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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三十八章 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完 ...

  •   比如让“卫飞卿”三个字载入武林的史册,任谁也无法磨灭,无论过去多少年,也还是一提起来就能给所有人提神。

      比如让卫尽倾、谢殷这样的人的野心连实现的余地也没有,只能日复一日烂在自己心底,这个复仇方式才更得他的心意。

      比如让所有做坏事的都付出代价,让因为某一些人某一些事而不断失衡的武林回到“起点”,一个印刻了他“卫飞卿”三个字的起点,无论在这之后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他们又将如何发展,终究这是一段由他来缔造的全新的开端,一个耍弄了所有人,枉顾许多人意愿,却终究不是坏事的开端。

      他为此而不断巩固卫庄的实力。

      为此而拉了一张网,将所有代表了野心与实力的如长生殿、九重天宫、清心小筑、登楼这些大派都能一网打尽的网,是为了复仇,给昔日的自己一个交代,更是为了颠覆,给未来的自己一个交代。

      曾经的超级大派共同组成一个全新的卫庄,而那些百年之前本该属于武林各派的武功绝学重新组建一个全新的武林,卫庄的存在不止是要实现后面的那一种目的,亦是为了让这个新的武林引以为戒,牢牢记住将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心里是种什么滋味。

      很多人都参与到这个新的武林的缔造过程当中,舒无颜、舒无魄、贺春秋、万卷书、梅莱禾、秦清玄、裴若竹、覃有风、长风、沧海、令狐渊、司徒跋……甚至于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正参与其中的谢殷这些人,他们有的本就对武林存着一份善待之意,有的是存了愧疚之心,还有的只是单纯认为这件事很刺激……他们也并不都是心甘情愿的,但卫飞卿已经走到了那一步才将他们一一拉入其中来,他们也只好听从,只好成为一个又一个帮凶。

      这一年多来,整个武林武学的精进是由这些人共同掌控的,而各派未来的掌门则是由卫飞卿亲手教导出来,他毫无疑问会成为百门之师,因为这些弟子在自身的精进以及上面这些人的扶持下,未来必定会登上各派掌门之位。

      他们有人或许仍然不赞同卫飞卿,但他们很赞同这些弟子将来执掌各派。

      因为卫飞卿只教了他们最好的。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卫飞卿还要为所有参与其中的人找一条安全的退路。

      于是乎,各派之中的“导师”们一个接一个理由充分的叛变了。

      于是长生殿覆灭了,卫雪卿也被逼背叛了,顺手成为武林三十八派共同的救命恩人。

      于是贺春秋关键时候振臂一呼,给各派让开了一条路,顺势也化解了当年清心小筑解体之前给各派留下的心结。

      于是将来必定还要引起各派纷争的武功绝学与集中了当今武林所有仇怨的卫庄,被一把火烧得精光,点火的却是所有门派未来的掌门人,任谁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任谁也要通过自己这两年所学,兢兢业业让各自的门派变得更好。

      于是舒无颜伙同谢殷一起背叛了,两个同样有野心、有能力的人,必定要在追击各派弟子的路途中内讧,各派弟子趁机逃了,而谢殷必定会重伤,舒无颜舒无魄偕同卫庄门下无人识得的一众死士,必定要从此再无踪迹。

      所有做坏事的都要付出代价。

      拉整个武林仇恨为一身之人必定……要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卫飞卿一定会死于各派围攻,死无全尸。

      于是。

      大魔头卫飞卿之死,注定成为了这个全新武林的开端与序幕。

      *

      随他一起抬头仰视那根本看不见顶端的高峰,良久煜华轻声道:“今天他会死吗?”

      卫雪卿不答。

      煜华又问:“我们来这里是为了给他收尸吗?”

      卫雪卿还是不答,反而问道:“你觉得这个结果好吗?”

