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爱阳光》唇语

1、第 1 章

　　1.
　　荟儿拖着醉意中的身体，踉跄到一家BAR的门口，看不清牌子，只是感觉门口个性而又昏暗的灯光间接吸引了她。她又开始思念梓郁，在分手后三千一百六十六步，哭不出泪水的八分四十秒，想念他到记不起自己的心脏跳动的整个冬天。这灯光跟她一样凄清。
　　打了个寒颤，七月的南方也可以适合北极熊的！无奈摇，苍白的妩媚笑容轻扬在嘴角，用那双银色的高跟鞋踢开了BAR的门。
　　她从前不曾穿过一般女人脚上一贯的高跟鞋。跟朋友走在街上，看见人来人往，总会又纤细的鞋跟在地上发出“咯咯”的响声。于是她又要发出感慨了，“简直是慢性自杀！”
　　几时才醒悟，高跟鞋注定要成为女人的标志。所以，她为了他穿起了人生的第一双高跟鞋，可惜不是梦中期盼的水晶鞋。
　　第一次，一定是要不习惯的。
　　因为用力过猛，羸弱的鞋跟险些在重力下折断，她没有意识到眼前的门这样容易推开——或者说是踢开。所以下意识地向前倾了一下。忽然间坠入一阵温柔。
　　隐约听见“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缓和下来，荟儿用双手撑开了他，略微扬面，发觉短短的胡髭，英俊的面孔。最重要的是，她爱死了他的那双眼睛，好似TVB中男演员张智霖的感觉，永远都是体贴的光芒。一身洁白。
　　可是，心底被微微刺痛。
　　她惊恐了，立即后退2步，深埋着头，红着脸，挤出了三字“对不起”，右手挽住左臂，狠狠捏着臂腕，左耳的耳钉闪闪发光。男子皱了皱眉头，又很快舒展。
　　“呵呵，小姐，来杯酒么？”
　　“哦？”
　　荟儿环顾四周，找了吧台前的一个位置坐下。小腿的弧线恰好完美。男子走进去，拿了杯子，却只倒了可乐，没有红酒的艳丽。
　　荟儿“扑哧”一下笑了，“怎么？当我未成年不能喝酒么？”说完，走到一位客人身边，拿起桌上的一大杯威士忌就往嘴里灌，然后倒下，不省人事。

　　2.

　　记不清多久，恍然醒悟。
　　刚睁开眼睛便发觉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床单是淡蓝色格子的，优雅地像位绅士。猛地坐起，发觉四周墙壁上挂满了油画作品，可是内容如此单调。没有完整的人物或者风景，只是一只手——瘦骨嶙峋，一只眼——目光迷茫，或者一朵花——边缘略微枯萎。
　　“还好么？”推门进来的是她昏倒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那张脸的印象一生难忘。男子见到荟儿脸上的疑惑，很阳光地笑了。
　　“看吧！不能喝酒还硬要逞强。一个女孩子，这样很危险！”
　　上前抚摸荟儿的额头“还好，烧已经退了。”表情有点庆幸。
　　现在，她脸色红润，却扬不起笑容，空空的，没有知觉。记不起理应说声“谢谢”，起身便欲离开。刚要拉开门，蓦然回首。
　　“这些画都是你画的？”
　　“哦？只是些练笔”他意料之中的回答。
　　“是在寻找些什么吧！好像是身体的一部分，却又无从追寻……”她终于把身体转向屋子，似乎对这些画很感兴趣。
　　“怎么会这样说呢？不过，你是第一个如此评价我的画的哦！”
　　说着，拉开了门，自然抓住荟儿纤细的手臂。她发觉他的家很简单。整个客厅面积大得可以开个PARTY，可是却只有一张白色皮质的沙发，没有电视，角落里安静地呆着一架钢琴，依然洁白。只是墙壁上没有他那些风格怪异的画，那些片段似乎他只愿一个人独享。
　　他把她安置在餐厅，几乎强制性地按她坐在椅子上，端上碗。“知道么？生病的人会没有胃口，所以白粥是最好的食物！”
　　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在空中幽幽传来的声音：“生病的时候喝白粥最好不过！”像是在眼前蒙了一层玻璃纸，极尽却又朦胧无奈。
　　刹那间荟儿湿了眼眶，他话中的体贴同记忆重叠，分不清彼此。
　　“哦。”低下头，拿起勺子，小心翼翼放到唇边，忘记了温度，手松掉。
　　男子惊了一下，“有没有烫到？”然后坐在她身边，拿起勺子，眼泪汹涌，无法制止。

　　3.

