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鸩》鸽以宰之

1、第一章

　　是日。

　　恰逢二月春初到，枝头是花色盛绽，一片明媚好景，衬着莺声燕语，铺垫出最曼妙多姿的意境。

　　“杵那儿作甚？过来，伺候爷就寝！”
　　一声极尽污秽的油腔滑调过后，便是嗤嗤的笑声，兼并轻蔑的调笑道，“你从南边儿闹灾的县城过来，挨饿受冻的滋味……可不好受罢？我也晓得你心思，但是么，既已进了楼子，就别矜持着了。”

　　阁楼之上，小窗畔，有少女凭窗而立。

　　她身段清瘦、又弱质，却很是窈窕。
　　鬓上并无珠翠，用浊玉簪子挽作低垂的发髻，青鸦鸦如绸似墨。

　　也无云肩、披帛、玉带锦挂，只着一身单薄裙衫，是最素的面料。正因没个陪衬，在她穿着，偏教她显出皓颈、斜肩、腰肢纤细袅娜，是极好极勾人的姿态。

　　让那边儿的纨绔子直勾勾瞧着，忍不住重重吞下口水，连眼都挪不开了。

　　好色之徒歹心乍起，全没耐心再哄劝她了，一面说着不堪入耳的荤话，一面朝她扑来。

　　她轻巧地一侧身，便避开了，一点儿都没挨着那秽不可沾的俗物。

　　“多好的春阳啊，暖和着呢。”
　　她折腰回身，倚在窗框边儿，面容隐在光影底下，除却姣好轮廓，却看不着个细致。低低的叹息里，她话音中又似带笑，问那急不可耐的纨绔，“现下是建安几年？”

　　“当是建安三年……”纨绔下意识答了，“你问这作甚？”

　　“只因二十余年前的往事，”少女心情颇好，笑吟吟答他，“我皆不太记得请了。”

　　“……什么？”
　　纨绔觉得她兴许有病，又看在她容色着实绝美的份儿上，便不欲多做计较，打算不再和她啰嗦，直截霸王硬上弓。

　　“急什么呀~”
　　“便不怕应了那句古话……”

　　娇笑低语之间，白玉似的柔荑滑溜溜抚上他脖颈，指尖温软似棉絮，直教人恨不得寸寸吮吻一遍。谁曾想下一刻——

　　小巧的匕首从袖口滑落到手中，被她稳稳当当持住，冰凉刺骨的锋刃便抵在他皮肉上，寒光凛冽，堪称森冷到了骨骸深处！

　　她慢条斯理的接上后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你……”
　　“别动~”

　　纨绔被吓得满脸惨白，更有惊怒交加，“你竟敢行凶？！”

　　“我问你，现下朝中执政的是谁？”
　　少女眉眼柔软如花，言语却令人汗毛倒竖，“建安帝可曾病重了么？是不是摄政王代为建国？啊，还有……”

　　“放、放肆！你究竟是谁！快来人……”

　　“嘘——”
　　刀锋浅浅陷入他颈侧，划出一道血痕。
　　她轻声说着，“刀剑无眼呀郎君~”

　　“我不过和你说说话，这之后……”少女笑道，“我就任你处置可好？”

　　继而。
　　问清了状况，在纨绔看疯子似的眼神里，她戏谑似的挪开手些许，正当纨绔松下一口气之际，将匕首往前一送——

　　血如泉涌！

　　汩汩流淌的血流汹涌，哪怕那纨绔用手捂着，也迅速浸透衣襟，染上大片长衫，沁着浓重又猩红的血色。在他惊恐而不敢置信的神情下，听着他嘶哑到微不可闻的呼救声，少女陷入沉思。

　　“死而复生……么？”
　　她垂眸看向跌倒在血泊中的纨绔，慢吞吞的理着思绪，“需得借助他人生机，方可延续己身……有趣。”

　　临死前，自称系统的东西找到她，夸大其词的与她谈及重生、任务、攻略等话。她答允后，竟然真真又“活”了一遭。

　　她细细回想着当年，依稀记得自个儿当时并没这样杀伐果决，而为她解围的……

　　笃笃叩门声乍兴——！

　　少女莲步微挪，掀开珠帘、绕过屏风，轻快地走向门边，在帘上珠翠噼里啪啦乱撞时，伴着这细碎声响，将雕花门小小地拉开一条缝隙。

　　“周郎，我……”

　　来客的话音刚起，却见门内伸出个女子的玉手，从皓腕凝霜雪似的白玉无瑕、到指若削葱根似的纤柔指尖，一晃而过。

　　于他猝不及防之下，骤然袭上他身前，拽着他衣襟，将他干净利落地扯进房中！

　　“哐当”！
　　门被关紧。

　　这人心知情况不妙，尤其在瞥见她手里刀刃上一抹残红，乃至屏风后透过光的浅淡影子。

　　“你是谁？意欲何为？”
　　他紧紧凝视着婀娜少女，一连叠的追问着，“周四郎君在哪？”

　　“他呀～丧命黄泉了。”

　　少女给出个惊骇至极的答案，兼并笑盈盈地凑近一些，将刀锋处沾染到的，已然凉透的血迹抹在他脸颊上。

　　冶丽的猩红艳色，在他明静隽秀如春雪的面孔上，留下一道难以拭去的痕迹。

　　“春闱榜首的会元郎。”少女笑得狡黠又促狭，曼声道，“今岁殿试，如若不出所料，便该改称你一声状元大人了。”

　　“可别轻举妄动哦～”
　　“否则背负命案，恐怕你就金銮无缘了。”

　　“……”

　　“我并无所求，不过是想助你上青云罢了。”她依附在宁窥玉怀里，微微昂首，眼波流转，宛若深山里出来，决意祸害人间的妖孽，“还望郎君日后得势，莫要忘了我呀～”

　　“我唤作月娘。”
　　少女挨着他耳畔，低低笑道，“明月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