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晚风把你吹散》哎呀是你呀

14、没有回头路

　　早上查完房后，趁老师们各自忙着的空隙，刘伟在桌对面给水禾发了条信息：“那个柯蓝雪听说不在这里实习了，我们张校长给他儿子和未来儿媳妇在C市重新找了家医院，他俩今早就走了。”
　　水禾看到信息，脸色蓦地一凉，好半晌才抬头问道：“真的？”
　　刘伟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回道：“欸，我好歹有亲戚在这里，这消息还能有假吗？”
　　见水禾仍旧一副不相信的模样，又说道：“我看那个柯蓝雪平常跟你很不对付，她走了你不高兴？”
　　水禾原本有些失落的心，被他这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给逗乐，笑骂了句：“就你知道！”
　　在儿科，柯蓝雪平时都是不理他俩的，办公室里都是他俩挨一边胡天海地的聊，而柯蓝雪总是坐的离他俩远远的，每次看他俩聊天的眼神都是一副嫌弃的不得了的样子，所以她走了刘伟也是很乐见其成的。
　　没有张言之和柯蓝雪的日子，水禾过的很自如，特别是想到还有几天就可以回家更是畅快。
　　有句老话叫乐极生悲，应证在水禾身上再恰当不过了。当她拿着申请去找覃主任签字盖章时，肖慕桐告诉她覃主任休假了，要半个月后才回来。
　　心禾听到这个消息，想到还要在这里待上半个月，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更让她郁闷的是因为临时申请转了实习地点，自己已经不在医院实习名额内了，自然也回不了宿舍，所以她只能待在公寓等。
　　自从上次佘伟恩回来喝闷酒后，就再也没有见他回过公寓了，水禾也乐的自在，没有人打扰的日子她每天除了待在公寓就是到江边散步。
　　Y市的江滨确实很美，广场那里成群的鸽子特亲人，让水禾很是喜欢。也许是心烦的事看不到了，人也一下子松快了许多，为了打发时间买了一套画具，她想把她看到的美好画下来。
　　为了找到最佳视野，她干脆跑到江边的石堆上作画，一画就是几小时，沉浸其中的她没有注意到跟了自己好几天的街拍摄影师，当一张名为《少女》的照片出现在一期专栏节目里时，乔恩咋咋呼呼地打来电话告诉她这个消息。
　　乔恩平常就喜好摄影，倘若不是家里人坚持让她学医，幸许她也会成为一位优秀的摄影人，当在网站上看到熟悉的身影时乔恩激动地无以伦比，水禾能想象自己若是此刻站在乔恩面前的话，定会被她拉出去炫耀一番。
　　打开手机搜索到那张照片，摄影师确实挺能抓拍的，一个正在作画的背影都能拍出油画般的质感，看得连她自己都惊叹竟还有做模特的潜质。
　　水禾依旧每日江边一画，给路过的小朋友作过画，也被当作手艺人丢过小费。她学画时间不短，当年参加比赛也是得过奖的，画画就跟她吃饭睡觉一样手到擒来，这活需要天分，而水禾确实这方面天赋十足。
　　佘伟恩从科里的实习生那里得知水禾那张照片的事，压抑了多日的心突然就决堤了，停下手中的事看向对面空着的那张椅子，莫名地心里感到空落落地，抬腕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两点了，她此时应该在江边了吧，极度渴望见到她的想法在心底叫嚣着。
　　那天下午，正忙着核对的小护士们便看到一向稳重高冷的佘医生竟然破天荒地冲出科室大门，像是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惹得大家面面相觑。
　　这个季节的午后阳光是慵懒的，隔着一树的金黄梧桐，远远地便看到那个认真画着的身影，已经有好多天没看到她了，这一眼更是让他难受，安然说她马上要回家了，想到那天晚上在咖啡厅里约会的两人，他们并没有发现坐在后桌的他，所以他俩的谈话他全听到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她邬水禾就是看不到自己对她的满腔爱意，难道那个人就那么好，好到为了他而逃离吗？
　　佘伟恩并没有在江边待多久，他待会儿还有一个项目的阶段会议，当下正是关键期不能出任何差错。
　　离开的时候，佘伟恩经过广场路边的凹凸镜时，看到镜子里小丑般的自己，嘲讽地笑了笑，又像是赌气般拍打了几下镜面，发泄完后吐了口气，抬眼便看到一对情侣正担心地看着自己，从未在人前失态过的他几乎落荒而逃。
