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之欢》鱼芋

17、17

　　故事确实很长，除却情节，还有人物心理描写。
　　不知道为什么，李榆把从未对别人说过的心路历程尽数讲给秦浩宇听，好像他是离自己的世界很远的人，知道了什么秘密都无所谓，反正第二天睁开眼睛，他们又回到各自的世界，互不相关。
　　秦浩宇听得很仔细，小心地将心中越来越多的后悔、不甘和心疼藏好掖好，生怕稍不留神那些情绪自己跑出来，把他好不容易见到的女孩儿吓跑。
　　放弃得太早，等待得太久，秦浩宇觉得，自己白白浪费了十三年。
　　好在他回来得恰逢其时。
　　秦浩宇示意服务生添上新茶，他们坐的地方是个半包围式隔断，在餐厅一隅，倒有几分茶室的感觉。
　　将半温的茶喝尽的时候，李榆告诉他，故事已经讲完了。

　　秦浩宇点点头，还不赖，自己大有可为。
　　“既然放下了，为什么不试着开始一段新感情呢？”秦浩宇试探地问。
　　这不是没试成功嘛！李榆这样想着，却说：“缘分没到吧？”
　　确实如此，她和黄臻，可能真的没有姻缘的缘。
　　“嗯，缘分就是玄学，没遇到的时候，只能安慰自己说‘顺其自然’吧。”
　　“学长呢？你这么优秀，怎么还没有遇到合心意的女孩儿吗？”
　　“遇到过，又错过了。”秦浩宇如实回答，“可能也是缘分没到吧，我还在等她，希望有一天，她能接受我的心意。”
　　这么一个品相卓越的大帅哥，居然还这么痴情？！李榆心下怅然，更觉得自己遇人不淑，识人不明，更把张伟和黄臻暗骂了一通。
　　“好事多磨嘛，你一定会心想事成的。”李榆鼓励道。
　　“借你吉言。”秦浩宇想，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也是他离她最近的一次，藏在心底的女孩儿跃然眼前，他愿意为她付出所有的时间和耐心。

　　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秦浩宇不急于求成，李榆也没有报什么别的心思，是以在太阳落山前，秦浩宇把李榆送回了家。
　　他下车为她打开车门，将从餐厅打包的私厨点心交给她，“带回去给叔叔阿姨尝尝，面点师傅做的苏式点心，你今天也没来得及吃。”
　　李榆笑着揉揉肚子，“肚子已经撑圆了。菜真的很好吃！谢谢学长招待！下次我带朋友过去。”
　　秦浩宇问：“是……凌欢吗？”
　　“是啊！我朋友不多，和凌欢已经不只是朋友了，是姐妹，也是爱人。”李榆坏笑着眨了眨眼。
　　秦浩宇也笑了，“你们女孩子的事情我弄不清楚，但凌欢也算是我的朋友吧？你们一定要找时间一起过来，我亲自招待。”
　　李榆提着点心和秦浩宇告别，一直走进小区花园，才听到远处车子发动的声音。
　　她哼着歌儿，慢悠悠地走着，想在楼下转几圈，把圆鼓鼓的肚子消下去，身后，却响起一个声音——
　　“李榆！”
　　她回过头，简直觉得不可思议，“黄律师？！”
　　黄臻的车停在小区大门外，他站在车边上，远远地看着她。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刚才在大门口跟秦浩宇说话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他？
　　李榆有一瞬间的迟疑，还是走了过去，她潜意识里不想让他走进小区。她把手里的点心暂时寄存在保安室，走出大门，站到了离黄臻一米开外的地方。
　　黄臻打趣道：“你这是跟我保持防疫安全距离吗？”
　　李榆却半分说笑的心情也没有，正色道：“黄律师有事吗？”
　　黄臻似乎有些讶异，但那表情也只是从他脸上掠过，瞬间又恢复如常，“正好路过，想看看你回来没有。”
　　“哦。”李榆摊了摊手，“你看到了，我回来了，你可以走了，再见。”
　　李榆转身要走，却被黄臻拉住手腕，她甩了一下，没有甩开。
　　“你干什么？”李榆表情不悦，声音却刻意压低了，在自己家小区门口，实在不适合大张旗鼓地演偶像剧。
　　“对不起。”黄臻意识到自己失态，有些讪讪地放开手，“我知道你对我有些误会，我只是希望当面跟你解释清楚，其实我……”
　　“不必了，黄律师，是我误会了，您一向没有表示过什么，也没有给我任何错误的信号，是我自己理解偏差，但是我现在想明白了，我不会再自作多情了。”李榆看着他的眼睛，一口气说完这些话。
　　“对不起……”黄臻别开眼睛，不敢与李榆对视。
　　“好的，我接受你的对不起，我可以走了吗？”李榆觉得自己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不料刚刚转过身的她却听到黄臻说：“对不起，是我没有把握好分寸，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洗完澡，躺在床上，敷着面膜，李榆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能自己憋着，她把今天的大致经历发到三个人的群里，只安静了几秒钟，凌欢就发来了视频邀请。
　　接通视频，凌欢竟然还有些咳嗽。
　　“你怎么还咳嗽啊？有没有去医院复查？”李榆问道。
　　凌欢趴在卧室床上，手里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梨，“去了，医生说正常的，让我多吃润肺的东西。没事儿，我可能是小儿百日咳。”
　　“杜鲁门都不得百日咳了。”方梓桑嫌弃地怼她，“把梨核抠了，塞点儿川贝进去，放冰糖炖煮，比这么直接吃管用。”
　　凌欢采纳建议，对着厨房的方向喊：“亲爱的！我姐说要把梨跟川贝冰糖一起煮才管用！”
　　远处传来林一诺的声音：“收到！照办！”
　　方梓桑把话题拉了回来，“黄臻这么说呢，我觉得已经是很明确的了，毕竟是四十岁的男人了，不可能再像小男生那样把喜欢啊爱啊挂在嘴边上了，你要是觉得他还行，就给人家个机会呗，你也好深入了解了解，起码要做到知己知彼。”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爱情不是你死我活的战争啊！李榆想，自己只是想好好谈一场恋爱，最好是有世俗意义上的“圆满结局”的，组成家庭，相养以共居，怎么就这么难呢？
　　“欢欢，你打算和林一诺结婚吗？”李榆问。
　　凌欢下意识地看了眼卧室门外，想了好半天，才说：“会吧？还没想过。”只简单说了这么一句，她就低头去抠手指头，确实该去做美甲了，已经秃得快不能看了。
　　杜鲁门在远处叫“妈妈”，方梓桑匆匆挂断视频，聊天在毫不热烈的氛围里潦草结束。

