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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知己安得兮,助守四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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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晚上我都要帮王处理政事,整理好,在他第二天从后宫某个妃子处去往早朝的路上向他一一说明:哪些是不重要的,哪些是值得注意的,哪些先不用在意,哪些需小心应对——从臣子动态到各国政局变化,举凡他需要掌握的,无一遗漏。然后,他再以最好的姿态去面对群臣和数以千计的说客。
“……所以要和秦国搞好关系,而楚国现在仍不足为惧、应当静观其变,值得注意的是魏国,现在他们一用庞涓出战,很多小国纷纷不战而降。我想等孙先生出山再和他们正面交锋。”“孙先生”,自然是孙膑,和我同出鬼谷,但我在外人面前都尊他一声“先生”。
“让庞汾去吧。”王出其不意的道。
“什么?”我冷静了一下,“王,庞涓不可小觑,臣妾以为还是先请孙先生出山……”
“那小子不也是鬼谷的人吗?”
“什么?”我又愣了一下。
“庞涓。”
“是,所以更不应……”
“既然如此,孤王相信庞汾应对得了。怎么,你推荐的人自己反倒不放心吗?还是……你有什么顾虑?”王停下来,望了我一眼,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王的那一眼里有了然、有试探、有……他看到什么了吗?他想到什么了吗?不,我看不出来,虽然我五行八卦无所不通,可是王经历的男女情事远在我之上,这方面,我从来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不应该推测。我只需要小心应对。
弯腰抬手,深深的一拜,宽大而华贵的黑色袖子遮住戴了面纱的不堪容颜:“一切听从王的旨意。”
朝堂上,庞汾静静听完,二话不说跪下领命:“臣听凭王的差遣。”
庞汾很快的训练好了士兵。他沙场点兵的气势,让多少城里的姑娘们脸红心跳。队伍出征那天,送行的百姓格外的多,几乎全城的姑娘都冲着庞汾来了。公主的送行队伍浩浩荡荡,成为临淄接下来一个月的持续话题。
我没有去送行。
我只是站在高高的宫殿之上,看着脚下如同蚂蚁般细小的人群一直绵延到城门口,而庞汾的队伍慢慢地从眼前消失,终复不见。转身回宫。
孙先生和田将军还没有归来,还有很多政事要处理,还有很多人才没有引见。
但是,庞汾——我在心里默默的祈祷——你一定要胜利归来,你一定要活着。
他出征后,我左思右想,终是不安,我只希望能快快请孙膑和田忌出山,对付庞涓。虽然相国田婴等人劝我不要着急,欲速则不达,对付魏国不必急于一时。只是我生怕晚了,不能抢在庞涓之前给庞汾援助。兵贵神速。不得已,回不了鬼谷,只好走一趟田府,请田将军,也让田忌把我的话带给孙膑。
我想,我只是害怕吧,害怕庞汾出师未捷身先死,害怕失去最重要的一步棋,害怕王会因这一时错误的决策而全盘皆输。
万幸,庞涓这次没有出战。只有我知道,这不是“幸运”,而是“才能”,而是“智慧”。
是我让庞涓没有办法出战的。
尽管耗费了我的法力,我仍是让庞涓出了一点小意外,而这点小意外直接造成了魏王对庞涓暂时的不信任,把他的兵权暂时拿走,他才会没有出战。
而这次做法的结果,就是我的相貌变得又不堪了一些。但是没有关系,庞汾得胜了。
庞汾得胜归来,我很欣慰地笑。
王大喜,特地为他在宫中大摆庆功宴,还请来了他疼爱的妹妹万宁公主。席间公主不住对庞汾投过来的热切目光早将她的心思昭告了天下。酒过三旬,王貌似随口的说道:“庞汾啊,寡人将最宠爱的公主嫁给你怎么样?”语出,震惊四座,周围顿时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我和庞汾像是被响雷击中了一般呆定住。
公主含情脉脉的望着庞汾,庞汾望着我,我望着王。多么讽刺。
可是庞汾语出惊人:“我不能娶公主。”无比坚定的语气。
“希望王能谅解,庞汾心里另有他人。”
片刻,王终于还是微笑道:“哦?是哪家的姑娘如此幸运?说出来,寡人愿成人之美,赐你们完婚。”
“谢大王美意,庞汾感激不尽。但恕庞汾难以从命。”
“哦?何解?”
“因为庞汾不是她所求的那个人,没有办法带给她幸福。可是庞汾愿意守护在她身边,为她祝福。”说完他看了我一眼。我慌忙低下头去,不敢看他。他的眼里有着太多的眷顾和深情,是我所不能承受。我也不敢看齐王,在男女情事面前我是那么的稚嫩,而他却是个中老手,我和庞汾之间的暗潮涌动,瞒不过他的眼。
“男子汉当丈夫当成家立业。”王脸上的笑容敛去,我不由得为庞汾暗暗捏了一把汗。
庞汾毫无惧色:“庞汾只立业,不成家。”
我错过了齐王脸上那一抹一闪即逝的得逞的笑。
晚上齐王来到我的寝宫,我的诧异不比宫女们的少。
“齐王所为何事?”
“没事不能来看看你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王至少不会在没有政事的这个时候想到来看我。”
女人太聪明真是不怎么招人喜欢啊。“罢了罢了,和你说话当真是天下第一无趣之事。”齐王摆摆手,有些扫兴,“你和庞汾是怎么认识的?”
果真看出来了。我淡笑:“我们是同门之谊。”
“同门啊……多久?”
“我们从小便和师父一起生活了。”我据实以对。
王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
“王心里有眉目了?”
“什么?”
我笑:“你在揣测我和庞汾的关系。你在猜想他心中所系之人是不是我。”
“天下事还有你钟无艳不知道的吗?”他也笑,这次是由衷的敬佩,“那么你的答案呢?”
“你应该去问庞汾。”直接否认未免更引人遐想。水至清则无鱼,我也不能撇得太清了。
王按着太阳穴,有些无奈的笑:“你呀……”
“无艳,这句话我只说一遍,以后不会再说——他今天这番话,你真应该好好想想。”送王出门时,王留下了这句话便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在风中站了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