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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镜花水月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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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小满在上海一直待到了深冬,到堂吉柯德都长大了,渐渐显现出德牧的威仪,上下电梯的时候都得将它紧紧的怼在墙角。
十二月二十五号,文小满陪从不过圣诞的沈言在家里吃了一顿火锅,馋的堂吉柯德在茶几周围不停的绕。
“我明天要回趟颐城。”文小满突然开口。
喂堂吉柯德吃火腿肠的沈言舒了口气,面色如常回到:“好,几点的车,需要我送你吗?”
“我买的机票,明天上午十点。”
“好,那我送你去机场。”她又开玩笑的接一句,“早说明天回去,我今天应该出去请你吃一顿好的。”
文小满:“那看看有多好,倒也是可以晚一天吃了再走。”
沈言看向他笑:“怎么,你还缺饭钱,你现在是大老板,直接谈品牌家具代理,跟我这种打工人还计较这一顿饭?”
文小满用漏勺捞了捞锅里煮好的菜,将沈言喜欢吃的掌中宝和牛肉夹到她碗里:“当然,有饭不吃是傻子,不然等我下次来再还好了,先欠着。”
沈言满不在意的点点头:“好。”
她从不信什么下次,大多时候下次只是一句语气词,并没有它字面上表示的实质含义。所以她的答应就只是一句饭桌上的应付话术,为的是尊重,没有下次,就不会有实质性的意义。
他们之间也的确没有下次。
而文小满面上不显,但对于沈言的爽快他不得不承认心中是失落的,不能表露的失落成倍的难受,她那样的爽快让他会以为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羁绊,只需要一次分别,就缘分尽了。
他在沈言与堂吉柯德玩闹时偷偷观察,细细看着沈言的神情,仔细到给他足够的时间,他能数清沈言的眼睛上有多少根睫毛,她的皮肤上到底有多少个细小的毛孔。
他期望的是从她这样的脸上看出一丝丝不舍的痕迹。
但他没能看出来,他认为沈言对于他明天就要离开的事情早已做好了准备,甚至在听到他明天走时舒了口气。
他的存在让她不自在了吗?明明这么些天相处的虽不紧密但和谐自然,难道沈言真的希望他走吗?不对,她为什么舒口气?怕自己的存在会改变她的生活现状,影响她的感情?所以自己还是有一定影响的,对吗?
他突然定在当场,恍然察觉自己在沈言的一句话后他竟然想了这么多,是这么的忐忑与反复,在勇敢和怯懦间来回摇摆。原来一份不确定对方态度的感情是这么的令人难受。
所以芷江那晚的她也是这样吗?
第二天一早文小满起床收拾行李,沈言怕误了飞机起的也很早,见来得及就在家里煮了面条,十点的飞机两个小时到颐城就是中午了,要是不吃早饭这样一直舟车劳顿人也会受不住。
她将文小满送到机场大门口,下车前文小满嘱咐着:“再忙也得一天遛一次堂吉柯德!他不敢在家上厕所,你不带他出门他就不肯上。”
沈言点点头:“知道了。”
“每天都要记得反锁门!门口我给你装了个摄像头,连着你的电脑,就在桌面就能看到,如果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以查监控。如果害怕睡不着可以给我打电话。”
沈言一愣,心内有些震惊他的细心,哪怕不在如从前一样将这份善意误以为是爱情,即使是朋友也很难不被这样的关心温暖到,她声音格外柔和的回到:“知道了。”
文小满见没什么特别需要交代的,转身开门。
“谢谢。”沈言忍不住轻声说。
文小满听到后笑了,回头看向沈言:“再见。”
他说完看着沈言,用那双认真的眼盯着她,直到听见沈言回了“再见”他才拿着行李箱下了车。
