐不可活啊！”李律送了一记‘你自己好之为之’的眼神给了地藏王后，就不疾不徐地留下这句话。然后，李律便手执着白色摇扇，慢条斯理地踩着优雅地步伐决定远离是非之地了。

　　被怒火中烧的夺衣婆纠缠着不放的地藏王见李律撇下自己开溜，心里头不是滋味儿极了。抬眼瞥见到夺衣婆朝自己丢来一团蓝色火焰，地藏王立刻使出缩地法，动作利落地避开了夺衣婆的攻击后，就愤愤不平地对着早走远的李律放声喊道：“李律！你倒是等等我啊！喂，等等我、等等我——！你可不能丢下我啊~！你这样真是太不讲义气了你，李律——！！！你给我马上回来！”

　　李律自然是对地藏王的叫唤不屑一顾的。他甚至连眼神都不打算再施舍给那又被难缠的夺衣婆揪着不放的地藏王。潇洒如他李律，现在满脑子只想着要去哪里找个安静的地方打个盹儿，好好的休息一下。

　　————————————

　　用永生的生命来见证这万千变化的世界，却终归是有些过于漫长了。当时间犹如静止不动，孤寂感便油然而生，让李律这只天狐都不禁有些感慨。李律跟普通的杂种狐狸可不能相提并论，毕竟他可是冥府之首地藏王的得力干部。长年来侍奉着地藏王，也让三界里的众生对他生起敬重之意，不敢随便趋近，只能远远地仰视高高在上的他。也因为如此，他李律似乎也只能成天与法力无边的神明为伍，其余的众生都不敢贸贸然与他亲近搭话。久而久之，李律的为人也开始变得清冷孤僻了。

　　在夺衣婆诞下她与悬衣翁的长子福吉时，已经相隔千年之久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地藏王，也非常难得的同李律一起现身三途川道贺。冥府神祗家族很久都没有新生命降生了，所以，福吉的出生无疑是振奋人心的消息。尽管还是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但福吉已经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格外受长辈们的重视，更深得长辈们的喜爱。

　　就连那平日清冷高傲，冷若冰霜的李律，也难得地露出温和的舒心笑容。没有什么照顾婴孩经验的李律用僵硬的姿势抱着福吉，小心翼翼地用修长手指逗弄着福吉柔嫩的脸颊。不知怎么的，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的地藏王，第一次觉得，原来李律他是孤单的。

　　李律这几千年来都与自己作伴在身侧，几乎是形影不离的。永生的地藏王也不以为意，从来都不曾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李律早已成为地藏王心中不可抹去的存在。他们没有血缘却亲如兄弟，是知己，是主仆，也是亲人。那是难以言喻的深刻情感，他们对彼此的重视已经升华至家人境地。作为冥府之首，地藏王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李律能跟在自己身边，已经是对他最好的安排了。

　　可是，如今，地藏王似乎有些不确定了。他不确定，是否留在自己身边，到底对李律是不是最好的安排？李律他是不是也会有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呢？或许，就像悬衣翁和夺衣婆一样，当他们夫妻俩感情稳定，永生的他们在面对漫长的岁月时，也会想要生个娃儿来调剂下生活什么的。

　　这时的李律不近不远的站在一旁，对着夺衣婆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画面，边看着边笑得一脸温柔似水。李律的表情很放松，几乎毫无防备。地藏王悄然无息地接近李律，冷不防地轻声问道：“羡慕吗？”

　　“嗄？”李律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地藏王会这么问自己。他有些愣神，并不是很确定地藏王究竟在试探什么。

　　地藏王又接着说道：“李律，我突然不得不这么想……会不会呆在我的身边，是不是委屈你了？”

　　“什么？”李律只感觉有些莫名其妙。“你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没什么。就忽然有所感悟吧了！唉……看来我也是老了。”地藏王道。

　　李律刚才只觉得一头雾水，现在看着地藏王多愁善感的表现，只觉得有些好笑。

　　李律失笑摇头，忍不住调侃道：“不过是升格当了大舅，那可是一大喜事。可你怎么就突然认老了？”

　　地藏王微微叹息，看向李律的眼神透着一丝无奈。“律，你可曾想过要与谁成亲？或许，就像夺衣婆与悬衣翁一样，找个伴陪着过一生，也挺好的，对吧？”

　　李律这会儿完全被问傻了。这可是他从来就不曾想过的问题。
　　李律眨了眨眼，面露疑惑。迟疑地开口问道：“你……难道是你看上哪家姑娘了吗？如果真是那样，其实以你的身份也用不着烦恼的。我倒觉得你若是想找个伴，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切！你这是在胡说什么？我说的是你，问的是你，可你怎么就就突然扯到我身上来了？真是莫名又其妙！”地藏王忍不住笑叹了口气。

　　“既然不是你看上了谁，那你怎么会突然问我这么奇怪的问题？”李律百思不得其解。

　　地藏王耸了耸肩，歪头想了想，最后决定换一个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意。
　　“李律，虽然你名义上是我的人，搞不好此生都会帮着冥府做事。可是，我并不想让你觉得被束缚。今日我许你一个承诺，若是哪日你遇上你喜欢的人，那就告诉我，我一定为你做主，让你可无后顾之忧的安心成家，去拥有属于自己真正的家人。”

　　李律被地藏王突如其来的认真神态吓到直接变懵了。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地藏王会突然这么说，不过，一道奇怪的想法突然涌上心头。李律顺着地藏王的视线望去，看见悬衣翁揽着夺衣婆的腰，然后另一手逗弄着刚出世的孩子。那画面，不知怎的，看着那么的温馨欢乐，也莫名的令人向往。

