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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王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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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王府西邸已是日落,刚好赶上晚餐时间。王爷一家三口早就离开前去皇宫了,众人也无心用餐,皆挂念着晚上的行程。草草用膳后,都一窝蜂地散了。花翎也随着几个相好的婢女涌到街上,见花灯如昼,人头攒动,真是热闹非凡。
亲人团聚元宵夜,观灯赏月思春游。这就是中国的情人节。几个婢女年方少艾,谁不怀春钟情?双眼如探照灯似的,沿途对各个王孙公子、青年男子评头论足,见有合意的,便暗送秋波,待对方察觉回眸,便娇羞不已、欲语还羞。
本来五、六人的队伍,走着走着就不见了一个,最后只剩下花翎和另两个姿色略差的婢女了。她们两人提议去看人猜灯谜,花翎便说自己要去喝糖水,和她们分手了。
猜灯谜?实在不太适合自己这种脑筋的人,何况还是和一些古人。花翎向来对古代的诗人是无限地敬仰,只因他们在严格遵守平仄和押韵的前提下还可以那么精彩地抒发自己的情感,这在她看来和在高空踩着钢丝跳舞一样高难度。所以要自己去和这帮人比猜灯谜,不是自己折磨自己?
花翎仔细地品味着碗里的桂花芝麻汤圆,真不愧是这城中最富盛名的老字号甜品店出品的,花了她五文钱。外层的糯米软滑而有糍性,内层的芝麻馅香甜而又甜得恰到好处,再配合桂花的沁人心脾的幽香,食后真是齿颊留香,回味无穷。难怪这条街它生意最火爆,堂内座无虚席,门外加设的座位也坐满了人,此外还有人在排队等候。
反正回去也没有什么好做的,花翎就坐在门外的一张小桌前,慢慢地品味这碗特贵的汤圆,一边观看着街景。
最惹人注目的是那些情侣们,无论男女都为今夜做了精心的打扮。灯月交辉,花团锦簇,花好月圆,在这诗情画意的夜色中,少女们颊上那抹娇羞的艳红,是最厉害的催情剂。连平时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们也涂粉画眉在家人陪伴下来赏花灯游花街,大胆展示大家闺秀的面貌。而那些专门出来猎艳的青年男子则在人群中故意推挤离群,寻找借口制造机会,有些是一见钟情,有些见面就眼泪汪汪、欲说无语,则可能是二见钟情了。至于那些寻不到昔日恋人的就如朱淑贞的《生查子》所说的那样了:“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画,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还有街上满是提着花灯兴奋地走来走去的小孩子,偶尔有与亲人失散了的,小孩还没有察觉,还兴高采烈地朝前走着,父母已在原地惊慌失措地叫着名字了。有找到的,惊吓的父母免不了要在顽皮的小孩屁股上扇上两巴掌。
社会百态真似一幅幅画,但内容千年不变,都是悲欢离合。悄悄拭去眼角渗出的泪珠,花翎站起身慢慢地踱回王府西邸。
回到府中,府中还静悄悄的,王爷一家还未归来,年青的下人们贪恋着街上的热闹也还没那么快回来,只有几个年老的妈子聚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地在闲聊。花翎径直走回房间,关上门,和衣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痛快地流起泪来。
哭累了,她就继续躺在床上闭目休息,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花翎问了声:“是谁呀?”
“花妹妹,是我。”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传来,“花妹妹,你已经睡下了吗?”
好像是王妃的声音,花翎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开了门。
“王妃,快进来,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但还没歇息呢。”花翎点亮一盏油灯。
王妃在昏黄的灯光下打量着花翎:“你怎么了?似乎哭过,眼睛还是红的。”
“没什么,只是这元宵节月圆人团圆,而我身在异乡,一时思乡心起罢了。”
“哎,我可怜的妹妹,孤身在外没有家,真是辛苦了!”王妃伸手抱住花翎,花翎觉得她身上香气袭人,定睛一看,才发现她还穿着进宫晋见的衣服,上面的金、银丝线的刺绣在灯光下闪耀着光芒。花翎连忙推开她:“王妃,小心弄脏了你的衣服。”
“这身衣服算什么!它脏了才好!我就不用穿着它去进宫了!”王妃气鼓鼓的。
难道她在宫中遭遇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花翎撇开话题说:“王妃深夜驾临,不知有何急事?”