　　会议进展的很顺利，晚间从饭局上下来时，喝了不少酒的他有些醉意，看着扶自己出来甲方女助理，酒精的作用下他恍惚觉得那人像极了水禾，眼神温柔地一把搂住对方，不停唤着：“你就不能看看我吗？我也爱你啊。”
　　原本搀扶着他的女助理一下子懵了，正不知所措时，一阵凉风吹来，身上一松，刚还温柔款款的人瞬间冷着张脸，只说了句“抱歉”，便快步离开了，留下仍站在酒店门口的女助理一脸尴尬地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
　　出租车里，佘伟恩烦躁地松了松衣领，此刻他脑子很乱，司机问了好几遍目的地他都没听见，突然车子停了下来，习惯性地看向后视镜，在司机疑问的眼神里他才反映过来，便脱口而出一个地址，刚说完他愣了愣，但直到最后他都没有想要更改的想法。
　　佘伟恩并没有直接回公寓，而是在楼下伫立了很久，他抬头望向仍亮着的那层，这么晚了她竟然还没有睡，他能想象的到她此刻正在做什么，她的表情她的模样似乎在很久以前就已经镌刻在他心上，想着想着他宠溺地笑了，不知道是酒精激发了他内心的冲动，还是浓烈的爱意让人疯狂，原本只是想在楼下这么远远看看就好的想法瞬间被情感湮灭，他只想见到她。
　　门打开的一瞬，正好看到刚洗完澡只穿着浴巾的水禾，看着突然闯入的佘伟恩，水禾头脑一片空白，瞪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他，佘伟恩看到这样的水禾，心口一窒，内心挣扎着，几息后，像有什么吸引着向她一步步走近，在水禾的惊呼声中被他一把拽到房里，犹如噩梦般地一夜，没有尽头的深渊，在痛苦中水禾昏睡过去了。
　　佘伟恩疲惫地看着身边初经人世的少女，温柔地亲吻着她的额头，如若珍宝般紧紧拥入怀中。
　　这一夜有人得偿所愿，有人却坠入地狱。
　　早晨刺眼的阳光打进来时，水禾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一种从未有过的不适感提醒了她昨夜发生的事，猛地转身就看到身边那个让自己失去所有的人，羞愤和绝望充斥着她的内心，但她仅仅只是用力推开他，当所有不幸都碰撞到一起时，没有疼哭也没有怒骂，相反地，冷静到极致。佘伟恩看着这样的水禾，他倒是希望她能骂他指责他，可是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慢慢穿好衣服走到客厅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佘伟恩无力地抚额叹了口气，他知道他俩之间大概是再无可能，他用了他这辈子唯一的冲动扼杀了自己的爱人，可是他仍然想要留住她，哪怕在这漫长的一生里怨恨相对。
　　穿戴好后他来到水禾身旁，眼神哀伤地看着窗外的江景，几瞬后对她说道：“昨天晚上是我对不起你，但请你相信我不是个乱性的人，对你我是真心的。说来可笑，从不相信缘分的我，在一次次与你相遇，从最开始的心动到最后的爱上，或许时间过于短暂，但这却是事实。”
　　“这段时间我一直很矛盾，听到你要回去时的失落，你和他在咖啡厅里的谈话让我的心一下乱了。”
　　“那天回家我本想借着酒劲跟你坦白自己的想法，但看到你对我的躲避，我迟疑了，昨天原本下定了决心想为自己努力一下，可是没想到失了分寸伤害到你，但不论怎样请相信我会信守承诺，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完全信任地把所有交给我，我不是张言之，我有能力走我自己的路过我自己的生活。”
　　水禾静静地听着，不为所动，佘伟恩也不逼她，他想她需要点时间，他相信终究她会想明白自己才是最适合她的。
　　随后便去厨房给她做了些早餐放到桌上，时间不早了，他去卧室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去上班了，临走时他放了一个小盒子在她手上。
　　等他走后，水禾把他给的东西随意丢在桌上，她此刻不想碰他给的任何东西。
　　在浴室里，水禾死劲揉搓着身体，她不怪任何人，这一切都是自找的，原本他们两人就没有信任可言，可自己在走投无路时仍然接住了他抛出的那根稻草，今天这些遭遇都是因为自己的懦弱无能，这又能怪谁呢？
