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呼吸》一只则灵

3、加州梦

　　壹号艺家的业务范围横跨政、商、艺三界，旗下囊括了画廊，唱片，影视，甚至慈善基金会等一系列产业链，加上政府的大力扶持，这几年以惊人的速度发展。近年扩大海外商业版图，参加和举办了众多拍卖会。这次拍卖的地点在美国的加利福尼亚州，壹号艺家作为最大的参与方之一，派出陆觉参加并哄抬价格。
　　泽川从没出过国，于是嚷嚷着要去玩，由于这次的任务简单，陆觉便欣然同意。
　　【苏拉威西号游轮】
　　游轮顺着加州的海岸线，驶向深海，黄昏的旧金山极美，波光粼粼的金浪让海面浮出光晕。日暮低垂，大海即将迎来属于她的永夜。
　　苏拉威西号的百老汇歌剧最为出名，两人慕名而来。歌剧是经典的爱情悲剧《蝴蝶夫人》，战争年代，美国军官平克尔顿抛弃了他在日本的结发妻子巧巧桑，最终日本艺伎巧巧桑自杀而终，最后巧巧桑的遗言耐人寻味：“宁可怀着荣誉而死，决不受屈辱而生”。
　　陆觉偏着头，问道：“如果你是巧巧桑，你会怎么做？”
　　泽川微笑，“当然是挥刀斩渣男啦，像这种玉碎文化，早不适应现在的女性思想，歌剧之所以能够经久不衰，在于他悲情优美的画面感和歌词，这才能扣人心弦，观众都是感性的动物。”
　　陆觉笑道：“研究表明，人在陷入爱河时会分泌一种叫苯基乙胺的物质，让人迫切想和对方在一起。实际上，他的浓度只能维持六个月到四年的时间，所以人本身就不是什么长情的生物，至死不渝违背天性。有人曾说，人们在结婚时不应该说什么无论贫穷或者富贵都不离开你这种陈词滥调，而是双手放在自私的基因和进化心理学上宣誓，我将违背我的本能，忤逆我的天性，永远爱你。”
　　泽川有点生气：“你这是在给平克尔顿找借口！”
　　“不是哦，我是在分析原因，阐述事实。” 陆觉的回答明显让泽川失望了，她很久没有再说话，望着陆觉，阔别多年，陆觉变得更加成熟，更会伪装自己的内心，眼眶也更加深邃，透过那双眼睛没人能读懂他的想法，曾经他把爱怜写在脸上，聪颖的泽川立刻就能猜到他的想法，可现在依旧吗？泽川不知道，过了很久，泽川开口：“你会是平克尔顿吗，会抛弃曾经的心上人吗。”
　　“我不会。”他语气笃定不容置喙。
　　讲到这时，舞台上的巧巧桑已经切腹自尽，谢毕。
　　拍卖会正式开始，签到完毕后，陆泽领到了壹号艺家的号牌。叫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陆泽从进场便开始观察每个人，提前背下了参加人员的名单，刻意观察他们的叫价风格，对于各大财团的心理价位已经几乎揣摩透，因而在叫价的时候进退则如，把握着节奏，也时不时让泽川举牌，避免太过张扬引起嫌疑。
　　其中一件拍品是一枚红宝石胸针，这是一颗10.05克拉的缅甸天然“鸽血红”红宝石，周围密布着一圈细碎的钻石，有微微磨损痕迹。微微磨损……陆觉感到瞳孔颤动，他不会记错的，左上方的磨损痕迹——妈妈经常穿着翻领毛衣，线头也总是触碰到胸针产生摩擦，久而久之钻石的边缘变得光滑。
　　这是祖母的传家宝，祖母是满清正黄旗贵族，民国时其夫投靠汪伪政权，建国后家道中落，红宝石胸针却代代相传，祖母去世后，妈妈几乎天天把它戴在胸前，陆觉曾问：“为什么要天天把它别在胸前，天天看都腻了。”
　　“你不觉得这像是心脏吗，里面是祖母的爱呀。”
　　回过神来，主持人已经在介绍了：“这枚红宝石叫做月桂树的吻，取源于一则希腊爱情神话……”由于在座宾客纷纷被里面的故事吸引，尽管有微小瑕疵，要价却出乎意料得高。
　　“五百万一次”
　　陆觉突然举牌：“六百万”
　　“七百万”
　　陆觉又举牌：“一千万”满座宾客哗然，提价速度过于的快，泽川不由紧张地望着陆觉，又环视周围的人。竞争的人越来越少，提到一千万时只有一位男士和陆觉竞争。
　　“一千万一次，一千万两次……”
　　“一千一百万！”那位男士喊道。
　　泽川看陆觉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小声说道，“已经够啦…”
　　陆觉思考片刻，举牌：“一千三百万！”
　　所有人议论纷纷，明显胸针的价值远低于这个价，这是一场亏本买卖，那位男士也不再跟价。
　　“一千三百万一次，一千三百万两次，一千三百万三次，一千三百万成交！”