　　他开始让她叫他子辰，美专毕业，精通钢琴，没有固定工作，只有那冻房子。
　　干干净净。

　　4.

　　相识那日子辰对荟儿的呵护历历在目，于是她肆意在他面前撒娇，装作生气让他哄笑，她吃定了他会无限制地纵容。当然，她成功了。
　　荟儿住着一间不足60平米的旧房子。那是父母留给她唯一可以证明自己不是孤儿的凭据，尽管她的人生制度过了20个春秋，却有四分之三都是孤独一人面黑暗，她的夜空从未晴朗，不见圆月。
　　她厌倦了屋子里的一切，恨透了墙壁上岁月的痕迹，那张每日只会微笑的照片，让眼前的一切更加悲哀。认识子辰后她回去过一次，想搜寻丢失的那只耳钉，可惜一无所获。然后便做了决定，把自己的行李搬到了他的家。
　　“从今以后我不要孤单，你愿意收留我么？”
　　面对前面无辜的眼神他不忍拒绝，毕竟家里还余出一间卧室，而且没有人会回绝自己喜欢的人的请求。不知何时起爱上了这个女孩。有时沉默，有时无助，喜欢看她在午后挽起鬓角的发丝，用手拖住下巴，看着屋前的秋千，也许有阵风，便把她与秋千一同吹起出落。
　　阳光照在她身上如此耀眼明媚。

　　6.

　　同子辰生活在一起发觉了他是个极简单的人，喜爱于沉默，乖乖看着自己的爱，那么容易快乐。
　　荟儿不曾理过家事。她会把杯子扔在餐桌，向茶几上摆放的时候又少了一只。子辰站在屋子前的院子里，透过光洁的玻璃，看她忙手忙脚。然后拿起电话拨通号码，告诉她杯子放在餐桌上。等她焦头烂额才清醒，忽然转头微笑，足以倾城。看子辰在阳光下，一身洁白。
　　荟儿把心收了收。她能真切感受到子辰对自己的照顾，甚至涉及到爱情。可是她也清楚，同这个男人所有的交集不完全是那次邂逅。例如：如果那天她没有喝醉，没有发烧或者没有要求住进他的房子。
　　荟儿却寻不见自己的热情。只要闭上眼睛便会无限次地重复梓郁同她分手的沉默。真的仿佛以前只是虚假的泡沫，飘一飘，然后破碎。

　　7.

　　荟儿开始学会了喝酒，夜不归宿。唯独遇不见哪位英雄来救她苦难中的美。
　　发现这一切时荟儿已经2天没有回家，子辰发了疯地满世界寻找。终于在一家偏僻的酒吧寻得，只见她已不省人事，一个40多岁的中年男子抱住她。他冲上前去，几乎称得上甩的力气把男子从荟儿身边拉开。
　　还好，衣衫完整，只是双颊泛红。
　　子辰拉起荟儿手的刹那，荟儿睁开了迷离的双眼。缤纷的灯光洒在她身上。她以为，天使再次降临，像与梓郁的第一次相遇，他把跌倒的自己拾起。她扑在他的怀里。她以为，王子永远只有一个。
　　“梓郁，梓郁”。反复叫嚷。
　　子辰背着荟儿，未曾预料她的轻盈，莫非真有赵飞燕？尽管背上的女子口中是他人，他亦无妨。只是心疼她的瘦，如纸张，贴在他的背上。
　　寒风吹醒了荟儿。
　　她推开子辰，脚落在地面。他吓了一跳。
　　她退后几步，隐约感到刚刚的事端。令她惊讶的是子辰对自己这样的担心，步步稳重，生怕颠簸。
　　“梓……子辰？”说完头也不回，向远处的巷子跑去，子辰紧追不舍。
　　他们到了她的家，她原本的家，房门从未锁过，人烟罕至。
　　推开门的沧桑声令人寒噤，他跟紧了几步显出保护荟儿的模样。荟儿只是扭了下脖子，余光刚好能看到他的时候就停下来，恢复原本的视线。
　　她平缓移动步子，让脚步声在空旷的地板上显得不那么阴森。
　　屋子很干净，空空如也。
　　她走到自己的卧室，在那张仅有的大床上躺下，仿佛忘记了子辰的存在。把自己蜷缩在一角，身体瑟瑟发抖。子辰忍不住的心痛，只是坐在她身边，将她抱紧，把脸贴近她的长发，永远的柠檬香味。
　　晨曦的光芒如此微弱，害荟儿错将爱她的男子当作她爱的男子。她倚在子辰的肩头，侧过脸，手抚摸着他光滑的皮肤，一直望着，甚至舍不得眨眼的错过。
　　“梓郁，你会一直这样，把我拥入怀里么？”她像小孩子，天真地看着他。
　　子辰被荟儿突如其来的疑问惊到了，可他依旧在优雅，只是微笑。然后抱紧她。
　　多久后，荟儿明白那一夜，究竟把子辰伤的多么深。
　　后来，后来的后来，他们都没有再提起那次的遭遇，脉搏平息了。

　　8.

