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恍若的错觉（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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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寂静的医院走廊顿然响起了零碎的脚步声，近近远远……
一日之晨，所有的人都开始尽然有序的工作。
楼梯口，一对男女固执的对峙着，谁都不愿意让一分一毫。
肖枫子退后一步，苦涩一笑，“你走吧，你就给她几日安宁吧。”她又想起刚才在病房里的一幕。王若梅眼里噙着泪水，看上去惶恐又隐忍，而这个男人，眼前的这个男人，居然将自己妻子打成这样后，不但没有愧疚之色，竟然还恬不知耻说，“你还得呆几天啊，家里没人烧饭不说，你还尽在这里浪费钱。”
林伟强上下打量着这个养女，别说，真的是女大十八变，也就没几年，竟出落的如此标志。他不怀好意的走近一步，带着酒味的气息直直的扑在肖枫子的脸上，“我说乖女儿啊，怎么出来了那么久才回来啊？有没有想爸爸？”
肖枫子有些厌恶的撇开脸，欲想转身，“你走吧。”闭上眼睛的瞬间，她为王若梅心疼，妈妈，这样的男人，我真的不知你还有什么可以眷恋。可是，既然你无法离开，我能做的，只能给你更多修养的时间，即使一天，我都希望你能够过得平静一点，轻松一点……
可是肖枫子还未跨出一步，手腕已经被抓住，然后林伟强那个不着调的声音再次响起，“走？我供你读书，养到你那么大，你就用走来报答我？”或许林伟强觉得这个理由十分的得体正当，所以声音不由提高，可是听在肖枫子的耳里，却是如此刺耳。
她不耐烦的撇开林伟强的手，说实话，在这里的几年，她与这个父亲正常相处的机会少之又少，因为他在家的机会本来就很少，呆在家里不是酩酊大醉就是呼呼大睡，如果一定要问有什么语言的沟通，那么就是他喝醉后的那些疯话，亦或是对王若梅拳打脚踢时，她出手的维护……想到王若梅受到的苦，肖枫子嘴上免不了刻薄了点，“怎么？你想让我留你？留着和我一起去派出所娓娓道来家庭暴力是如何上演的，是吗？”
“你！”林伟强举起一只手，凶狠的瞪向肖枫子。
可能是他们争吵的声音太响，亦或是他们的动作太大，周围已经为了一圈人，每个人都在窃窃私语，却听不太真切。
肖枫子扬了扬下巴，毫不畏惧的警告道，“林伟强，如果你再动手，我绝对没有妈那么好讲话。”皱眉看着那只被林伟强抓住的手，冷言道，“放手！”她想，她大概今天将一辈子所有的坏脾气都用尽了吧。
林伟强似乎并不害怕，抓着肖枫子的手更加的用力，“吆，看不出出去了几年，见长不少嘛。”肖枫子懒得废话，用力的甩着手，她知道林伟强就是一个无赖，而和无赖说话简直就是白痴行为。
而她一直在专心的摆脱林伟强的挟制，根本没有注意到人群里的一个人影。
王若梅穿着病号服，手上还打着石膏，苍白的脸上依然还有许多的淤青没有完全散去。
她有些吃力的拨开人群，即使她并没有听到刚才他们的对话，可是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看着林伟强的仗势，心中不免一惊，所以有些激动的叫道，“伟强，你快放开肖肖。我们好好说话。”
肖枫子一看王若梅的出现，心里更加的急，生怕自己的母亲又要吃亏，提高着声音叫道，“你给我放手。”
林伟强见到了王若梅，心里更是得意，俨然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你看看你教出的女儿，见到自己的老子连声爸爸都不说，还对着我吹胡子瞪眼的。”然后貌似心寒的摇摇头，“得，我也不跟你们女人计较，你给我点钱，我也不等你做饭了。”
哈，肖枫子真想大笑。
这才是林伟强的目的。他是花光了钱，在这里耍无赖……
王若梅尴尬的看了看周围的人，这里也有些是她镇上的乡亲……
她走近一点对林伟强好心的说，“我哪里还有钱啊，最近都没有拉菜出去买，家里不是有菜，要不你就自己烧点吧。”
肖枫子听着只想翻白眼，她这个母亲有时真的单纯的有些无法形容……
林伟强当然听不进王若梅的好言好语，只以为她故意推脱，所以对着肖枫子的动作就更为粗暴，他一把狠拉住她，“那么就让她去拉菜。”然而另一只手已经不规矩的在她身上摸索，“做了大城市的人，想必口袋里的东西就更多了吧。”话是这么说，可是林伟强的手并没有放在肖枫子的口袋处，而是有意无意的摸着她身子的其他地方。