　　拍卖会结束，陆觉找到这枚胸针的拍卖人，是北京古董行的老板，老板回忆：“是一个穿着普通的中年女人，说是要典当，拿出胸针的时候我吓了一跳，这宝石极其罕见，我混了好几年古玩行不会有错的。只说这是自己原来家里的传家宝，后来和家人走散，自己这么多年也没什么留恋了，儿子今年要读书，家里没那么多钱供孩子读书，就想着把他卖了，可惜没有留联系方式，不过店里有监控，这位先生你看看……”
　　“不必了”
　　妈妈说这是祖母的爱，却卖了它，一如她出走远去，连同陆觉的那份爱，一并遗弃。失败的婚姻和家庭，确实没什么值得留念了，如今妈妈有一个值得疼爱的儿子，没有再去寻她的必要了，就这样吧。
　　离开拍卖会，泽川感觉到陆觉不是很开心，他们靠在甲板上吹着微风，泽川也知他此刻不想说话，但隐约猜到那个女人就是陆觉母亲，于是默默陪在她身边，直到快要破晓，陆觉抱着几乎睡着的泽川回到客房，替她盖好被子，一夜未眠，但心中却渐渐释然。
　　【加利福尼亚州】
　　下了游轮，泽川为了让陆觉高兴一点，租了一辆黄色的敞篷古董老爷车，像是在拍80年代的美国老电影。六月份的旧金山很热，泽川穿着碎花吊带长裙，头戴草帽，头发弯曲随意地披散在肩头，靠在车门上，阳光洒下来像是拍复古画报的俏女郎。她敲了敲引擎盖，“我想去海边飙车！”
　　“这玩意儿不会散架吗？”
　　“你懂什么，这是仿古汽车，实际上它新得很。”说着拉开车门做出“请”的姿势。
　　“敢情你到头来还是让我开啊。”
　　泽川吐了吐舌头“我一身懒骨头你又不是不知道。”
　　陆觉坐上车，一脚油门。泽川赶紧按住她的草帽防止飞走：“哎哎哎，我还没系安全带！”
　　陆觉坏笑到：“是你让我飙车的。”风呼啸在耳侧的声音，大海此起彼伏的波涛声，愉悦的欢呼声，回荡在整个加利福尼亚州的海岸线。
　　黄色敞篷老爷车停在沙滩上，两人脱了鞋，往大海跑去。风贯穿了陆觉白色的衬衫，像是自由无拘束的海鸥，似乎找到了他的救赎，牵着泽川的手，迎着浪头奔去。大浪袭来，陆觉下意识地护住泽川，但浪花还是霎时间淹没了她，但也只淹到了陆觉肩膀的位置。泽川被咸湿的海水呛到，一边咳嗽一边佯装要打陆觉：“一定是你故意的！”她的头发和衣服都湿了，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闪闪发光，她略微尴尬地低头看自己胸脯，用港中话骂道：“你个马甩佬！”
　　陆觉忍俊不禁，脱下自己的衬衣给她披上：“怎么这么多年，没见你长个呢？”帮泽川梳理已经打湿的头发，泽川低下头好让他打理，透过薄薄的湿透了的衣料发现陆觉的肌肉线条十分明显，瘦的刚刚好，手臂上的青筋若隐若现，属于极其棒的身材比例。泽川耳根渐渐爬上红晕，咬着唇瓣别过脸去不再看。此时的陆觉不是一个男孩，而是男人了啊。
　　两人玩累了就坐在沙滩上，陆觉把泽川用浴巾裹起来，好让她乖乖地依偎在陆觉旁边。此时此刻将那些纷争和分崩离析都抛之脑后，倘若时间能一直定格在一秒钟的话，那一定是阿拉斯加州海岸线的日落时分。
　　次日，由泽川开着黄色老爷车，车载音乐是她最喜欢的《加州梦》
　　If I was in L A
　　California dreaming
　　California dreaming
　　On such a winter's day
　　Stopped into a church
　　I passed along the way
　　泽川哼着歌，忽然想起来问道：“你听我的歌吗？”
　　陆觉回答：“听哦，你粉丝榜打榜第一就是我。”
　　“啊~原来是钞能力。”泽川自己都不知道，此时她的心乱的已经不像话，“那么作为榜一的特别粉丝福利，我为你写首歌吧。”她皎洁地笑道。
　　车子停在了一家唱片行。里面装潢很复古，有不少经典CD，披头士，甲壳虫，还有一些小众乐队。中央是一台烫金留声机，上面放着萨克斯的背景乐。店内别有洞天，运气很好，这里有专门的的录音棚。
　　“Hello, can I record songs here？（你好，请问这里可以录歌吗）”
　　“of course.”老板是一个日本人，叫做渡边拓也，很是健谈。
　　“中国人？”
　　“是”
　　“小姐，你长得很像中森明菜，你男朋友有点像柏原崇。”
　　两人相视，“谢谢啦，不过他只是我哥哥。”泽川说着进入录音棚，在做发声练习，渡边摆好机器，表示可以开始了。.