　　荟儿还是会在午后的明媚，坐在秋千上或是阳台。呆呆望着抓不住的阳光。
　　记得大学刚入学的军训是晕倒几次，醒来后见到熟悉的面孔。
　　她问梓郁为何对自己这样好，梓郁只是所问非所答反问她为何这样偏爱阳光。
　　她不语，因为理由太过卑微。世界上只有阳光不会抛弃给人的温暖。所以，她爱夏天，爱这个酷热的小城。
　　子辰始终一身白色套装，走到她身边：“为何如此偏爱阳光？”
　　白色真的很刺眼，甚至可以流出泪水。
　　“不要这样残忍，我怕我会离不开你。”
　　他慌了，只是随口一问，她却哭了。只能为她拭泪。片刻，再也分不清二人，荟儿只知应抱住他，再也不放。
　　那天下午，荟儿坐在白色的秋千上 ，背后那双手一直没有停过，把她推到更温暖的高处，再看着她向自己这里落下，感觉幸福尽在咫尺。

　　9.

　　子辰的生活毫无规律。他可以一整天呆在家里陪荟儿清理屋子，也可以三天三夜不回家，亦无电话。她不明白为何他不愿从事自己的专业，只是把画给自己观看，她也不明白为何他不愿一直待在一家酒吧驻唱，而是走马灯似的换掉环境。
　　她去看过他的演出。
　　他出入的酒吧多数都是典雅的。会在中央摆一架白色钢琴，上面摆着一只话筒，一切都似乎为他量身而作，和谐如整体。子辰会轻轻坐下，微微低头，双手落在黑白相间的键子上，细长的手指跳跃在音符之间。虽然曲调荟儿不是十分熟悉，可是跟着隐约好像了解地可以跟着和出下面的节奏。的确，他的音乐极具有感染力。因此，一年到头他十分自由，却有着充沛的资金来支配。
　　荟儿去看他的那天晚上穿了一条水粉色的连衣裙。头发披在肩上。异常美丽。只是脚下再无第一次相遇所着的高跟鞋。子辰也破天荒地清唱了别人的歌曲。
　　“看着你哭泣的脸对这我说再见 来不及听见 你已走的很远 也许你已经放弃我 也许已经很难回头 我知道是自己错过 请再给我一个理由说你不爱我……”
　　荟儿失去了继续听下去的勇气。她未曾听过周杰伦，也不知歌曲有这样的本领，轻而易举将记忆中以为可以淡忘的梓郁紧紧抓牢。
　　“如果我们有一天会分开，那么，我要面带笑容，去迎接下一个美丽的到来。”记起了那时的她天真地对梓郁的话语，衬着歌里若隐若现的辞藻，看着子辰的脸，才发觉开始就是一场悲剧的上演。
　　荟儿的视线朦胧了。为什么听见冬天亦会感动，亦会感伤？只是片刻的模糊，只是暂时的抚慰。她相信，是因为梓郁，而不是眼前同样美丽的男子，中了她的毒很深的子辰。
　　荟儿起身要离去，这情景跟她初次遇到子辰一摸一样，只是周围多了柔情的光，恰似那家BAR门外的蓝光。
　　“就算没有结果 我也能够承受 我知道你的痛是我给的承诺 你说给过我纵容 沉默是因为包容 如果要走 请你记得我”
　　曲未终，人已去。
　　子辰冲下台，突破人群，紧紧挽住荟儿的手。
　　“荟儿，忘记他！”
　　如今他的眼神如那时的她对他一般坚毅。他把手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低下头，脸一点点靠近她。
　　荟儿睁大了眼睛，她甚至不敢面对这张精致脸，熟识到可以泪流满面，爱到可以将他柔软的唇咬破，可以让他在自己光洁的皮肤上留下永久的烙印。但是，现在呢？
　　她想问，是不是即使离开了，也真的不会忘记她呢？可是欲张开的嘴被另一对唇硬生生地堵住，她的泪沾湿了子辰的脸。荟儿推开他，和第一次意外的拥抱一样，无力却很坚定。再次抬起头，看见他熟悉的面孔，只是此时他们不再陌生。
　　荟儿明确了自己现在是逃脱，努力摆脱回忆。
　　一双手臂把她的腰牢牢围住，头抵在她的肩膀。他闭着眼睛，深深呼吸。
　　天空中一道光亮闪过。
　　子辰把荟儿抱得更加用力，没有丝毫畏惧。她身上的每一寸香味都似曾相识，她每次的心跳他都铭记于心。
　　荟儿陷入了有史以来莫大的恐惧。即使一切都完好如初，可他永远是子辰。即使眼神一样桀骜不驯，即使脸庞一样完美，即使声音一样扣人心弦。
　　撑开子辰手臂的时候，没有睁开梓郁的那种失落与不舍，只是微微留恋，微微。更多的是依赖。
　　“对不起。”雨水划过他们的眼睛，分不清彼此谁有泪水。
　　“我不配。”荟儿的声音几乎被雷鸣多淹没。
　　“一切都来不及了。”她内心深深地希望子辰能够原谅时间的误差，可惜当初遇见的不是他。
　　子辰的眼神没有脆弱下来，把这个小小的女子拥入怀里。近乎装进心里。
　　深深。深深。