肖枫子忽然觉得一阵恶心，她根本没有想到林伟强竟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等事情，只感觉流连在她身子上手的温度犹如瘟疫，让她唯恐躲之不及。
她狠命的一脚踹在林伟强的脚上，“你个流氓！”
与此同时，王若梅也大叫，“林伟强，你快点放开肖肖。”
林伟强根本没有想到肖枫子的这一脚，没有站稳，跌退了好几步，手也不由松了开来，可是脸部却更为狰狞。
他欲扑向肖枫子，可是肖枫子的动作也很快，连忙闪开了身子，一脸戒备的看着林伟强。
林伟强眼看没有得逞，就更加的不依不饶，想想他这几日在赌桌上输了那么多，不但没有反身，反而赌债越欠越多，现在又跑出个‘女儿’，让他在那么多双眼睛底下出丑，心中的火更是无处可发，一边作势要抓住肖枫子，嘴里一边已经大大咧咧的骂道，“你个臭婊 子，吃我家的，住我家的，居然恩将仇报的踢我，你个白眼狼，活该被你爹娘抛弃……你个狗娘养的……你给我过来……”
“伟强，你给我住口，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肖肖。”王若梅大惊，一把抱住林伟强，制止他已经伸出欲打肖枫子的手。
身边的护士医生和病人也看不过去，纷纷责骂起林伟强。
而肖枫子则死死的抓着身边的扶梯，手指因为过分用力而泛白，耳边还是林伟强粗劣不堪的脏话，脑海里一遍一遍回响着那句话，‘活该被你爹娘抛弃……活该被你爹娘抛弃……活该被你爹娘抛弃……’心中莫名的一滞，明明知道这是事实，却依然难过的无以复加。
林伟强一时挣脱不了王若梅拼死的抱着，更加的不耐烦，用力的一挥手，肖枫子还没有从刚才的悲伤中缓过神，便看见王若梅被重重的推倒在地。
肖枫子大叫，“妈！”
她怒视着林伟强，“你！你给我滚！林伟强，你给我滚！”她奋力的抓住他，眼眶发红，“我一定告你，你等着，我不会再放过你，我不会再让你这样欺负我妈……”
林伟强听到肖枫子要告他，又看到周围人都鄙夷的对着他指指点点，还有地上那个终日懦弱妻子哀怨的眼神，心里更加恼火，不管不顾的将流氓本色展露无疑，他不屑的一把推开肖枫子，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肖枫子，“你他妈的狗杂种，还想告我！”
电光火石之际，肖枫子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隐约听到周围人的大叫……
王若梅几乎是扑在地上大叫，“不！”
虽然肖枫子的手一直是拉着扶手的，可是林伟强的力气本来就很大，她在完全没有注意的情况下，几乎是没有防备的就往后倒，她只感觉到手腕处一阵剧痛，连叫痛的时间都没有，眼前所有的影像便已全部倒退，连带着声音都像退潮一般，越来越远。
这一刻，她似乎看到了她的姐姐，很模糊的影像，却有着十分清晰的笑，她好想伸手抓住姐姐的笑容，可是那个影子太快，她的手刚刚伸出，笑已经消失……而她的背后，似乎并没有如预想中的撞到冰冷的水门汀，虽然还是有点痛，却是带着温度的。
她有些呆滞的抬头，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睛便毫无防备的直落她的眼里，耳边也同时响起了那个声音，凌厉而深沉，“给我抓起来！”
肖枫子被古堇越横抱在怀里，他的身子总是有着他独有的灼热和气息，他并没有低头看她，只是一步步抱着她稳步的踏着台阶。
可不知为何，紧绷的下颚，冷厉的语气，在这一刻，却在她的心中化成了最为温柔的细语。
肖枫子只见不知何时，医院里多出了很多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就像在宜城一样，他们十分有速的将林伟强围起来，其中的两个人很利落的反手将林伟强押下。
林伟强哪里见过这种仗势，顿时就腿软了，连声音都弱下去好几份，“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啊？”
古堇越稍微抬了抬下巴，又有两个穿着黑色西服的人将王若梅扶起，带入了病房。王若梅回头刚想说话，身边的一个西服男就轻声劝道，“王夫人，先进去吧。”
肖枫子抬起头，古堇越始终没有再看过她一眼，只是抱着她的手却十分有力而稳妥。刚才的梗咽让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所以当她喊出“越。”的时候，听在古堇越的耳里竟带了一份撒娇的意味。
古堇越顿了顿脚步，冷言的命令道，“一颗牙抵一句脏话。”低下头，看着眼眶发红，头发凌乱的肖枫子，不由蹙眉，声音倒柔了几分，“先回去躺下。”