　　陆觉望着泽川，仿佛瞳孔中跳跃着加州的烟花、落日和浪花，仿佛她的眼里盛满了全世界，仿佛做了一场盛大的加州梦，沉醉其中不愿醒来。
　　修音完成后导入，音乐声便环绕着整个唱片行。
　　渡边惊叹道：“小姐的声音很像一位歌星，我刚好还认识她……”
　　泽川笑道：“这次不会是伊藤由奈吧。”
　　渡边摆摆手，“真的不是我奉承你哦，能把这段声音留在这吗，我很喜欢这首歌。”
　　陆觉先一步开口：“不行，这可是版权所有。”
　　泽川朝他打趣：“这里又不是公司，什么版权不版权，老板喜欢可以自己私藏着，就当是交一个朋友，不过不允许发行出售哦。”
　　渡边作为回报亲自调酒，吧台上是雕刻冰块的沙沙声，碰撞在玻璃杯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接着两杯威士忌便端到了面前。“雕冰是贵宾才有的待遇”，渡边推着酒杯，冰被雕成玫瑰，在装满气泡的威士忌里摇摇晃晃，浮浮沉沉。
　　陆觉拉过泽川，悄声道，“不是说写给我的吗？”
　　泽川嘬了一口酒，“吃醋啦，以后我天天给你写歌，一天一首怎么样。”陆觉严重怀疑她喝了一口就醉了。
　　后面的事便一发不可收拾，渡边和泽川音乐志向相投，恨相见晚，两人端着酒杯从《海上钢琴师》聊到现代黑人音乐，只留下陆觉坐在吧台上，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端着酒杯，眼睛注视着冰雕一脸黑线，仿佛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个，于是想尽办法用眼神暗示泽川他很不爽。
　　几杯酒下肚，泽川整个人醉醺醺轻飘飘，看到陆觉使眼色时和渡边正笑得开怀，然后拍了拍陆觉的肩膀：“哈哈哈哈……我也觉得帕尔顿长得很像鹦鹉，陆觉你眼睛怎么啦，干嘛老瞪我，哈哈哈哈哈……”陆觉放下酒杯，一手扶额，叹了口气。
　　最后是陆觉背着泽川离开唱片行的，泽川此时已经神志不清，嘴里嘟囔着要去花店买花。不买就在陆觉身上随便乱摸，像极了小时候撒泼的样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啊，你的钢琴还是我教的呢。”
　　泽川迷迷糊糊摆摆手“你那算什么啊还没我弹得好，我是故意装作不会好让你陪我多玩一会……”
　　陆觉不免想起了以前的事，弹钢琴的那段时间好像是他人生里最快乐的时候，泽川就像是一个恒热的发光体，其他人做不到，唯独是她，仅仅是她。
　　“对了，你刚刚说要去花店买什么？”
　　“唔……金鱼姬草，买来…….买来送给你作为补偿。”声音越说越小，好像是睡着了。
　　陆觉突然怔住，想起多年前和泽川在院子里玩。
　　泽川指着地上，“这是什么花啊，白白的真好看，我摘下来送给哥哥吧。”
　　陆觉浅笑：“这是金鱼姬草，不过你不能送给我哦，这是恋人之间才能送的，因为它的花语是——”
　　“请察觉我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