　　洗完澡水禾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晚上佘伟恩回来时水禾还没醒，他担心她有事，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没事，他松了口气。
　　看着水禾睡熟的样子，情不自禁地亲了亲她的额头，直到昨晚他才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是多么炽热，原来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是真的。
　　可能白天工作太累，佘伟恩在水禾的房间里就这样佣着她睡着了，当水禾夜间醒来时被旁边的人惊吓到，赶紧打开灯，被吵醒的佘伟恩满脸睡意地看着她，水禾涨红着张脸愤怒地看着他，他把她当什么了，以为昨晚发生了关系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欺负她吗？一股子情绪冒了出来，指着门口对他大吼道：“佘伟恩，请你出去！”
　　“好，你好好休息。”
　　佘伟恩低声安抚道。
　　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与她好不容易亲近的关系被自己一夜间给毁了，他没有哄过女孩子的经验，在以往的日子里只有女人对他趋之若鹜的，没有像现在自己哪怕把心捧到她面前她都不会看一眼，只因为在他和她的这场关系里是自己爱上了她。
　　客厅里，佘伟恩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刚好凌晨一点，这么一闹已经毫无睡意，拖着疲惫的身子在酒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喝了起来，他发现酒确实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人活的不那么清醒。
　　水禾躺在床上，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她羞于自己的遭遇也羞于自己的懦弱，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给予她的只有不幸，她不知道该怎样在这里安安稳稳地生活下去，跟这样的他纠缠在一起，她想不到自己的未来会怎样，恐慌再一次从心底升起，她盼望着覃主任快点回来，这样她就能离开这里不再跟这些人事再有牵扯。
　　在等待的日子里，水禾已经没有心情再拿起画笔，她每天漫无目的地在江边走着，累了就坐在那里发呆，神情忧伤。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半个月了可是覃主任还在休假。
　　水禾在这里的每天都是煎熬，她无处可去，只能住在那间公寓，每天佘伟恩会准时回来，不管她吃没吃，他都会给她做好每顿饭。
　　直到有一天，厨房里传来一阵烧鱼味让她忍不住犯恶心，就着垃圾桶一阵干呕，吓的佘伟恩赶紧出来查看她的情况，干呕的难受让她浑身无力，任他抱着她查看，水禾以为是这几天胃口不好没怎么进食导致老胃病犯了。
　　第二天佘伟恩带回来了根验孕棒，她看到验孕棒慌了慌，迟疑地进了洗手间，没有意外，确实是怀孕了，当她拿着带着红线的验孕棒出来时，水禾脸色苍白，而佘伟恩内心一阵狂喜，他觉得这个孩子是上天给予他和她重新开始的机会，几乎没有犹豫地脱口而出：“水禾，我们有孩子了！”
　　水禾绝望地看着他，恨恨地吐出一句：“我不会生下他的！如果非要我生下他，我宁可带着他一起死去。”
　　水禾的决绝让佘伟恩愣了愣，直到此刻才明白水禾对他是如此厌恶，这样的她是不会愿意和自己在一起生活的，哪怕有了孩子她也不会为了孩子而留下，他内心有一瞬间的绝望，但仅仅只在那一瞬间，他看着她，闭了闭眼，轻声说道：“好，都如你所愿，你想怎样跟我说一声就好，我会给你安排好。”
　　说完就出去了，大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水禾似乎看到了他眼里的泪水，突然心里泛起一丝丝酸痛，绝望地在心里说着：“佘伟恩，放过我们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