“啊,我是有事要找你,但首先我问你:你觉得姐姐对你好吗?”王妃拉着她手说。
“当然好,王妃待我情同姊妹,无限包容。”
“那你觉得姐姐是好相处的人吗?”
“当然,王妃亲切和善,对谁都那么温柔体贴,和你在一起是再舒适不过了。”花翎有问必答,但越答越摸不准王妃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那你愿意和我做一辈子的姐妹吗?”
“那是当然。”
“好!太好了!”王妃喜悦地说,“你刚才为自己无家而哭泣,现在我就给你一个家,你别回魏国了,你就留在这里,和我做一辈子的姐妹!”
花翎愣了一会儿才惊讶地叫道:“王妃!你说什么?”
“就是你留下来,我们姐妹二人一起服侍王爷,为皇家开枝散叶。”王妃兴奋地紧握着花翎的手。
“这怎么行?”花翎脱口而出。
“这怎么不行?你以前不是和我说过,你还没有心上人吗?是女人最后都是要嫁人的,你难道看不上王爷吗?”
“当然不是!王爷是世间罕有的谦谦君子,才华、品性都是一等一的。”
“那就好!既然你也敬重王爷,那你我共侍一夫有何不可?”王妃惊异地说。
“当然很不妥!我对王爷毫无男女之情,你这样说只会让我觉得尴尬。”花翎真弄不懂王妃的心思,他们夫妻二人平时不是挺浓情蜜意的吗?现在为何极力向自己推销自己的丈夫?
“那有什么关系?你现在对王爷是那么地敬重,婚后自然就会有男女之情。我当初嫁给王爷时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声,连面都没见过呢!你看现在不都是该有的都有了?”
“但这也不行!我决不会容忍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王妃怎么可以提出这样的建议?难道王妃连这个也可以容忍吗?”花翎心痛地望着她,她无疑是很爱王爷的。
“我当然也无法容忍!但我又有什么办法?”王妃垂下泪来。
“王妃遭遇了什么困难吗?”花翎轻声问。
“我……我……”王妃默默地流着泪,用丝绢擦拭了一下说,“妹妹,难道你真的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不!不能!我不可能答应这样的事。”花翎坚决地说。
“唉——”王妃一边用丝绢擦拭着泪水一边说,“妹妹还是仔细地考虑、考虑吧?就算是姐姐求你了!我保证一定会善待妹妹的。”
说完,王妃泪水涟涟地转身离开了,那缓慢的背影显得是如此地忧伤。花翎连忙扯住走在后面的蝶儿问话。
“王妃今晚究竟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嗯,好像今晚在宫廷的宴会上又被逼婚了!”蝶儿和颜悦色地对花翎说,花翎知道她是王妃的陪嫁侍女,从小就和还是小姐的夫人生活在一起,对王妃是忠心耿耿,花翎拒绝做王爷的妾室,她心里是很满意的。
“逼婚?被谁逼婚?怎么会是逼婚?”
“当然是被当今的皇上,王爷的爹了。皇上叫王爷娶妾侍已经不是一两次了。”
“为什么要再娶妾侍?他们俩的关系不是很好吗?王妃不是很爱王爷吗?——是因为小姐?”
“是呀,就是因为我们小姐生的是个小姐。”蝶儿叹息,“王爷和小姐夫妻情深又如何?皇上在乎的是有没有生下男丁,增添皇室的血脉。”
“女儿就不是皇室的血脉了吗?真是封建!”花翎生气地说。
“封建?什么意思?”蝶儿眨着眼。
“哦,没什么,继续说说王妃被皇上逼婚的事。”花翎心里暗笑自己,“封建”、“资本”之类的词语在现代是高频率使用的,但在古代是闻所未闻的。
“我们小姐和王爷婚后一年多就生下了小小姐,皇上得知后就很不高兴,赏赐不多不说,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直到小小姐快半岁了才第一次见面。而王爷的兄弟生了一个儿子,一满月就召进宫了。小小姐满周岁后,小姐的肚皮还是没有消息,皇上就开始说王妃应该为王爷找一名妾侍快点为王爷添香火。”
“真是太过分了!这生孩子的事不是说要就能要的呀,况且王妃又不是不能生。”
“就是呀!头几年,王爷也是这么说,皇上也就作罢。到了这两年,不管王爷有多爱惜小姐,我们家老爷在朝中地位显赫,皇上说话的语气是越来越重,说小姐几年未有所出,又不给王爷纳妾,是有违妇道。坊间也是流言纷纷,说小姐是妒妇,所以容不下王爷有地二房妻室。虽然王爷这么多年来对小姐是宠爱有加,但小姐的日子是越过越艰辛了。”蝶儿满脸的担忧。
“那今晚又是遭遇到同样的事情了吗?”
