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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圆春长着张容长脸,单看面貌并不能够让人看出年纪,说她十余岁也好,二十余岁也使得。江好犹豫再三还是悄悄问了年纪,才知道圆春比她要长一岁,十六岁。

      方夏则眉目温婉,叫人见了便想到江南水乡。实际上她是北方人,也从没去过南方。

      点秋不像萧瑟的秋天,更像沉默的冬日。她几乎不说话,只身体力行地坐着每件事。哪怕在整座洛阳宫城中她也是很显眼的存在,她长得高大健硕,像一堵墙。但因为沉默寡言,她又没有那么引人注目了。

      片冬是其中年纪最小的,还是个黄毛丫头,有什么都不设防地向外说。她甚至悄悄地表示自己根本分不清人脸,全靠气味辨人。不过如今服侍公主就很简单了,因为她虽记不住公主长什么样子,但洛阳宫城中只有公主一人还没长大,因此很好认。

      萧正仪对选出的四位贴身伺候的宫女有些无言。这四人还不是一道来的,先前分别在不同的地方做事,共同之处是都没有伺候过哪位贵人,做的皆是粗活。

      总之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还是那句话,若伺候得不好,再换人就是。

      宫城里最不缺的就是人。

      四人迎来了晋升后的第一次操持,即为公主布置午膳。作为明光殿的主人,赵孤月独自用饭,便是萧正仪也没有资格与她同席。

      湿漉漉的风吹动隔窗下的雨铃,圆春迟疑着,尽量使自己的动作变得轻柔且易接受。她弯腰凑出身去,小心翼翼地将双臂延展回收,直到将公主拢在怀中。

      尽管在宫中伺候许久,但在这一刻惊喜大过谨慎——公主依旧是一种淡漠的神态,却屈尊迁就她的抱持。圆春婴儿肥未褪的脸上浮现出笑纹,睁大眼睛无声地向众人展示公主的接纳。

      方夏等人齐齐松了口气,虽然排在队伍最末已经说明她们并没有什么“上进”的野望,但天上的馅饼砸在头上是万万没有重新推出去的道理。公主肯“接受”她们,无疑使她们的工作简单许多。

      圆春几步路走得慎重,将赵孤月抱到桌前放好。事先有江好的交代,公主能够独立坐着用饭,便没有抱喂这一说。

      圆春的使命暂且到此为止,方夏立在一旁开始布菜。一开始她很是惴惴不安,生怕自己所挟之菜不入公主的眼。然而她渐渐放下心来,因为公主实在很给面子。她夹什么,公主就很认真地吃什么,一点儿也不浪费。

      公主吃饭的速度极慢,这要归因于她并不灵活的手指与手臂,但这反而造就了她格外的专注。她玉勺之下对抗的好像不是饭菜,而是什么强敌。

      方夏很快适应了公主的节奏,在她吃完碟子里的菜后适时地添上一箸新菜。

      公主毫不挑食,努力加餐饭,这样朴实的行为无意间打动众人。她绝不高高在上,至少到目前为止是这样的。

      萧正仪看着赵孤月严肃咀嚼的模样微微出神,直到公主轻轻摇头表示这场午膳结束她才回神,刻意放轻了声音同江好道:“公主果真不是傻子么。”

      她之前并未将江好所言放在心上,认为那是长久照顾的情谊催生出的偏爱幻觉。但亲眼目睹公主能用点头摇头来表达自己的想法,这显然不是傻子能做到的。只是公主至今不能言行,不免又让她困惑。

      江好诧异:“我早就同您说了,公主不傻的。”

      傻与不傻实难分辨,但这世间还有一样人物叫作郎中,宫中的郎中叫太医。

      撤席整理,传唤太医。原先也是该在料理完内务后请人来为公主诊脉。

      太医令带着太医丞入内,在得知宫中新添了一位公主后他们便做好随时被传唤入宫的准备。这位突如其来的公主对他们来说虽然很是陌生,但很快在传得飞快的风言风语中他们对她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听说赵将军杀孽太盛,报应在他的独女身上,叫她成了傻子。

      赵孤月还小,不必遵循什么男女大防的规矩,因此并没有放下帐幔。她靠坐在床头,目光空洞地落在并不具体的某处,显得呆呆的。

      江好倒习惯她时而走神,并不以为这是什么痴傻的表现,还在太医来前安慰对此担忧的众人:“公主时常凝神思索,大家放心。”

      听了这话大家更不放心了。她才四岁!她凝神思索什么?