      “我觉得……一点也不好!”煜华恨恨道,“他根本是个疯子,根本不在乎自己死活,他……他为什么非死不可?”

      “是啊,他为什么非死不可?”卫雪卿喃喃道,“因为他自己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他替自己报了仇,手刃过血亲,称霸过武林,做成了别人八辈子也不一定做得到的事……我以前说我自己活得不耐烦了,可后来才知道,他才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他做好了这些事,感觉人生的意义都一一实现了,他觉得对自己也算有了交代,于是也懒得活下去了。”

      煜华紧紧咬着嘴唇。

      “是以最初他邀请我参与其中的时候,我虽立时就为之折服,可我也绝不愿见他最后的结局,心中委实矛盾到极点……”说到此,卫雪卿忽然垂下了头,目光灼灼看向煜华,“你可知依他最初的计划,原本今日之事至少也要在一年之后才会发生?”

      这话煜华倒也不难理解,毕竟各派真正修习的时间也才堪堪一年,很多事此时来说也并非十分稳妥。

      她不解道:“那为何又会提前到此时?”

      卫雪卿微微一笑,目光发亮:“因为他已等不及了?”

      “……等不及去死?”

      “你可知我为何后来又舍弃了起先心中那矛盾,处处配合他么?”忽然伸手将煜华揽入怀中,卫雪卿面上、眼中尽是温柔又欣悦的笑意,“那是因为他已经改变了,华儿,今日我们来这里……并不是要来为他收尸的,你知道么?我好高兴。”

      *

      人出生在这世上,最重要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是摆脱外物与外在的影响追寻自我?

      是建功立业?是功成名就?是寻得挚爱?是子孙满堂?

      这问题大概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答案。

      更或许有更多的人根本并不执着于这问题,更不执着这答案。

      卫飞卿承认,他可能是因为人生最初的十年被轻视,自我怀疑与兢兢战战太过,是以他格外热衷于寻求这一样东西。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特别坚定的人。”

      斩夜刀横劈,荡开四方人群,却未防住一剑自背后刺入他腰间肋骨。卫飞卿浑不在意,一个前跃便硬生生摆脱那卡在他骨头缝里的长剑,浑身早已成为血人,口中仍以传音入密道:“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会死的,是以虽说少年时便察觉阿筠对我有不同寻常的情愫,可我一刻也未想过要回应她一些什么,毕竟我对不起她的地方已经够多了,让她年轻轻就守寡这种事,真是从未想过。”

      他传音入密的对象当然只有一个。

      只因他亡命也要相伴的同路人,从来亦只有这一个。

      在很久以前,亦是在一场被人围攻的绝杀之中,他们两个人也如今天这样站在一起,那时他出言邀他做一个同路之人。

      似乎就是从那一天起,他所以为的自己的坚定就在一分一毫的被瓦解。

      那个人此时正在距离他五步之远的地方。

      身边同样正被数不清的刀剑包围。

      身上亦已被捅了不知多少个窟窿。

      他面上一点表情也没有,但卫飞卿知晓他哪怕只剩一口气在,也必定会全心全意听他讲话。

      就像他们本来已被人山人海隔出了很远的距离,段须眉却凭着手中一把刀,又生生杀回了他的身边来。

      无论中间隔着什么,刀山火海还是血海深仇,他们都会想尽办法化解这一切,想尽办法去到对方的身边。

      轻笑一声,他续道:“那场婚礼,与其说我是因为对不起她而补偿她,不如说我是在报复她……她让我连对你说一句心悦的资格也没有了啊,可知我宁死也不想失去的正是与你同路的资格……那她既然那么想守寡,那就守吧,我也不在乎了,反正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又是一刀砍在背脊之上,卫飞卿有些狼狈踉跄往前两步,抬眼一看,倒庆幸距离那崖边又已更近了。

      耳边充斥着各种大骂,身体的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留空,但……他的心是热的。

      今日他的心始终都是热的。

      “直到你闯入那婚礼中来。”

