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炁盈堂述异》生人避让

2、初见

　　这个名叫炁盈堂的店铺被其他店铺和街道环抱在古玩城东南一隅，郁青卿想要进去时才发现这家店铺竟然还装有门嵌子，有将近一尺高。她左手提起长裙的一角，右手撑住木制门框伸腿迈进去，尽管很小心，还是在左脚平稳落地前磕住了门框。郁青卿轻叹一声，甚至有些后悔今天穿了长裙。
　　林凝听见门口有声响，便放下手中的毛笔，绕过几案，向门口望去。望着门口站在光影里的人他心中不禁纳罕：“是她？”郁青卿也吃惊地看着他，正是那天在人群中让他在意的那人。那人身量修长，肤色仅仅稍暖于身上那件如雪的白色夹克，正眉微蹙地望着她。翩然不似人间客。这是郁青卿看到他突然从脑子里冒出的一句话。好生奇怪，分明是陌生人，却感觉如此地熟悉，似曾相识。说是似曾相识但却又感觉难以亲近。一时没有回过神。过了许久才被一声冷冷的“你需要些什么？”给拉回来。
　　“额……书，我要找书！”为了掩饰盯着眼前这个有点好看的陌生男子看了太久的尴尬，郁青卿脱口而出。
　　“书？这里不买书，你去别家吧。”说罢转身走到几案前，又拿起了毛笔。
　　语气生硬冰冷，说话间头也不曾抬一下，只是握着那杆看不出笔管质地的毛笔兀自地写着。
　　“额……好尴尬，直接转身就走?走之前要不要再说些什么……”郁青卿这样想着不禁探了探脑袋想看看那人写的是什么。“嗯……好像是秦少游的一首词。”
　　“林老板！”从门外传来的一声打破了这些许尴尬的气氛。只见是位年岁大约五十上下的男子，身着瓦灰色对襟唐装，进门便径直朝这边走来。林凝见状从身后的书架的高层处取下一个用红绳系着的卷轴递与来人，说道：“已经装裱好了，你打开一眼。”那人连声道谢：“多谢多谢，林老板的手艺我信得过！”一边说着一边转身离开了。
　　“林老板？这个小年轻竟然是店主，还以为是伙计呢。”郁青卿在心中不禁暗自感叹。
　　“我做的生意的就是你所见到的，卖些文房，装裱字画，有时还有人会拿些字画来寄卖，所以，不买书。”林凝不带丝毫感情的说着。
　　郁青卿实在不大喜欢这位被那人称作“林老板”的年轻人的冰冷而孤傲的态度，便脱口而出到：“那……那我要买毛笔，要最好的！”语气略带骄傲，好歹爷爷也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书法家，自幼跟着爷爷习字，郁青卿自觉从小到大一直是同龄人中写字最好的。
　　“我店里的笔都不差，不好的自然也进不了我的店，笔架上的这几支各不同，都是开过的，你可以试一下。”林凝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手中的笔，面色稍和，看向郁青卿。
　　“我看你正用的这只就不错，很特别，笔杆是什么做的呀，没见过这……”
　　“这支自用，不卖。”还未等郁青卿把话说完，林凝回道。
　　“我要买肯定买新的，又不会要你用过的，就想问问笔杆是什么材质！”由于爷爷的原因，郁青卿自持见过不少的书画、文房，今日竟见到一支看不出什么材质的笔自然很在意。
　　“不是什么值钱的……别动！”林凝突然厉声喊道，郁青卿吓得怔了一下，停在半空中的手不知该不该放下。
　　“嗐！没见过你这样做生意的老板，对顾客这么凶……”郁青卿小声嘟囔着，眼睛还是没法从那只笔上移开，那支笔看着确实奇怪，笔杆奇怪，笔毛也奇怪，家里那么多笔，没有一支像这样的。“我就试一下不行吗，不买它！”郁青卿一直都是这样，对自己在意的事情很执着。一边说着，手继续向前伸去，她想仔细看看这支笔到底什么材质，写起来又是什么感觉。
　　还未等碰到那支笔，手腕一把被林凝抓住，林凝看着她，不紧不慢认真说道：“如果我说这笔杆是用人骨，笔毛是用同一人的头发做成的，你还要拿吗？”
　　郁青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盯着林凝的眼睛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许久才甩开林凝的手后退几步，回过神来又看了林凝一眼，转身便快步走出这家名为炁盈堂的文房店。
　　林凝站在原地看着门口许久才默默地退回几案旁，拿起刚刚那支毛笔，写下秦少游那首词上阕的最后一句——“疑是故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