　　10.日记！

　　今天见到了随妈妈一同生活的弟弟。他不排斥我，也不亲近我。看着他，如同照镜子。

　　妈妈去世了。尽管这么多年来对她如阿姨，可是看着爸爸的伤心却依稀能感到他们曾经深切的爱。喜欢我和弟弟的名字。
　　郁子辰，陈梓郁。
　　即使倔强的性格也阻止不了他们对彼此的想念，我们的名字里有父亲，也有母亲。
　　也许，温暖不在乎时间的长短。

　　有点焦乱。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已然不属于自己。它们要随尘土一同讲我埋进。不会惧怕，只是担心。
　　那个小傻瓜，一直把我当作不会倒塌的依靠。我的爱早已在第一面她扬面时开始付出。如今呢？恨时间太快，来不及拥抱，倘若难过，荟儿，忘了我吧！

　　记录着曾经的纸张从第一张瞬间被风吹过了多年。

　　11.

　　荟儿到了梓郁的墓前，墓碑上男子的相貌生的令人怜惜惊恐。若不是刻上名字，她不知该叫他做“子辰”还是“梓郁”。
　　她坐在墓碑附近的台阶上，任风呼啸，悲哀鸣泣。只是像在读久违了的故事，却依旧如获至宝，抓着梓郁的日记。
　　清楚看见低落在纸张上的泪痕，有自己和自己深爱着的男人的。可是竟然些许麻木。

　　简单的生活，平息了脉搏。
　　分手那天，去见梓郁的路上荟儿不停地打喷嚏。然后看见了他陌生的表情，冷漠的态度。她以为一切就这样了。可是她不知道梓郁在决定将他此生最爱交给弟弟的时刻下了比死还要重大的决心。
　　一切是否注定好了的呢？梓郁怎会那般确定自己喜爱那淡蓝色的灯光？现在忆起，所有都如故事，结局被自己攥好，只等主人公陷入。像8分40秒，即为520秒，原本是没有那样的恰巧。庆幸浪漫到来刚好。
　　但，荟儿不知道的是，双胞胎兄弟自幼既有心灵感应。子辰会那样轻易融入她的生活全因梓郁的作为会在他身上重演，只要有那样一个情景，一个时间，两个人。
　　她开始迷茫了。不明对子辰是否真是源于对梓郁的爱，她不愿面对他，害怕自己一失控便错伤了那个善良的男子。他不应受到如此伤害。
　　仰面呼吸，发觉与她有关的两个男子体贴至极。最爱他们的那些夏天，自己坐在白色的秋千上，有双手，一直把自己向阳光推去。
　　子辰摘下了卧室墙壁上所有关于自己同梓郁的瞬间，那些支零片碎全是兄弟俩的梦境，他中意这样的纪念。
　　站在阳台，闭上眼睛，用力呼吸这个夏天的回忆。
　　光芒稀稀疏疏，叶子遮住天空。
　　听见平稳的脚步声，由下至上，一身洁白。
　　永远凝固在嘴角的微笑，把手心摊开在荟儿面前，左耳上的耳钉闪闪发光。
　　那天梓郁给他的不止一条简讯，还有那枚耳钉。

　　传说太阳里住着位天使，每一缕阳光都是它的爱，纠集在万物的身上，等待同心灵的花朵一同绽放。子辰已被你滋养足够，发了芽，只待你那束光带着你的爱助我开花。
　　因为我爱阳光，所以，甘愿做你秋千的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