      回过头去,卫飞卿见到段须眉距离他已只剩下三步的距离,而原本分散成两堆的敌人业已重新聚集在一处。

      ……反正都是人山人海,倒也没什么差别。

      段须眉立地成魔提到极致,浑身俱是恐怖的黑气,手中刀不断挥出,但一双眼此时却只牢牢落在他的身上。

      卫飞卿亦在挥刀,面上却带着与那狠绝的刀意全然不符的温柔笑意:“你对我说‘段须眉心悦卫飞卿,欲与之结为夫妻’,我便发现,原来我根本不是什么坚定不移的人,原来所谓的百门之师、遗臭万年、开创新篇……原来都是些狗屁,我其实根本不是当真觉得这些东西很重要,我原来……竟然只是个胸无大志的人而已。”

      再是一刀下去,段须眉终于跨越了那三步的距离,来到卫飞卿身边。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抓住了卫飞卿的手,两人像一阵风一样朝着不远处那孤绝峰的崖边掠去。

      手中能感觉到心上人的热度,卫飞卿只觉一颗心更加热了,笑意也越发温柔。

      “说实话段须眉,我谢谢你啊。”

      “让我发现万里山河也比不过一句‘心悦你’,所谓人生的意义对我而言也不过得一人白首,如此而已。”

      一心求死怎么能是人生的意义呢?

      他真的是在那一刻才发现,所谓人生,最实在不过每一天都要活下去而已。

      紧紧捏了一把他的手,段须眉面上忽然浮现愉悦至极的笑意:“还以为你至死都要嘴硬下去。”

      偏头望他,卫飞卿忽也牢牢回握他:“我还有一件事,当日婚宴上,我与阿筠曾在黄金屋中有过一番密谈,那日她问我……”

      “我知道。”段须眉忽打断他的话。

      卫飞卿结结实实呆住了,半晌结巴道:“你知道,你、你怎么……”

      他问到一半,忽又住口。

      只因他已想明白他是如何知道的。

      只因他曾经也为他搭建一座黄金屋。

      若说这世上,或者说当日喜堂之中,有谁能够于黄金屋外听到他与贺修筠说了些甚,大概也只有曾对此“有过经验”的段须眉。

      而那日他究竟跟贺修筠说了些什么呢?

      贺修筠问他是否早知她的谎言,早知他二人并无真的夫妻之实。

      他说是。

      贺修筠问他如若没有段须眉前来,他是否会悔婚。

      他说不知道。

      因为……

      就像他适才对段须眉所说的那样。

      他选择与她结亲,从来都不止出于对她的愧疚。

      因为早在很多年前,早在他制定这个计划、窥视到今日这局面之时,他已为自己选择了死期。

      曾经他对此无比坚定。

      他认定这就是他的人生。

      与段须眉相交一场未曾改变他这决定。

      发现自己心悦段须眉未曾改变他这决定。

      答应与贺修筠成婚未曾改变他这决定。

      倒不如说,正因贺修筠的逼迫,他转念发现这样更好。

      否则,难不成要他与段须眉互诉衷情后,再选择一死留他一人独活么?

      他如何能这样对他。

      他原本自也不可能这样对贺修筠。

      只是她宁愿编那样的谎言也要逼迫他,他免不得就迁怒了他。只是他的迁怒又能延续到几时?那日若段须眉不来,他当真就能狠下心让贺修筠在一无所知的情形下当个注定的“寡妇”?