这一次时间充足,换成是他站在机场的门口,看着她的身影随着移动的车窗,从侧脸,到鼻尖,到后脑勺到看不见,直到最后连车都消失不见。
沈言心里并没有什么很大的波动,他本身就不该留下也不会留下,所以沈言一早就做好了准备。
况且她习惯了一个人,生活,感情都习惯了一个人,是文小满闯进她世界的两个月改变不了的,并没有因为家里多个人而改变成活节奏和习惯。
这年底的两个月她本就忙,早中晚都在外面吃,周末加班,一个星期三趟应酬。相处最多的时候无非是他接送上下班,偶尔她应酬回来他在小区门口等着接她,又或者在她半夜看电影时坐在她旁边一起,一句话也没有。
她也不是神,都说二十一天会养成一个习惯,她当然还是会有一定程度上的不习惯,但那在可控范围内。
他每晚接她下班,他不在,她需要比跟他一起时更加注重自己的人生安全,仅此,无他。
他离开的当天下午,沈言依旧是点常吃的外卖,累了去阳台喝杯酒抽根烟,睡不着找个电影边看边睡,该几点起几点起,想几点睡几点睡。
不出意外,她应该会这样很久很久,并不打算做任何一点改变。
当然也有想改变的,就是她自由的计划。
她从没有和齐放开过玩笑,也不是找个理由拒绝,她是真的想过那种诗和远方的日子,她本就没有归宿,不如随波逐流,随风飘荡。
钱攒的差不多了,再不济还有她爸妈给的,她又是一年年底了,今年她准备找老板放长假了。
可以有长假就长假,不可以有长假就辞职。
文小满到颐城直奔何万垠家里,正好周末,何万垠在家,接到他的电话套了羽绒服拿着车钥匙下楼,就看见好兄弟站在小区门口的路边抽烟,身边还立着行李箱。
他走过去将车钥匙递给他的时候问:“谈完了?”
文小满点点头,接过钥匙。
何万垠见他夹着烟将钥匙随手放口袋里没有说话,难得的神情落寞,还以为出了什么变故,问到:“谈的不好?”
文小满垂着眼睫默不作声,良久抽完烟说:“我还要再去一趟。”
何万垠心下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只说到:“那你没谈下来你爸那边怎么说?”
文小满愣了一愣:“家具的事?”
他这话一出,换成何万垠一愣:“不然呢?”
文小满略一点头:“车停哪了?”
何万垠一头雾水,走在前面带路:“到底谈没谈好啊?”
文小满手插在口袋在后面慢吞吞的跟着,唔了一声说:“回来就是把合同给我爸,然后安排下公司的事,我暂时要去上海呆一段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
文小满心想,也有可能不回,如果她想呆在上海一辈子,就陪她在上海生活,如果她想去天南地北的旅游,也可以。
她需要他,需要他陪着,他会一直陪着她,做她的依靠,让她不要总是那么坚强,让她也能哭能笑。
他要找到那颗螺丝钉,他想看她快乐的笑,撒娇赌气时哭,他不喜欢她每天落寞发呆的样子。
他从前不知道,原来那是心疼,他暗骂自己迟钝,竟然这么久才想明白,自己对她从来特殊,是因为他喜欢她,爱她,她原来在自己这里这么重要。
她就是很重要。
何万垠啊了一声,语调上扬满是不解,一连几个长串的问话:“去干嘛?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你的店不管了?你爸妈到时候又要天天问我,你先跟我说清楚,给我个谱我好应付你爸妈,你跑远了我还在颐城。”
文小满垂着眼,难得一见的愿意说实话,语气里甚至还带着点期待和欣喜:“去跨年。”
“啊?”何万垠觉着他每一句话都没听明白,“跨年?跑上海?你一个人?”问一句顿一下的,他觉着自己话都说不明白了。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在上海和沈言的事谁都不知道,见他不回答,认识这么多年了,何万垠也知道不能问,也就没在说什么,两人并排下了地库。
反而是文小满突然问:“你给你媳妇买过花吧,我想订花在哪里订?”
寂静的地库这话格外清楚,但何万垠就是觉得他没听明白,脚步一顿,偏头看文小满,脸上的表情无比的精彩,眼睛鼻子皱在一起,嘴不知道该怎么放,眉毛又飞起:“你要订花?”
