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开始做女巫》陈聪水

1、第1个月亮

　　烈日灼烧着物产丰饶的瓦尔蒂斯城，喧闹不绝于耳，暧昧的暖光亲吻着金白色的地面，人影攒动。
　　阿加莎目光没有焦距地盯着斜前方不远的虚空，一边的侍女见状，以为平日里身居高阁的阿加莎想要看一看外面的风景，连忙双手轻巧地将马车上的帘幕拉开，没有厚厚的绿色丝绒布料，阳光慷慨地照射在了阿加莎精致瓷白的脸庞，她类猫的眼睛多了些神采，却是畏光地眯了起来。
　　显然随行的侍女并不了解阿加莎小姐，但一向讨厌喧闹的她没有丝毫情绪，沉着眸子打量着外头的景色。
　　她成长到十八岁第一次走出家中的花园，来到丰收女神所眷属的国度。
　　阿加莎胸口有些沉，一块硕大的紫色宝石紧实地压在她的宽边领口处，除此以外，阿加莎全身上下没有任何装饰。腰身收得很紧，墨色的绸缎礼服包裹着她纤细的身体，墨色的长直发随意披散着，顺着身体的线条自然垂落在靠椅上，紫罗兰色的眼瞳在阳光下有着玻璃的透明质感。或许，比起胸口那块珍贵的宝石，她本身更像是一个价值连城的宝物。
　　车厢内，不时有着街道上的各种气息，顺着一缕一缕的风，从帘子下钻进来，敏锐的阿加莎可以捕捉到各种气息。
　　行人走过时携带的零嘴的味道，繁华街边上的小酒馆里的菜肴的香气，甚至是从遥远的城郊外传来的，瓦尔蒂斯成熟的麦穗的香气。是她在月光统治的庄园不曾享受到的一切。
　　阿加莎渐渐习惯了这里的喧闹，马车拨开人群稳稳的前进，阿加莎感觉自己仿佛身在一片异域的海，逐渐开始感到了新奇又有趣。
　　忽然间，一阵香气让阿加莎的头脑变得格外清醒。这种气味不可能属于瓦尔蒂斯主城街道上的任何一个人。
　　极北之境的松燃脂，仿佛一层层堆砌着的清透月光，游吟之神拨弄的琴弦，不同于阿加莎曾经闻到过的任何一种香气。在以丰收著称大陆的瓦尔斯蒂，仅仅是这一缕香气，就让阿加莎感觉自己身处森林，明明她从来没有去过森林。
　　她站起了身，侍女见到她的动作，有些慌乱地询问她是否有哪里不称心如意。阿加莎摇摇头，将头凑到了窗户口，搜寻着这缕气息的主人。
　　高挑的背影挨过了她的马车离去，雪白灿烂的金发，戴着金丝黑丝绒手套的纤细指头轻巧地捻着一柄看上去就很沉重的羽毛扇子，大大小小的宝石在扇面上反射着千万道细碎的亮光。她轻盈逶迤而去，墨绿色的裙摆嫌弃的微风都仿佛带着莹莹绿意。
　　转眼，她消失在了瓦尔蒂斯一号大街的人潮中。
　　阿加莎叹了一口气，心知在大街上，凭借她此次出行带的人，断然没有寻找到她的可能性，她用雪白的手背轻轻擦去额头上微微沁出的汗珠，慢慢坐回到了软垫上。
　　若是旁人，断然不会让阿加莎产生结交的欲望。
　　但是惊鸿一瞥下，她好像看到了对方浓密绚丽的发丝下，尖尖的耳朵。即使是阿加莎，读过大陆上现存的所有珍贵的博物志，也只是在零星的几个角落，看到了对于精灵的描述。
　　尖细的耳朵，惊人的美貌，轻盈的身姿，只是他们不是应该只存在在虚无缥缈的神话中，在极北之境的大森林里才能极其罕见地见到他们的踪迹。
　　不出世的，在有历史记载可以衡量的岁月中，寥寥无几的人见过精灵们的真容，但是此刻，活生生的，类似精灵的存在出现在了大陆最为繁华的城市里。阿加莎不由得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以及记忆。
　　她转念又一想，或许是她的眼睛有侦破一切幻想的能力，所以能够轻易看破精灵的伪装，但是其他人没有这个能力，只当是个寻常的貌美少女。
　　阿加莎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将自己沉浸在来到一个完全陌生国度的新奇中，静静感受这里和自己原来生活环境完全不一样的气息。细小的珍珠点缀在马车外，那是产自西境幻海的鲛人泪，珍贵无比的奇珍异宝被随意当作马车的装饰，阿加莎的意识掠过了戴着海洋气息的小物什，仿佛隔着车厢用意识在观望着外面的景色。
　　不同于她的国度，她熟悉的庄园，这里的每个人都是金发碧眼的模样，头发是饱满的麦穗的金色，眼珠是天空的蔚蓝，身材多数高挑，少有纤细的，皮肤白皙，却也有许多人因为日光的照射面孔呈现健康的小麦色。
　　他们所说的话语，传到阿加莎的耳朵里，并不真切，那是一种她未曾系统学习过的语言。但是这是小问题，一个小小的魔法，就可以让她听懂他们的对话。
　　一道微弱的紫光掠过阿加莎的耳朵，所有传递到她耳朵里的声音变得清晰，她理解了其中的含义，像猫一样，屈起了腿，轻轻将在脚踝处骤然变得宽束的裙摆拢起，头颅贴在膝盖上，轻微闭上了眼睛，倾听着嘈杂人声里的烟火，好像陷入了久违的宁静。
　　侍女这次没有会错意，将帘子用小小的绳子系了起来，用一个小小的法术让周围的人看不见马车内部的景象，阳光陪伴着因为一路无歇的舟车劳顿而有些疲累的阿加莎小姐。
　　一路平安无事，四匹骏马拉着的马车，停在了最靠近城中心的一家旅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