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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


  •   在很多人的眼里,婚姻最为失败的结局应该是以离婚为收尾。可是在宋清然眼里,关于婚姻,最让人失望透顶的结局,应该是相看两生厌。

      宋清然决定要跟何以随提出离婚的前一天晚上,她在阳台驻足良久。夜色很是迷人,可落到她的眼里却只有一望无尽的黑暗。空气中夹带这一股淡淡的花香,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种的洋琼花已经含苞待放了。

      这盆洋琼花是他们结婚那年她就开始养着的,她之前其实并没有养花的习惯,只是后来无意间得知,何以随好像很喜欢绿色。

      于是就有了阳台上的花花草草。

      洋琼花是非常耐寒的,花期正是寒冷的冬季。倘若不是因为何以随,宋清然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这种花。

      她费尽心思了解各种花朵的花期,也只不过是因为想让他一年四季都能在家里看到花。

      这花按理说并不难养,保持土壤排水良好,适当地浇灌就好。可天不遂人愿,他们婚后的几年光景里,这花从未开过。而今年,它却毫无预兆地开了。

      抛开感情不谈,何以随是一个优秀到近乎完美的男人,在工作上一丝不苟,对待家庭也承担了所有他应当承担的所有责任。

      过往的回忆在脑海里一帧帧滑过,泪珠从眼眶中溢出,宋清然也没急着抬手擦拭,任由其顺着脸颊滑落。

      ‘滴答’一声后准确无误地落到了胸口的那颗小红痣。

      翌日清晨,A市的冬日总算有了一丝光亮,不再像前几天一样,放眼望去,尽是灰蒙一片,让人看了只觉得忧郁丧气。

      宋清然起了个大早,像往常一样先给阳台上的花浇水。床单散发出洗衣液的清香,她用力嗅了好几下才觉得满足。

      行李箱的车轮在地板上来回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握住门把的那一瞬,宋清然猛然回头,盆栽,相片,还有梧桐。

      想带走的东西太多了,可最想带走的往往是带不走的。

      她站在玄关处,钥匙倒扣在拇指处,掌心因裹着锋利的边缘而红了一圈,她闭了下眼睛,手腕一转,把钥匙放到了鞋柜上。

      ‘哐当’一声,合上了她对那段婚姻的所有美好憧憬。还有,那段不为人知的暗恋。

      宋清然没回她爸爸那儿,而是暂时搬到了酒店,她决定离婚这件事还没跟她爸说。这一次,和结婚的时候一样,没有询问任何人,也是她自己做的决定。

      安置妥当后,宋清然掐着点去了何以随的工作室。

      工作室里的人都认识她,“嫂子,何总刚开完会,这会儿应该在办公室。”

      说这话的人是何以随的助理时怀槿,他的同门师弟,比他小两届。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办公室的门没有合紧,宋清然还是抬手敲了一下,直到听到里面的男人说了‘请进’,这才推门而入。

      何以随见来人是她,问:“你今天没课?”

      短暂的惊讶从他眼中闪过,但还是被宋清然铺捉到了,她笑着摇了下头。

      “临时调了课,顺道过来看看你。”

      办公室很快回归平静,宋清然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垂眼看着地板,她在想有些话究竟该怎么开口。

      四下安静,她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门外传来的交谈声,宋清然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像他们一样的夫妻,相处的大多数时间,竟都是沉默,沉默。

      可明明她是一个分享欲很强的人。

      她抬头看了眼对面认真工作的何以随,转头看向了窗外。下一秒,宋清然突然笑出声来。

      那天,也是这样的好天气,天空中也是有这样一片爱心形状的云彩。何以随就那样站在阳光下,整个人看起来清冷寡淡,说出来的话却比阳光还要温暖。

      那天他们班女生篮球赛输了,在一片叫骂声中,他说:“别的班赢了才好,我们班开心就好。”

      对面的男人听到她突然笑出声来,面露疑色,开口询问,“怎么了?”

      宋清然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眸子依旧很黑。十年了,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完美的下颚线,眉目间多了几分成熟,可那双眼睛却依旧少年感十足。室内温度适宜,他穿着白衬衫,一如初见时的模样,她强忍着鼻尖泛起的酸涩。

      “何以随,我们离婚吧。”

      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明明是笑着的,说出来的话比她过生日许愿时还要虔诚。

      短暂的缄默后,他开了口。

      “你想好了?”

      他知道,宋清然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宋清然在心里长呼了一口气,还是有点悲哀的,他甚至没问她缘由。

      她看着他,脸上挂着一贯的笑意,“嗯,想了好久了。”

      “我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了,梧桐我就不带走了。”

      让它留下来陪着你吧。

      视线被收回,她默默拿起包,起身时不小心碰倒了桌子上的水,掌心处霎时传来一阵刺痛感,宋清然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很快又不动声色地收回。

      她穿着素长裙,纤细的身段一览无余,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何以随已经拉着她的手坐下,俯身处理地板上的水渍。

      他衬衫的第一个扣子未扣,躬身时露出大片的肌肤,胸前那道疤痕清晰可见,那是他前段时间去工地视察时不小心伤到的。她眨了下眼睛,别开视线。

      他擦完地板,继续抽了两张纸递给宋清然,“擦一下裙边和鞋子。”

      她接过,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眶突然有些发涩。其实,她还是有点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何以随。”她突然唤他。

      “嗯。”

      他眼里盛着疑惑,耳边再次传来一贯温吞的声音。

      “再见。”

