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
奚白放下鼠标，退出了游戏。
不知不觉，居然玩了快两个小时，外面天都黑了。
这会儿渴意和肩膀上的僵硬才一齐涌上来，奚白起来活动下身体，顺便倒杯水。
今晚舍友不在，上床下桌的寝室里，只有他独自在宿舍。
透过窗户望去，外头完全黑下来，斜对面的寝室楼零星亮着光。
奚白所在的宿舍楼位于最偏僻的一栋，再往旁边是一大片湖和树林，一到晚上，看过去一团黑压压的，特别安静。
白天窗户没关，如今九月底，夜晚湖上的凉风吹进来，还真有些冷。
夜风中带着水雾的潮湿气息，吹到露出袖子的胳膊，凉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奚白打开灯，端着半杯热水去阳台上关窗。
他住在六楼，楼层高的好处是安静。
关上窗，外面天黑，屋子里亮着光便在玻璃上映出倒影。
奚白本来不在意，正要拉上窗帘，不经意地一瞥，整个人僵在了那。
阳台的灯不太亮，他的影子映在玻璃上，模样还是那个他，同样右手端着水杯，面目却有些模糊。
真正让他感到惊悚的，是影子旁边还有一个人脸，隔着阳台窗外，朝他咧开一抹诡异的笑。
然后抬起手，朝他轻轻晃了晃，就像打招呼一样。
从玻璃里看，那个角度仿佛是他自己抬起了手，模糊的面目也变的陌生而诡谲。
奚白差点松手把杯子砸了，热水晃荡出来。
手腕上像是被灼了一下，微微刺痛，他的神智顷刻拉回来，下意识攥紧了杯子。
右手的袖子下露出系的一串铜钱，正是这东西发烫。
窗外的人脸露出怨毒的神色。
奚白匆匆低头，当作看不见，拉紧窗帘不留一丝缝隙。
直到回到座位上，拉起帘子把自己躲在狭小但安全的空间里，失衡的心率才慢慢恢复正常。
他白着脸，紧紧把牛油果玩偶抱进怀里，浑身都在轻轻发着抖。
像雪天里挨冻的小狗，鼻尖发红，无助得让人心软。
又、又看见那种东西了。
这次假装看不见，它应该不会缠上来吧？从前种种遭遇在脑子里快速闪过，奚白捂着铜钱的指骨都有些泛白。
……
别人抽屉里放着书或日用品，奚白的抽屉里是一本相册。
翻开最上面一页，是一个孩子和老人的合影。
孩子玉雪可爱，抱着老人的脖子笑得天真无邪，老人则慈爱地看着镜头，就像穿过时空，隔着薄薄相片疼爱注视着如今的他。
奚白的情绪稍微平复，手指抚过照片，目光里满是怀念。
“爷爷，您留下辟邪铜钱，又救了我一次。”他喃喃低声自语。
没错，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撞鬼了。
一切还要从他的身世说起。
……
奚白刚一出生，正巧父亲创业经商成功，资产迅速进入小富豪行列，按理说，本该有个幸福优渥的童年。
谁知父母婚姻里插进来个第三者，父亲和初恋情人旧情复燃，在外生下一个比他还大一岁的私生女。
母亲因此患上产后抑郁，不久后离世。
父亲再婚后，奚白跟着爷爷一起生活。
爷孙俩相依为命，没从他父亲那里要一分钱，日子过得拮据。
不过至今回忆起那段日子，仍觉得十分珍惜。
他们家祖上出过通灵请仙的人，听爷爷说在早几十年前，祖父在师爷圈子里名气大得很，上门求见的人不知凡几。
不过年代久远，时代进步后现代化普及，早没有人相信鬼神之说，也就没落了。
靠着这份家传，爷爷开了间小纸扎铺，偶尔会给人看风水、驱邪，每月赚的钱喂养他一个小孩绰绰有余。
说不清怎么回事，兴许是祖上的渊源，奚白从小能看见鬼。偏偏他胆子又小，常常被吓得呆若木鸡，小时候一度被邻居们怀疑是不是个傻子。
他长得玉雪可爱，脸圆嘟嘟，大爷大妈们简直爱不释手，这个给瓶酸奶，那个喂口山楂糖，都是小孩爱吃的东西。
哪里会笑他小傻子，反而一口一个“傻人有傻福”，喊他“小傻宝”。
从来没受过委屈。