肖枫子扭头看着王若梅的病房，手无意识的抓住古堇越的衣袖，低声问，“我想去看看妈妈，可以吗？”
那只手很白，手腕处有着几道深红色的勒痕，松松垮垮的衣袖里，还是可以清晰的看到被刮伤而泛出的猩红血迹，古堇越将眉头锁的更紧，可是那双闪着泪光，写满着恳求的眼睛最终还是让他转了个身，走向了那间病房。
“妈，我真的没事。”肖枫子躲开王若梅那双要查看她伤势的手，心疼的说，“妈妈，跟我走好不好，离开这里好不好？”
王若梅顿时敛眼，手紧紧抓着被子，连声音都带着些许的颤音，她说，“肖肖，你不懂。”她抬头看向一直沉默站在肖枫子身后的古堇越，又很欣慰的说，“看到你找到了好人家，妈妈也放心了。”
“妈……”
王若梅摇了摇头，阻止了肖枫子的话，“他救过我，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救了我，给我住的地方，让我有一口饭吃，今天他虽然变成这样，但是我不能丢下他不管。”她又再度看向古堇越，语重心长的说，“带我的女儿走吧，请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古堇越抿了抿嘴，与王若梅对视了良久，还是点了点头，一把抓住肖枫子的手，“走吧。”
暗紫色的窗帘，笔直的垂落在窗前，将外面的喧嚣杜绝在外。
肖枫子靠在床头，出神的看着自己手上覆盖着的古堇越的手，这个一向沉默冷厉的男人，动作竟可以如此柔慢，力度恰到好处的为她驱散手上的淤青。
她闭上眼睛，却还是情不自禁的想起王若梅不忍却含泪的眼睛，低叹自语道，“难道一生的青春还不够还清曾经的恩情吗？”
是啊，一生的青春，一生的大好岁月，她到底渡过了多少心酸的日子，她到底又忍受了多少个惊恐而寂寞的日子，难道这还不够还清当初的那点滴恩情吗？
为什么还要苦苦的折磨她呢？
四年前，她无法体会，四年后，她依然无法理解。
报恩，就一定需要如此极端吗？
“够了，可是加上了爱情，所以才不够。”古堇越手上的动作依然没有停止，脸上还是一贯的冷漠。
“恩？”肖枫子睁开眼睛，看向古堇越，不明所以，她没有想到古堇越会回答她，更不能理解他说的这句话，似乎太过萧索，不太适合她认识的他。
古堇越今天似乎很有耐心，继续解释道，“因为爱了，所以可以不去计较，恩情不过是借口而已。”就像他对忆含，因为爱了，所以可以放纵她没心没肺的对他，即使那把枪当时对准了他，他都没有半分的躲闪……
只因为她叫忆含，她是那个在阳光绽放下对他毫无戒备笑的女孩……
“是吗？”肖枫子转向了窗帘，似乎真的是的吧。
古堇越拿起湿纸巾擦拭着自己的手，把跌打酒的瓶盖盖好，答非所问的说，“放心吧，我会安置好你母亲的，躺下休息吧。”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她轻声的说，“那么就快过他吧，就以爱的名义。”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之后也没有再问过林伟强的事，不过看着王若梅那日益红润的脸，肖枫子想，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那一晚，她又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走进了一个幽谷里，雾气缭绕在山脚，鼻间是扑鼻的花香，眼前是斑斓的飞鸟，耳边有潺潺的溪流，她赤着足踏在湿漉漉的青草上，她想她一定是走进了仙境。
远处似乎还有一个人，一身白色的纱衣，在风里飘逸着，长长的发丝披在腰间，给人一种脱俗清雅的感觉，她不由自主的踏着步子，想要靠近。
叮咚的泉水一滴滴的落在石岩上，她似乎看见那个飘逸的女子在笑，那个笑十分的淡，红润的唇只是微微的勾出了一个弧度，她看不清这个女子的容貌，想要抓住，距离却越来越远……
当那个女子挥动着衣袖想要绝尘而去时，空中回响起一个空灵的声音，她说，“滚滚红尘，请记住你的脚步。”
睁开眼的时候，她的手抵在古堇越的胸前，整个身子完全钻在他的怀里。
而令她惊奇的是，他的手竟然轻轻的搭落在她的肩上，宛然像一个拥抱的姿势，将她护在了心口。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恍若的错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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