      宋清然不再言语,她自顾自地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办公室。

      寒烈的冬风伺机而起,大片的米色窗帘被拖摆到窗户中央,挡住了男人脸上大半光影,被埋藏在理智下的情绪也终于露出破绽。

      —

      从民政局出来,大片大片的白色雪花落到鼻尖,宋清然抬手擦了下,着实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从来不下雪的A市,在今天下了一场很大的雪。

      这场大雪来得毫无预兆,气象局的专家也纷纷表示会持续密切关注此次下雪,也会对下一场降雪作出更为精准的预判。

      积雪很多,甚至挡住了行道,何以随适时地开口,“我送你回去。”

      宋清然看着他,依旧是笑着的。

      “不用了,我已经约了车了。”

      他看着她,眼里的不容拒绝尤为明显,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雪很大,你一个人不太安全,我送你回去。”

      她摇头,依旧拒绝,“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已经很多次了,我早就可以一个人了。

      她摩挲着虎口,那里有个浅浅的疤痕,是他们刚结婚不久,她给何以随煲汤时不小心烫伤的。

      雪势愈演愈烈,对面公园打雪仗的那群孩子也在家长的威逼利诱之下,意犹未尽地回了家。这场大雪下的实在蹊跷,没见过雪的孩子自然也是好奇心十足。

      如果是从前,宋清然肯定也会欣喜,只是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见到雪了。她见到的第一场雪,也是在这一年,地点,是北京。

      那次何以随也在,在那家酒店大堂里,室内的天花板上挂着一盏特别好看的水晶灯。她站在室外,透过巨大的玻璃窗,静静地看着他。

      两个人谁也没有主动打破沉默,宋清然的鼻头被冻得通红,却依旧固执地看着雪。

      最终打破僵局的,是宋清然的来电铃声。

      雪太大了,积雪太多造成了部分路段交通堵塞,司机给她打电话说来不了了,麻烦她在手机上取消一下订单。

      “好的师傅,麻烦您了。”

      宋清然挂了电话,手机还未放进包里就被何以随拉着上了车。

      “回爸那儿,还是?”

      听到那句称呼,宋清然系安全带的手一顿,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不是,唐和酒店。”

      “你打算怎么和你家里说?”

      她面对他的时候总是这样,答不出来的问题就总是以缄默的方式处理。

      何以随也料定了她的沉默,自答道:“那就先不说,我替你兜着,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和我说一声。”

      宋清然轻声应了一声,本想闭眼假寐,但身旁的人再度开了口。

      “爸和岚姨的事,我记得应该就这两天了吧?你到时候给我电话,我和你一起去。”

      她闻言抬眸,却没看他。

      这世上估计再没有比他更好,也更会掌握分寸的人了。

      那句谢谢卡在喉咙里,进退两难。她沉默半晌,到底还是说出口。

      “谢谢。”

      何以随摇头,“应该的。”

      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被启动,发出‘唰唰唰’的声响,宋清然扫了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何以随,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我离婚吗?”

      “没有。”

      她相信他。

      不只是因为他答得干脆,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记得他们领结婚证的那天,她也问了他同样的问题。

      她当时沉浸在喜悦中,好像做梦一样。她看着他,神情真挚。

      “何以随,那你以后要是后悔了会和我离婚吗?”

      不怪她会这么问,毕竟他们从彼此认识到后来结婚,只用了不过一周的时间。

      可他那时应该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或者会问得这么直接,他站在床边愣了许久,轻声说不会。

      所以,是不会和我离婚,还是不会离婚。

      那晚太高兴了顾不上问,现在好像没必要问了。

      车子稳稳地停到酒店门口,宋清然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了车,拉开车门时被身后的男人叫住。

      “所以,那你呢?”

      她回头望向他。

      寒气深重,男人语气也跟着被染上,本就冷冽的声音比平时还要冷了几分。

      “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就动了和我离婚的念头?又为什么突然和我提离婚?”

      他一开口就抛出了两个问题,宋清然自动忽略了前一个问题,

      “没什么,只是一辈子其实挺长的,我想换个活法。”

      她知道,他在生气。

      自此,两人不再言语。

      大雪纷飞,宋清然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轻声呢喃,“何以随,你说A市都下雪了,可你怎么还是不喜欢我呢?”

      原来,暗恋真的只能是偷偷地喜欢,暗暗地欢喜。宋清然好像从来都没告诉过何以随,少女时代那段不为人知的暗恋里,对象是他。

      夜晚,悄然而至。

      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光秃的树枝被雪压弯了腰。宋清然给自己订了个很大的生日蛋糕,上面用红色的蔓越莓酱写了‘离婚快乐’四个大字。商家一度怀疑是自己理解错了,反复和她确认了好几遍。

      的确,特意买个生日蛋糕来庆祝自己离婚快乐,这事儿是挺荒唐的。

      电视上播报着当红女星徐婉清深陷舆论风波的新闻,宋清然认真看完,果然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小学时候的事情都能扒出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她笑着收回视线,四年的婚姻,她点了十根蜡烛,高中两年,大学四年,结婚四年。十年的光景过得可真快啊,插在蛋糕上的蜡烛很快燃了小半截,被撕得稀碎的日记在火烛中闪着短暂的光亮。

      宋清然拾起旁边的笔,如果能重来,如果真的能重来,那就都重来一遍吧。

      日记本被烧成灰烬的瞬间,强烈的眩晕感传来,下一秒,宋清然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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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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