“……”
想起这些往事，奚白仍有些好笑又无言以对。
反正见鬼多了，他被越吓胆子越小，眼圈时常红扑扑地，像个小哭包。
爷爷叹息着抚摸他头顶，告诉他，只要在看到鬼的时候假装看不见，就能摆脱鬼的纠缠了。
奚白深信不疑。
这么多年，他仍会偶尔撞见那些东西，虽然无法直面恐惧，却也学会假装镇定，躲为上策。
爷爷没有教他那些在外人看来有些神叨的本事，说是不好，怕会折寿命。
奚白倒松口气。
他本来就怕这些东西，恨不得离得远远地，一点边儿都不沾。
爷爷去世后，奚白一直戴着他留下的辟邪铜钱，被挡了很多次灾。
但最近几次撞鬼，他明显感觉护身铜钱的效果在减弱，怕是支撑不了多久。
奚白从相册的盒子里取出一枚玉佩，半黑半白，鱼戏荷叶形。
半个月前他去给爷爷扫墓，回来后整理旧物，从箱子底下翻找出来这枚玉佩。
玉佩细腻光泽，一看就很贵，没想到旧衣箱里还有这种好东西，奚白惊讶打量着，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仔细想想，记忆中林家爸妈没有给过玉佩，那只可能是爷爷留下的遗物。
奚白不舍得旧物，半抬着右手，把腕间戴了许多年的铜钱手绳解下来。
红绳有些磨损的痕迹，再替他挡几次怕是会断裂开。
他珍而重之地将铜钱用小袋子收起来，放进相册盒子最底下。
转而低头垂下颈项，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用双手把穿好红绳的玉佩绕在颈后系上。
玉佩也能辟邪消灾，要是效果不好，到时再换回铜钱好了。
新换上的玉佩比铜钱更方便佩戴，露出来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奚白挺满意的，对着台灯照一照，上面雕刻的黑色小鱼仿佛活灵活现。
但他没看到，在自己戴上玉佩的一刹那，照片上笑容慈爱的老人笑意消减，眼中多了几分担忧。
而在他将玉佩放进衣服里时，身后正站着一道浅淡的黑影。
黑色人影弯下颀长的身躯，用手轻轻碰了碰玉佩贴到的那片皮肤。
奚白打了个寒战，玉石这种东西，贴身带上真好凉啊。
……
戴上玉佩，奚白安全感剧增，立刻登上平台开直播。
直播间的水友们热闹聊天，游戏里的嬉笑怒骂，充满人间烟火气和鲜活感，这也是他成为重度网瘾少年的缘故，明明一开始只是想从人群里蹭点热闹。
现在倒真的沉迷各种好玩游戏了，连大学专业都报的游戏设计方向。
直播到十一点前，宿舍快要熄灯断网，奚白惯例提前几分钟下播。
刚关了电脑，门口传来钥匙转动。
门被大咧咧打开，一个年轻男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我回来了。”孟靖进门甩掉鞋，朝奚白招呼，“小四儿，快看本大哥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奚白无奈起身去关门：“舍长，等枫哥回来看到脚印，又要说你踹门了。”
孟靖悻悻放下手：“管他呢，到时我就不承认。”
他把打包的炒河粉和烧烤放桌上，整个人往椅子里一摊，招呼奚白来吃。
“刚和公司里那几个兄弟加班完吃夜宵来，知道你直播弄得晚，专门给你打包的。”孟靖看一眼他电脑，“今天结束了？”
他知道奚白家里情况复杂，有个胜似后爸的亲爸，压根不管他死活，还有一对偏心到没边儿的养父母。
说是豪门出身，家里豪宅几栋楼，在京市这种地方都得算上流人士，可奚白还得靠奖学金交高昂的书费资料费，这都算什么事啊。
他们宿舍关系好，奚白做游戏主播，也没人有意见。
“刚结束，今天直播热度还不错。”奚白合上电脑，来到宿舍用餐的小桌前。