      他猜测他终究是做不出来。

      那日他对贺修筠说出一切后,也是这般回答了他。

      自然,最重要的,段须眉终究是来了。

      他来了,改变了一切,也颠覆了他过往对于自己人生的所有认知。

      他对他,爱慕有之,感恩有之,崇拜有之,愧疚有之,是以即便明知他早在当日闯婚礼那日,便以实际行动表明了对那“夫妻之实”的不在意,从前他也与他一般不在意,甚至没花精力去想过这件事,却到底忍不住在他那句“嘴硬”里说出真相了。

      只因他忽而想到,眼前这个人,再如何洒脱都好,曾经他必定也因为他那日对他说的那句话而痛苦过。

      甚至于,若他当日真的爱慕贺修筠而发生那件事,或许他反倒不会痛苦。

      即使那痛苦与心结都已过去了,他却也不该自以为是,认为过去的痛苦就已不必被抚平,认为一些事不值得一提。

      是他自大了。

      好在,他于婚礼那日便得闻真相,虽令他有几分臊得慌,却到底因无意中早早抚慰他心怀而喜悦。

      只是这些话就真的是不必再说了。

      他笑道:“你可赚了啊,你说要杀掉那些我认为死了比活着更好的人再听我讲这些话,可你迄今为止没杀几个人,我却一五一十什么都讲给你听了。”

      段须眉的确并没有杀几个人。

      卫飞卿也没有。

      是以他们被逼得更加狼狈。

      段须眉冷哼一声:“发现拉一群人来垫背也没什么意思。”

      “是呀,而且有些人活着却做不成想做的事,活得也只会更加难受而已。”

      他们两人虽然没杀多少人,但他们伤了很多人。

      重伤。

      一生都难以痊愈的那种重伤。

      那是两人逃亡之前,卫飞卿写过的一个名单上的人。

      如同谢殷那样有野心有手段、对而今堪堪经历大整顿的武林还是有可能造成损害的人。

      发现卫飞卿在众人杀上山来以后率先重伤那其中一人过后,段须眉一言不发,却自动放弃了原本想要杀死那些人的打算。

      他摇了摇头道:“你这人实在太坏了。”

      卫飞卿眨了眨眼:“我只承认我对你坏。”

      说完这句话,两人终于来到了崖边。

      半只脚踏入悬崖之外,卫飞卿猛然转身灼灼看他:“你问我还有什么没有和你说的,那我也问你,你是不是直到现在都以为,今日就是来陪我死?你是不是以为,我所说的你改变我的一切,只是让我由自己独死,改变到决定与你共同赴死而已?”

      段须眉深深看着他,面上那愉悦的笑意始终未敛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就没有一点自己的主意么?”

      “我的主意就是陪你一起。”

      “……我也是。”双手与他紧紧交握,卫飞卿双目闪闪发亮,其中的热切透露出再真实不过的模样,“你听着,我还有最后一句没有告诉你的话,就是早在婚礼你找我的那日我就后悔了,我不想死了,更不想与你做一对死鸳鸯,我不想再遵循自己的计划那样一步步走下去,我想让那些计划都去见鬼,我坑了整个武林的人,也不能坑到一半就跑了,我还是得做完这件事,尽快的,因为我想、因为我想……”

      “卫飞卿!”

      一声大喝忽然打断了他的这番剖白。

      段须眉阴沉着脸,不耐烦回过头去。

      大喝的乃是将两人围在这悬崖的方寸之地再没有任何出路的众人之中的燕山派掌门燕越泽,此刻越众而出,大声道:“你二人已走投无路,赶紧弃刀俯首,我等尚可给你二人留个……”

      尖厉的刀啸切断了他的喊声。

      同时切断了他的脖子。

      那是段须眉的破障刀。

      一刀毙命,干净利落。

      纷纷的惊呼声中,众人不由自主退后了三步,情不自禁紧紧盯着卫飞卿手中的斩夜刀,生怕那刀下刻也毫无预兆飞出来,不知要抹断他们之中的谁的脖子——哪怕对方只有两个人,哪怕那把刀是两个人浑身上下最后的一把武器。

      唯有邵剑群、方解忧、东方玉几人不退反进,双眼亦紧紧盯着两人,眉头紧皱。

      两人却任谁也不理会。

      段须眉回过头来,重新抓住卫飞卿的手:“我记得那人也在你的名单之中?不介意我杀个把人吧?”

