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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自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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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妃，息怒。”陈南柯踏入正堂，笑道，“动怒可是会长皱纹的。”
他知道自己的母妃把一张脸看得比命还重，果然李贤妃赶紧抚了抚眼角的小细纹，展颜一笑，尽管这笑容十分勉强。
来的路上，刘喜已将大概的经过说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李贤妃正和女眷们品茗论茶，气氛融洽相谈甚欢，忽然，席上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娘子指着一位长辈惊呼道，“哎呀，你的脸怎了？”眼神活像看一个怪物。
众人纷纷看向那长辈女眷，只见她的一侧脸颊颧骨处有一块黑斑，好像一张干净素白的宣纸上被甩了一块墨斑，又脏又丑。
那长辈女眷自己看不到自己，心慌不已，连忙取出手帕擦拭，这一擦更坏菜了，本来黑斑只有一小块，一擦反而将整个侧脸都晕染上了黑色，活像个黑包公。
有人忍不住捂嘴笑起来，那黑脸的女眷觉得颜面无存，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脸色更黑了，此时又有人惊呼，“哎呀，小娘子，你的脸上也有。”
众人的目光又转移到那年轻小娘子脸上，果然也有一块黑斑。众人这才发现不对劲，低头一看每个人手上都被黑色的颜料染了。
原来问题出在斗彩茶杯上，上面的黑色釉彩掺了墨汁，被热茶一烘便掉了颜色，小瓷窑想做出色泽鲜亮的釉彩，却没有技术，便用这一招作假，茶杯闲置时看不出什么，遇热便原形毕露。
精心筹划的宴会落了一个惨淡收场，商贾女眷们嘴上没说什么，面上的不悦却显而易见，送她们出门的内侍听到她们愤愤然吐槽，“康王府忒欺负人，竟用劣等茶器招待我等，寻常官家看不上商贾，更何况天家呢，咱们趁早断了高攀的念头，别让闺女进来受苦。”
既然在内侍们面前吐槽，自然是让他们传给李贤妃听的，李贤妃丢了面子，又被自己看不上的商贾女眷在背后议论，气得砸了好几个官窑的极品花瓶。
商贾女眷们说得没错，区区下九流的商贾之家怎么能配得上她那天潢贵胄出身的儿子，虽说陈南柯的太子被废了，可毕竟还是皇子亲王，商贾之女连做侍妾都不配的。
一肚子火气全洒在了负责采买茶具的丫鬟身上，恨不得当场打死她。
见儿子来了，李贤妃一股脑将心里话倒了出来，“那些商贾之女一个个庸脂俗粉，粗俗无礼，皇儿为何非要娶商贾之女？一时失意，皇儿何必自弃？你莫要和你父皇置气，自误了前程可就追悔莫及了。”
“母妃切莫忧心，儿子自有筹谋。”陈南柯避重就轻地安抚了母妃的情绪。
李贤妃母家虽是侯爵，却并无实权，给不了陈南柯什么助力，太子之位是他凭本事争取来的，儿子就是她最大的骄傲。陈南柯为皇帝办的几件案子都漂漂亮亮，大臣们都很服气，不敢小觑他，江南水患舞弊案更是深得人心，百姓交口称赞。
本以为储君之位稳如泰山，哪知突然就被废了，真是伴君如伴虎。李贤妃还想着皇帝是一时气恼，过一阵子便好了，谁知三天之后，四皇子便被加封太子。
四皇子母妃乃是出自将门，可为四皇子巩固储君之位提供不少助力。李贤妃正想着给陈南柯好好选一位得力的王妃帮他，不想陈南柯却执意要娶商贾之女。
她却不知，正是陈南柯太过出众，臣工臣服，百姓拥戴，看在皇帝眼里便是一根不得不拔掉的刺，终于找了一个由头废了他。现太子更是将他视作一头随时可能反扑的猛虎。
这场人生的滑铁卢让他学会了隐藏锋芒，韬光养晦。若是他迎娶一位堪为助力的王妃，势必会令现太子不快，不如干脆“自弃”到底，和商贾结亲显示他的臣服之心。
采买的丫鬟将如何在汤氏瓷器铺采买茶具的经过一五一十交代了，陈南柯便知是汤氏用劣等货充当极品送到了王府，果然是无商不奸！
听丫鬟说那女掌柜不过才十五六岁，小小年纪竟如此奸猾，她不过多赚了几十两银子却让他得罪了崇庆府的大商贾们，堕了康王府的声名。
这事必须得澄清。
丫鬟将两套茶具拿回汤氏瓷器铺，怒气冲冲道，“掌柜的，前几日我来贵店，我要的是两套上品茶具，你给我的却是劣等货。货不对板，劳烦您给退货。”
她特意提高了声音，引来了不少围观侧目的，退不退货无所谓，退不退钱也无所谓，让大家伙知道康王府是被奸商骗了才是所谓。只要奸商承认货是从他家买的就行。
汤水水早料到丫鬟会找回来，笑意盈盈道，“姑娘是你啊，我认得你，前几天你的确曾光临小店。”
哼，承认就好。丫鬟的怒气敛了敛，“你承认便好。劳烦退货吧。”
“姑娘莫急，先让我看看您的货。”
丫鬟打开了紫檀木箱子，两套劣等茶具上的图案已经花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汤水水和气一笑，“姑娘，这不是我们汤氏的货。您是不是记错了？”