看到仔细用打包盒盖着，还冒着热气的食物，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谢谢舍长。”三个舍友比他年长，一直以来都很照顾他。
尤其是舍长孟靖，像个大哥一样关心人。
大哥……
奚白想到什么，有一瞬间失神，低头撕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长而浓黑的睫羽掩住了眼中的情绪。
白炽灯的光从头顶落下，奚白本就白皙的脸颊被映得少了点血色，下巴略尖，肩头在白衫子下显得几分单薄。
灯光的阴影落在他的锁骨上，随着影子跃动，仿佛森森的碰触。
他看不到，在自己身后的床边阴影里，始终有一道轮廓模糊的影子定定注视着他，将他片刻的低落尽收眼底。
影子一动不动站着，伸出手轻轻碰触他的头顶。
“唔？”奚白叼着筷子，眼睛睁大时圆圆的，像是猫儿一样。
忽然感觉头顶有些凉，摸了摸头发，心想是不是最近夜里降温太快。
而后，一点冰凉又落在锁骨上，仿若错觉。
牙齿咬着一片白菜，舌头一卷便舔走了唇上沾的酱汁，仿佛意犹未尽，露出一点洁白的贝齿，他吃得很香。
人在吃饭时总是很难去分心注意其他的东西，就像奚白仗着身前的玉佩，并不去细想身边的异样。
“啧啧，难怪隔壁学院的校花都对你和颜悦色。”孟靖越看越嫉妒，伸手去挽他肩膀，“你小子真不长胖，来多吃点。”
手一碰到奚白肩头，冷不丁像碰到冰块一样，凉得他一激灵，从手臂到后背寒毛都竖起来了。
“我靠，你小子身上这么冰！”他忙不迭收回来，满眼震惊。
简直像根老冰棍儿，嘶嘶冒凉气。
奚白摸了摸胳膊，觉得是他太夸张：“是有点凉，可能最近降温了吧。”
降温会这么凉吗……孟靖心底闪过一丝疑惑。
他还想确认一下，奚白已经快速解决完夜宵，从衣柜里拿衣服进了浴室。
十一点过后，外头熄灯，浴室里的灯还是亮的。
洗澡的时候，奚白把玉佩解下来，放到旁边的洗漱台面上。
他站在淋浴头下面，打开花洒，热水淋在身上身体不由得放松下来。
没了衣服遮挡，奚白抬手时才注意到右边手腕上有一圈浅浅的红痕，像拴着一条小细线似的。
红痕衬得腕间的皮肤雪白。
“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奚白举起来看了看，不禁嘀咕。
有可能是长时间佩戴铜钱导致的痕迹，搓了搓颜色没掉，但也不痛。
心想没什么妨碍，就没有太在意。
接着挤了两泵洗发水，在头上搓出泡沫。为了不溅到眼睛里，他是闭着眼洗的，水流顺着耳际流过锁骨处的小窝，水液积蓄满后，又像碎珠般跌落至身前，沿着细腻的皮肤滴答滑落。
浴室里蒸腾着热气，把他的脸都熏得微微泛红，带着潮热的气息。
洗到一半，水突然变冷了。
以为是调的热水不够，奚白伸手去摸墙上的花洒开关，却意外的，指尖碰触到一具冰凉的躯体。
脑子嗡地一声炸开。
那里……有个人。
“……”一股彻骨的寒意窜进身体，奚白牙齿不受控制打着颤，颤巍巍把手缩回来。
他白着脸，嘴唇在轻微颤抖，连同身体一起战栗着发软，双腿虚浮地往后退去半步。
泡沫流过眼睛，他不敢睁开眼，低着头露出几乎快哭出来的可怜表情。
他有感觉，那个人站在他面前。
没有一点声息，在这个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进来的浴室里。
地板湿滑，奚白光着脚，在狭小的浴室里无处可躲，背脊的蝴蝶骨磕到雪白的瓷砖。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带着一点类似哭泣的尾音。
在他滑落之前，一双看不见的手将他压在墙面上，冰凉的接触让奚白无力地一弹，仿佛猎物徒劳的挣扎。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