　　过了好片刻，回过神来的李律，最后只向地藏王轻声道了一句谢谢。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么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地藏王的。他想。

　　————————————

　　他们初次邂逅的日子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那是一片青翠的草地，还长满了各种娇艳的花朵。一只有着雪白毛发的碧眼雌狐从奔跑的狐狸形态，边迅速化作一个妙龄少女模样。

　　躺在树上歇息的李律听见女孩那自娱自乐的嬉笑声，忍不住睁开眼睛望向声音来源，卻毫无预警地对上了女孩那清澈明亮的眼眸。一见钟情，一眼万年。

　　“觉得她怎么样？”是神出鬼没的地藏王。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地在耳畔响起，吓得没有防备的李律手足无措，只能一脸呆愣地看着那瞬身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地藏王。同一时间，当发现地藏王现身后，女孩终于回过神来，这才害羞地别过脸，然后便动作利落地往来时的方向离开了。

　　“人都跑了，别看了。”地藏王忍不住逗弄着李律。

　　李律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的恢复平日的清冷样子。地藏王忍俊不住地发出轻笑，然后抬手拍了拍李律的肩膀，颇有‘吾家有子初长成’的感慨。

　　“你终于长大了。”地藏王说：“罢了、罢了。你也该是时候成家了。”

　　“什么？！”李律忍不住惊呼道。

　　地藏王一副‘没事，有我替你做主’的眼神。

　　李律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内心复杂的感受。就在他还处在混乱状态的时候，一脸懵逼的他就后知后觉的发现地藏王不知何时已经又瞬间移动离开了。不过，地藏王走之前却留下了一个设计精美的紫檀簪子。李律将簪子拿起来仔细一瞧，发现簪子还刻有几个精细的字。

　　‘喜结良缘’

　　李律一顿，下意识地抬头东张西望，莫名地有些兴奋又有点像是被恶作剧了一番的不真实感。地藏王可没打算给李律继续发呆下去，没一会儿，地藏王再次出现在草地上，身边还带回了方才那位长得精致的漂亮女孩。

　　“咱家的李律，以后就交给妳了。”地藏王说完这话后，便对着树上的李律送去一记饶有深意的眼神。

　　闻言，李律一脸错愕不知作何反应，反倒是人家女孩表现得落落大方。女孩似有若无地朝地藏王点了点头，像是答应下来了。

　　眼见地藏王又一次眼睁睁的瞬移离开，李律一时之间也不懂要说什么。他慌张无措地跳下树，然后看着面前的女孩，只能支支吾吾如口吃一样，完全就像个傻子。“我……我……”

　　人家女孩倒也不介意，羞涩的眼神淡淡地看了李律手上那紫檀簪子一眼。

　　“啊！这个是……是……”李律莫名地紧张起来，平日那雷打不动的冷冽淡然都消失无踪。

　　女孩又轻吟地笑了笑，那仙气飘然，清丽脱俗的动人美貌轻易地就勾走了李律全副的心神。

　　轻轻吐出一口气，李律终于下定决心，突然将簪子递给女孩，柔声道：“送妳。”

　　女孩并没有接过簪子，反而稍微低下头，示意李律替自己将簪子别在头发上。瞬间会意开窍的李律不敢怠慢，立刻就动手用修长的手指以轻柔的力道绕起女孩的一束头发，再绕过簪子一圈，以顺时针旋转稍微用力拧紧。

　　李律的动作仍旧有些生疏，效果貌似不是很好。
　　“这是我第一次给女孩弄这个。”他解释道。

　　女孩自己动手修整了一下头发，抚过簪子的手在摸到那簪子上的刻字时微微一怔，随即脸上浮现几乎能慑人魂魄的倾城笑容。这让李律看得又一次愣神了。

　　‘也许真的是时候该成家了。’他心忖道。

　　————————————

　　在追随地藏王后，李律就不曾想过自己会有家室，更不曾想过原来自己也可以有亲情的羁绊。可是，当他拥有了妻子后，之后的一切也都发生得理所当然了。

　　李律的长子诞生的那一日，地藏王亲自送了最珍贵的祝福予那孩子。
　　若说第一祝福为父母所赐之生命，那第二祝福就定是长辈所赐予的名字了。

　　地藏王伸手摸了摸那乖巧呆在李律臂弯中的婴孩儿，然后柔声道：“砚。不如就叫李砚吧？你觉得怎样？”地藏王抬眸看了那有些困惑的李律一眼，笑着解释道：“你的‘律’是我以前所赐之名，意喻为法规，亦有指‘执法者’之意。至于这孩子嘛，就叫‘砚’。笔墨纸的砚，磨墨不可缺之法宝。大意亦可联想成‘极其珍贵又重要’之意。”

　　李律喃喃低声的重复念了几次地藏王说的那个名字。
　　“李砚、李砚……念着也顺口，挺好的。”

　　“那就这么定了？”地藏王露出一丝骄傲的神情。

　　李律微微一笑，低头笑看着长子可爱恬静的睡颜，柔声唤了一声。
　　“砚儿，以后你就叫李砚了。”

　　地藏王看着笑得一脸慈父模样的李律，一股暖流于心间流淌。

　　李律，这个名字代表的是地藏王的使者，亦是冥府的执法者。
　　但从李砚诞生的这刻开始，李律多了一个父亲的身份。

　　他的血脉以此传承，人生终得圆满。

　　【特别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