      “谁还管那些祸害,你听我的就好了。”卫飞卿太过急切,语中甚至带了些不耐烦,“你听着,那是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不是朋友!见鬼的朋友!我在那时候发誓一生一世绝不与你结为伴侣,除非我死……那时候我就决定了,我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他语无伦次,他双颊通红,他一双眼亮得如同星辰。

      他在完完全全的剖白他自己的内心,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对着眼前的这个人。

      他们之间再没有一丝一毫的隐瞒,一丝一毫的阴霾。

      段须眉在这一刻忽然完完全全读懂了他的心意。

      他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朝着他俯过脸去。

      卫飞卿放开了他的双手,抓住了他的双肩。

      相拥。

      深深吻住。

      再没有任何时候像此刻这样的热烈。

      全心全意。

      沉醉其中。

      一吻毕,两人都几乎无法呼吸。

      抵着他额头,段须眉似笑似叹,语声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那就让我们‘去死’吧。”

      抑制住不知从何而来的流眼泪的冲动,卫飞卿用低得仿佛耳语一般的声音道:“然后我们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为夫妻。”

      段须眉提醒他:“是夫夫。”

      卫飞卿恼道:“随便什么鬼!”

      段须眉笑了,再次重重的亲他一口。

      两人这时候诉完衷肠,终于得空抬头看向那些人。

      邵剑群面色肃然:“卫庄主,段令主,束手就擒吧。”

      卫飞卿看着他,以及他身后那黑压压一片之人各个都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的神情,不由自主笑开,凑到段须眉耳边道:“不知为何,看到眼前这情形,我还是觉得很爽,觉得自己很厉害。”

      段须眉点了点头:“我也爽。”

      只怕爽的远远不止他们两个。

      此刻正不知分散在何处的参与了这些事的那些个人,一想到今日过后的种种都是他们一手缔造,只怕爽得睡着了也要笑醒。

      卫飞卿笑吟吟道:“邵掌门,我二人被抓回去以后,是不是要由整个武林公审呀?还是诸位打算就地处决,将我二人碎尸万段?”

      “卫庄主不必担心,在下以性命担保,必定让二位活着走下这座山峰去。”邵剑群语声再沉稳不过,即便他明知在他身后的千千万万之人此时都欲对卫飞卿杀之而后快,绝不想让他多活一时一刻。

      卫飞卿目光闪动:“可是怎么办好呢?在下既不愿被碎尸万段,更不愿被公审过后,一人吐一口唾沫星子就将我淹死。”

      隐隐料到他话中含义,邵剑群情不自禁上前一步,也不知究竟是想要劝阻,又或者还有更复杂的连他自己也未想透的情绪在其中。

      却见那两个浑身浴血却依然光彩照人之人牵着手,过往两年统帅他们这所有人的卫飞卿面上带着奇异的笑意环视众人,似骄傲、似得意、又似解脱,看着看着忽然又冲他一笑:“邵掌门,你是个好人,好好享受今日过后的一切。”

      他说话间,终于掷出了手中那把众人始终提防的斩夜刀。

      迅若闪电。

      刀锋带着斩穿一切的呼啸的锐利。

      众人始终提防。

      千防万防。

      却终究无人能防。

      那把刀最后选择割断的是延雪宫掌门凤书停的咽喉。

      一刀,毙命。

      而后众人只来得及见那两人相视一笑,同时朝众人挥了挥手,然后同时朝着那万丈的深渊纵身一跃。

      不过一个转瞬,崖边再无身影,就仿佛那处从未站立过任何身影。

      邵剑群几人抢前几步俯身察看那断崖之下,除了云雾却还能看到些甚?