丫鬟一听就急了，万万没想到竟有如此不要脸的奸商，买到劣等茶具已经是大罪，若是澄清不了，李贤妃非打断她的腿不可，“你！你这是耍赖！好你个奸商！你刚刚还承认我曾来过这家店！你还见过我。”
“不错，姑娘的确光临了敝店，可是姑娘什么都没有买便走了。是不是？”汤水水不疾不徐道。
“是。可是那是因为你说会派人送到康王府。你可别想耍赖，东西是福伯接的，他可以作证。”丫鬟气得脸都红了，她虽是丫鬟，可毕竟出自王府，何时受过这种气。
汤水水轻轻叹口气，“姑娘，您说的这位福伯是王府的人，自然是向着王府说话。我看您不如把那位送东西的人找出来，看他是不是我们汤氏派去的人。各位乡邻请评评理，是不是这个道理？”
吃瓜群众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纷纷应和，“是这个道理没错。”
“汤氏一向诚信经营，从未坑骗过人，姑娘你是不是记错了？”
“上次我在这里买了一套瓷盘，回家发现盘底有一道裂痕，掌柜的二话不说就给换了一套新的，还送了我一只碗呢。汤氏不可能骗人的。”
“汤氏也算是崇庆府的老字号了，若是以次充好早就倒了。”
乡邻们七嘴八舌将汤氏夸了一通，汤水水连连作揖感谢，感动得眼圈都红了，暗自感谢平日汤氏积攒的好口碑。
丫鬟并没有见到去康王府送茶具的人，一早就问过福伯了，他也没留意送的人到底是谁。
“哎呦，丫鬟拿着主家给的银子私吞的事情我可见多了。哼，八成是这丫鬟私吞了钱买了劣等货被主家发现了，就想赖在汤氏头上。”
听到这种冤枉人的话，丫鬟气哭了，说话便没了分寸，“好你个奸商！你连堂堂康王府都敢骗！你可知是什么后果！我们王爷绝不会轻饶了你！”
汤水水立刻换上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情，“姑娘，求您高抬贵手吧，我们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商户，实在得罪不起康王这等天潢贵胄啊，康王爷的小手指头都比我等平头百姓的大腿粗啊。这样吧，这两套茶具您是多少钱买的。”咬了咬牙，“就算，就算是我汤氏卖给你的吧，我照赔行了吧。”
表面服软求饶，实则给康王贴上了“恃强凌弱”“仗势欺人”的标签。
丫鬟气得只会哭，不敢再说什么了，生怕又着了汤水水的道儿，把康王和康王府说得更不堪。
街道对面的雀鸣楼二楼的雕花镂空窗后面有三双眼睛将汤氏瓷器铺里的这场好戏尽收眼底，他们便是陈南柯和他的贴身侍从任五任六。
“去把她叫回来吧。”陈南柯吩咐道。
任五应声，下楼去汤氏瓷器铺将丫鬟叫走了。
汤水水一见任五，便知陈南柯必定在这附近，站在店门口张望了一番，真想看看陈南柯被气得跳脚的样子呢。
一道精亮的目光扫过窗口，陈南柯闪到一边，随即暗哂，那少女掌柜又不认识他，他躲闪什么呢。
瞧这少女掌柜伶牙俐齿，应答自如，显然这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骗局。但听吃瓜群众的议论，这汤氏并非奸商，可是为何要设局坑骗康王府呢？陈南柯百思不得其解。
他从未到过崇庆府，更没有和汤氏打过交道，这少女掌柜更是听都没听过，到底是怎么得罪汤氏了？近来丫鬟内侍们出去各大商铺采买物事，莫非什么地方做得不周到得罪了汤氏？他让总管王喜调查了一番，结果却是绝无此事，丫鬟内侍们态度谦和，绝对没有恃强凌弱的行径。
思来想去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
那少女掌柜看上他了，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做康王妃。
他已经让任五任六查过了，那少女掌柜名为汤水水，是汤家嫡女，平时喜好舞刀弄棒，经常混迹在自家商铺里，闺秀们修习的琴棋书画女红刺绣她是样样稀松。
这样的女子断然没有机会做康王妃，连李贤妃的眼都入不了，更别提挑剔的陈南柯了。汤水水自己自然是知道的。正道行不通，就开始琢磨走“歪道”了，于是便想了这么个办法想引起他的注意。
哼，一定是这样。当太子时，名门闺秀们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也是花招百出，这汤水水也和她们无异。
和商贾结亲只是权宜之计，至于和哪一家结亲并不重要，只要不是品行不端就可。汤氏在崇庆府经营了三代，几十年来口碑一直不错，论财力更是崇庆府首富。和汤氏结亲倒不是不可以。
陈南柯站在朱漆六角穿梅窗前凝眉沉思，忽而福至心灵，想到一个解此困局的绝妙主意——只要他娶了汤水水，崇庆府的商贾们自然就知道这全是汤氏为了做王妃而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对康王府的恨意自然就消解了。
哼，等把她娶进了门，还不是想怎么拿捏便怎么拿捏么！到时候再报今日之仇也不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