      赵孤月每每如此盖因外界此时不需要她,而脑内的播放内容还算有趣。

      太医令与太医丞向公主见礼,萧正仪喊了请起,接下来就是望闻问切。

      太医令顺理成章地抬头,只见床上木然而坐的公主,脑中闪过“果然空穴不来风”这样的念头。

      寻常这个年纪的小孩几乎都不能这么安安静静地坐上这么一会儿,除非他们睡着了。

      公主未经任何修剪的眉毛微微扬起,双眼松泛地低垂着,兼之平直的唇弧,俨然有些痴呆懵懂的意味。

      太医令再望,从她面上看出来些病症,却与痴傻无关。当下他沉吟片刻,向萧正仪发出申请:“臣还要为公主诊一诊脉。”

      太医丞取了脉枕放在公主身侧,不过公主并没有会意地将手搭上,还是江好上前将公主的手臂挪了过去。

      太医令开始诊脉,脸上未曾显山露水,心中却暗自诧异,因为他并没能诊断出什么痴愚之相。按脉象来看,公主怎么也不该是人人口中的“傻子”。

      他换了几种手法来诊,甚至换了只手重新把脉,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结果。这样变换姿态在其他人看来则是病情棘手的一种体现,人人不免屏息,等待太医的宣判。

      太医令在脑中措好辞,未直接宣告结果反而先问:“公主出生之时可是早产?”

      这话只有江好能答:“正是,公主身子向来很弱,在边关时将军便时常请郎中来,说是胎里带的,先天不足什么的。”

      太医令心中有了计较,收回手向众人正色道:“公主出生时应当情况危急,较寻常孩子要早许多,见世太早,人还未长好,因此体弱多病。”

      萧正仪听得眉头紧皱,欲言又止,还是由太医令先说下去。

      太医令继续道:“公主如今不能言行都与早产之事有关,先天不足,后天便要加倍弥补。因此除却好好将养外并没有什么其它妙法,把身子养好,日后说不定渐渐便能言能行了。”

      萧正仪抓住关键:“渐渐?”

      太医令揩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答:“凡事无绝对。”意思是他也不能保证公主日后一定能言能行。

      大家对太医令这个答案都不太满意,却也无法,只是更加心疼公主了。

      作为话题中心的公主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反应,仿佛众人谈论的不是她。

      萧正仪送两位太医离开,直到出了明光殿门,她才低声问起来:“二位留步,我还有一事想问。”

      太医令停步:“尚书请问。”

      萧正仪直言:“公主可是天生痴傻?”

      太医令闻言不由抬起眼看她,叹口气道:“公主如今痴不痴傻,有什么要紧呢?”

      萧正仪一愣。

      太医令说得更明白了些:“公主不能言行,无论她痴傻与否,有什么分别?”

      萧正仪心一沉,不得不承认太医令所言极是。便是太医如今说公主不是傻子,将此事公布出去,又有几个人信?

      然而她还是追问到底:“我要一个答案,请您解惑。”

      太医令看向萧正仪的目光古怪起来,不过他深谙“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没有刨根问底,只是解答:“还是那句,公主出生过早,先天不足,差正常孩童许多,端要看日后能不能慢慢长成。”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萧正仪却明白了太医令的意思,他也不能确定公主是不是个傻的。她收拾情绪,重新端出合宜的笑容:“今日有劳。”

      瞧过太医,到了午睡的时辰。赵孤月并没有午憩的习惯,由江好带着她练习站与走等等,圆春等人随侍一旁学习。

      萧正仪向来忙碌,今日或许是为了迎接本朝的首位公主,她展示出前所未有的闲暇,竟然一直陪伴左右。

      过了午休时分,她昭布接下来的安排:“公主再去见过两位贵君便无要事了。”

      江好对贵君们颇好奇,愿意投身于陛下后宫做“嫔妃”的男人在这时候怎么都算少见,两位贵君还出身名门,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物。

      一旦被纳入后宫,便完全绝了在前朝发展之路。对于眼下不愿摧眉折腰的男人们来说,即使侍奉的对象是陛下,也是一种在尊严上的被折辱。

      方夏为公主重新整理了头发,萧正仪引人去拜见两位贵君。

      公主与皇上住得相近,相比之下两位贵君住得则要远了。两人一个住在九龙殿,另一个住在建始殿,与赵孤月的明光殿和历代皇帝所居的宣光殿隔了道河。

      路途算远,兼赵孤月无法行走,萧正仪特意要了步辇来,自己则与江好一左一右随行。

      公主坐上步辇后便安安静静一动不动,步辇被抬起也不见她有什么害怕或是兴奋。萧正仪担心了一会儿见她没有丝毫要乱动的苗头,放下心之余不由乐观地想,公主虽不能言行,好歹十分乖巧,从不惹是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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