“不,今晚更糟。皇上在宴会上宣布已为王爷挑选了两位侍妾,挑选好日子,过些日子就送到府中来。”
“那王妃怎么会来找我?”
“小姐说,如果她让那两个侍妾进门,心里的那口气吞不下。要找也要自己来找,主动权要握在自己手里。所以要先下手为强,自己先给王爷娶进一位侍妾,这样就可以堵住皇上的口了。”
“但为什么要找我?我根本就不能符合你们的标准。”
“给王爷找侍妾重要的是保证以后要生个男丁,其它的都不重要。”
“我保证生男丁?”花翎吃惊地叫道,电视上总演婆婆看见准媳妇有个大屁股,认为好生养,就马上点头。但生男生女又从何看出来?
蝶儿笑了笑:“小姐说姑娘你性格豪爽,男儿生性,将来生孩子多半是男孩。”
这是什么逻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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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刺眼的光线照在花翎的脸上,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猛地跳下床。
“啊,迟到了!”
昨日行走得太累,睡得十分地沉,睡过头了。她胡乱地套上衣裤,直接奔向尚勤殿。屋外阳光灿烂,但清晨的春寒依然刺骨。她一路狂奔,看见庭院里已经有许多下人在工作了。
“没有闹钟真是麻烦,都不知道迟到了多久,竟陵王去了没有……”
突然间想起昨晚夫人和蝶儿似乎来过,还说了一个荒唐的提议。真够荒唐的!她不知道是否是自己昨夜的一个荒唐的梦。
冲到尚勤殿门口,花翎收住脚,深呼吸了几下,调整好气息才跨进殿内。竟陵王果然已经在里面低着头看着公文,听见她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来温柔地说:“早安,你昨晚睡得好吗?”
“好,睡得很沉,所以睡过头了。”她老实交代,谁叫她被boss抓个正着呢?
“但是这是你第一次晚来,——昨晚王妃的话让你为难了吗?”他的面容很平静,但眼神是小心翼翼的。
“嗯?王妃的话?”她的脑里似乎有惊雷闪过,“哦,没有,王妃只是说笑而已,等过几天她的气消了就好了。”
“你觉得她在说笑?”他的声音低沉。
“当然,哪有女人会将自己的丈夫与他人分享!”
“如果你是王妃,你不会那么做吗?”
“当然不会!什么都可以忍受,但是爱情是不能分享的!可以分享的,就不是纯粹的爱!”
“爱情?爱?”
“嗯。”她重重地颔首,让她来给这个一夫多妻制社会的男人上节爱情课吧!
“王妃爱你的心是谁都可以感觉到的,她以你为天,以你的欢笑为欢笑,以你的忧愁为忧愁,失去你她就活不下去。但现在周围的人想将你从她的身边夺走,为了不会完全失去你,她向周围的人妥协,同意与别人分享你,实质上她心里一点也不愿意!她虽然做出了那样的决定,但她随时都会后悔,她的心一直在受煎熬!”
他静静地听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说:“所以你并不认同现今的婚配制度?”
“当然不认同!一夫多妻制完全是为你们男性而设立的,应男人们享齐人之福的愿望而诞生的!”她忿忿地抨击。
“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想享齐人之福的!”
“但也不会强烈拒绝!——这就是不公平之处:社会允许男人拥有多个女人,但决不容忍一个女人有两个男人!”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震惊得无以复加。
“你从小在这样的观念下长大,当然无法接受我的说法。但我家乡是明文规定只许一夫一妻的,否则就是犯罪。”花翎耐心地说。
“难道你们从来都不会有感情上的迷惑?如果已婚,又对其他人产生好感怎么办?”他不信。
“如果心理上动摇了,那说明他们之间爱得不够深;已婚又对人有好感,那他需要弄明白心底爱的究竟是谁,如果是后来加入的那人,那他就和原来的妻子离婚吧!反正他不可以同时和她们两个一起生活。”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像是爱情专家了,纸上谈兵还颇能唬弄人。
“你们家乡真是一个奇异的地方呀!”他感叹,眼中毫无赞赏之色。
花翎看着他疑是不悦的神色不知说什么好,便讪讪地走去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