      身后不断的传来怒骂之声。

      邵剑群却仿佛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不知在那崖边俯身多久。

      他有些轻松想道……也许这真是最好的结局吧。

      *

      同一时间。

      山崖之下。

      听见一声若有似无雕声长鸣的卫雪卿微微一笑,携同煜华飘然离去。

      留下的是两具被血水腐蚀、摔得稀巴烂的根本看不出原状的尸体。

      尾声

      望岳楼的日照厅今日也像过往的每一日那样热闹。

      只因日照厅的说书人是全天下公认讲故事最好听的人之一。

      但今日却是特殊的。

      今日厅中不接待宾客。

      只因厅中早在开门之前就已被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宾客挤满了。

      这些人里有青衫的侠客,有温婉的美人,有面色郁郁的中年人,有长得挺好看却让人过眼就忘的年轻人,有一家三口,有酒鬼,有富豪……真是应有尽有。

      他们是因接到一张特殊的请柬而来。

      请柬出自天下第一说书人。

      请柬的内容则是邀请他们来听一段故事。

      请柬的下方很简单很粗暴的写着:只说一次,爱来不来,谁敢外传,就打死谁。

      在此之前,他们都很忙。

      但他们接到这张毫不客气威胁他们性命的请柬,却不约而同星夜兼程赶来了此地。

      抱着酒葫芦的说书人就坐在他一贯爱坐的位置,保持他一贯似醉未醉的模样,说一句话打一个嗝:“……只听一声长鸣,半空之中竟有一只巨大的雕穿云破日而来,一个俯身,就将那坠到悬崖中段的两人扔到自己背上,很快飞离了那埋葬了数代高手的悬崖,飞啊飞,飞啊飞……就此飞去了关外。”

      原本闹哄哄的厅中静了静。

      片刻,其中一个年轻人道:“就这样?”

      说书人打个酒嗝:“就这样。”

      年轻人阴沉着脸,起身气哼哼朝外间走去,边走边骂道:“还以为有什么了不得的事,老子花酒喝得好好的,万里迢迢赶来就给我听这个。”

      说书人能怎么办?

      说书人也很无奈啊!有些忧郁叹一声气道:“这么烂的本子,想当然不可能是我写出来的……有人非得说欠着一个才子佳人的故事,一定要让我讲了这一段啊。”

      那青衫的侠客原本算是一众被坑之人里神色较和缓的,闻言也不由得面色空了空,干巴巴问道:“才子佳人……和一只大雕飞向关外有半文铜钱的联系?”

      此言一出更是群情激奋,众人纷纷起身,一边骂一边朝着外间行出去。

      ……不认真看大概很难注意到,各自那眼中隐藏极深星星点点的笑意。

      说书人面上含着纵横大半生终于还是自砸了招牌的悲痛神情,那悲痛之中却同样隐含了零星的笑意。

      厅中很快走得只剩寥寥数人。

      那一直容色淡淡的温婉美人忽地扑哧笑道:“我料想了千百次才子佳人的结局……可没有一种是这样的。”

      青衫的侠客颇有些纵容看着她。

      一家三口中的中年人夺过说书人的酒壶饮了一大口,喃喃道:“左右无事,全家一起去关外走走,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美人眼睛一亮:“不如结个伴?”

      青衫的侠客面色一紧。

      美人下一刻却又咯咯笑起来,笑罢抢过那酒葫芦,以与她一身气质全然不符的动作仰头豪饮一大口。

      侠客看着,慢慢地那点紧张神色便舒缓了去,目中再次浮现笑意。

      说书人却丝毫不理会他们这番胡闹,只紧张兮兮抢回自己的酒葫芦,连着饮了好几口,这才终于放松了神经,手敲着葫芦醉醺醺道:“俱往矣,大梦初醒,数风流,还看今朝……豪情……豪情……豪情化作了一只大雕……飞呀飞,飞呀飞,飞去了关外……”

      *

      唱声渐歇,宾客散场,又是一日好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2章 三十八章 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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