　　过了一会儿，林一诺真的端来一碗温度适中的冰糖川贝炖雪梨，哄着凌欢把酸甜的梨和苦涩的川贝一同吃完。
　　“怎么啦？不开心啊？”林一诺刷碗回来，在凌欢身边趴下，学她一样用拳头住着下巴。
　　凌欢嘟囔着：“没有不开心，就是不太开心。”
　　“可以说给我听听吗？”
　　“嗯……”凌欢想了想，还是选择不谈李榆的事情，把话题转到他们之间来，她盘腿坐起来，故作轻松地说：“她们问我们有没有打算结婚，我说还没想过。”
　　林一诺也坐起来，依旧学她的姿势，“嗯，是该想想了。”
　　凌欢有些讶异，“你不害怕吗？”
　　林一诺沉吟，“怕，怕我什么都不能给你，到最后伤害到你。”
　　“我也怕，秦钺就是在求婚之后遇难的……”凌欢垂下眼帘，睫毛迅速被眼泪蒙住，凝成泫然欲坠的水滴。
　　林一诺的心被揪了一下，他张开手臂，紧紧地抱住凌欢，语言上的宽慰已经说了太多次，他渐渐意识到，对凌欢来说最有用的，就是切肤的安全感，于是他给予拥抱，无声的，长久的，温暖而真实。

　　另一边，李榆也在辗转反侧，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变得这样患得患失，她明明是那么独立有主见的一个人，她不愿意承认等待张伟的十一年带给她的改变，更不愿意承认她是感情对峙中的弱者，是空手无刃的一方。
　　她把床头灯关掉，强迫自己入睡。
　　手机却震动了一下，她烦躁地抓过来，意外地发现是秦浩宇的信息：“打游戏吗？”
　　李榆阴霾重重的心豁然开朗，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把头发夹起来，打开电脑。
　　秦浩宇已经在线，他依然叫“乌拉”，依然是“亡灵”战士，只不过长了肉，看起来像只风干的盐焗鸡。
　　李榆嘲笑，“改版后的‘亡灵’好丑啊哈哈哈！”
　　秦浩宇给自己换了套装备，“这样有没有好一点？”
　　“嗯，多遮住点儿肉，好多了。”
　　“走，去刷红龙宝宝。”
　　隔着长长的网线，两台显示器背后，两个人会心一笑。
　　那晚他们运气不错，在怀旧服刷到了一只。
　　李榆体会到了夙愿得偿的快乐，因为有了十三年时光的加持，也因为故友重逢的滤镜。
　　他们在曙光将现时分别下线。李榆摘了眼镜和发夹，一秒入睡。
　　快十二点的时候，李妈看了看家里的挂钟，对李爸说：“睡到现在还没起，你姑娘又恢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