见文小满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他吞了吞口水难以置信,这人也就送过沈言花,怎么又突然……
心里有种莫名的怪异感,好一会他才组织出语言:“随便一个花店……”
“我要的有点多。”文小满打断道。
何万垠感觉自己被一波接着一波的惊愕打翻在地,顿了好久忍不住问:“那一整个花店的还不够?你要干嘛?”
“我只要白玫瑰,一个花店的肯定不够。是不是要提前网上订,离跨年就几天了,来得及么?”
何万垠心底爆满的惊愕变成了惊悚,他心底莫名冒出一些不敢置信的想法,看着一脸认真考虑的文小满,见自己没有回答,他低着头拿着手机搜索着什么,往车门出走着。
站在原地的何万垠心中一团乱麻,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文小满坐上车开车离开。
不知道多久,他终于回神,打了个电话给李华,李华接电话的时候笑眯眯的说:“哟,稀奇啊,找我干嘛?”
何万垠叹了口气没说话,李华又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借钱啊,我穷的很。”
“我觉得文小满有点不对劲。”何万垠不知道怎么说,只说出了这一句。
李华沉默了一会,问:“怎么了?”
何万垠张张嘴,烦乱的说:“我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很不对劲。”
李华:“具体点啊!”
何万垠说:“就是他前段时间消失两个多月,我们都找不到人,然后他莫名其妙的大半夜到我这里来问沈言的事,说是想知道沈言在上海过的怎么样,怎么死的。”
说完他后面的半天说不下去,一直在组织者语言,觉得自己说不清楚,又觉得自己想的太荒谬,那边李华沉了声音问道:“然后呢?”
何万垠抬手抓了抓短发:“就然后问完跑了,又不见了好几天月初他爸说他回来了,还主动去店里上班,然后不是有个什么合同要去谈,他爸说就是让他去跟别人签个字拿回来,他前几天就把车丢我这里,估计飞过去的吧,刚才回了,到我这里拿车,突然跟我说要买花。”
李华一愣,语气也很是疑惑:“买花??”
“对!”何万垠有些焦躁的走了两步,“而且他说他要很多,还说他还要去趟上海。”
李华:“还去?去干什么?”
何万垠深吸一口气:“他说他要去跨年,而且他说他要买白玫瑰!”
一句话,电话两头的人都沉默了。两人都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怪异感到底是因为什么。
最后是李华先开口说:“给他打电话问清楚,你刚才怎么就让他走了,到时候又找不到人!”
何万垠一听也是后悔无比,立刻抬脚往车库外走,有些懊恼的说:“我真的听的心太乱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李华:“别说了,赶紧跟他打电话。”
何万垠嗯了一声将电话挂断,立马给文小满打,一连打了三个都占线,没有人接,他只好留了个微信消息,让文小满看见了给他回一个。
何万垠再接到消息的时候是晚上,文小满只回了一句:【我去上海了,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何万垠一愣,等电话再打过去,那边已经不是占线,而是关机打不通了。
何万垠还没来的及反应,手机响了,是文小满的爸爸,他接了,那边问:“阿垠,小满说什么他要去上海一段时间,说完就跑了,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何万垠苦笑:“我也不知道,他才给我发的消息,说是他去上海了,我刚准备打电话问他,他也没接。”
本来大家都有些担心,但想着他一个成年男性,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一直到几天后的月底,夜晚十一点多,何万垠陪着女朋友在外面看电影,电影中途突然接到文小满的电话,他跟女朋友打了个招呼,立刻走到影院外接了电话劈头盖脸的问:“你他妈终于知道回电话了,你看看都几天了,你爸妈都要急疯了。”
何万垠听见对面人急促的喘息声,他忽然一愣,问到:“怎么了?”
何万垠不知道他听见那边人回话的时候自己是什么反应,只觉得全世界都变得一片空白,脑子僵硬的停止了运转,耳边发出震耳欲聋的嗡响。
他艰难的吞了口水,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问:“你说什么?你在说一遍。”
“我找不到沈言了,你给她打个电话,我打不通她的电话,她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