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衣调》饮雪歌

5、五

　　醉仙楼。
　　三人故意挑了最喧闹的大堂，坐得是正中的位子。他们的装束很一般，在众人之间仍不免扎眼。东方焕气宇不俗儒雅从容，看去绝不是寻常人物，而他对身旁两人恭敬有加，这两人岂非高深莫测。
　　南宫瑜曦四下一望，醉仙楼东西临市，南靠码头，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向北远远一片琼楼玉宇俨然便是皇城。处于枢纽之上四方来客，日进斗金自是不足为奇。“琰都第一楼，名不虚传。”
　　“东方先生，为什么选这儿？”瑜晚向来喜静，大堂中嘈杂之声让她心烦。东方焕道：“这大堂人最多，当然也最能听到我们想听的；看到我们想看的。”“那上面呢？”“上层聚集的多是文人墨客江湖游侠，再往上却不是一般人进得去的。”“哦？”南宫瑜曦似乎对此很感兴趣。“三层不仅格调高雅华美，更有乐舞伎席间助兴，去那儿的多是王侯高官富商巨贾。楼主人窖藏的琉璃醉也只有他们才享用得起。”
　　说话间，东方焕用手指指身后。他身后一张桌上两人推杯换盏谈得不亦乐乎。一个道：“昨晚可见大军回城了？”“见了，那场面，嘿！”听得出那人的兴奋，“大军入城虽是晚上，但整个琰都焰火漫天恍如白昼，将士雄风看了个清清楚楚。战将军白马银甲，虽未看清容貌，但那气度，绝非常人可比。”旁边人听得有人谈论战将军，也道：“战将军年纪轻轻勇冠三军，听说他孤军深入所向披靡，于十万南军中取了南宫睿首级，简直是神将。”众人被话头带起，都说起了平叛一役和那风度卓绝的白马将军——战弋。
　　南宫瑜曦听得怒火中烧，手上青筋暴起，已按住刀柄。东方焕忙压低了声音：“主上息怒。”南宫瑜曦恨道：“你就为了听这些？”东方焕神色愈恭：“主上，稍安勿躁。”“哼，神将，杀人不眨眼也叫神将。”
　　不经意一声冷笑，大堂中静了不少，人们纷纷看向他们。更有一个人“唰”地站了起来：“阁下为何污蔑战将军？”年轻的面庞，不过二十岁，眼睛中隐隐有着不平。南宫瑜曦向来心高气傲，当然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冷笑道：“污蔑？我说的是实情。浣璧山那头如今哀鸿遍野，全拜那混帐战弋所赐！”众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人竟敢在这种地方公然辱骂战将军，年轻人更是气得脸色发青，“呛”地一声抽出了刀。很快，大堂中的人散了一半儿，二、三层已有人探出头来等着看好戏。南宫瑜曦不屑地看了他两眼，仍悠然道：“那混帐给你什么好处，你这么护着他。”
　　年轻人忍无可忍，挥刀向南宫瑜曦砍去。南宫瑜曦将头一偏，钢刀就被一支银笔牢牢架住动弹不得——那笔的主人正是东方焕。未等年轻人反映，东方焕衣袖一抖，两枚银针射出，直取他双目。
　　众人惊呼之声还未出口，三道暗影带着破风声从门口飞了进来，“叮叮”两声，银针应声而落，打落它们的只是两颗石子。又听东方焕一声低呼，看时，他的手臂无力地垂下。楼上的江湖人看得清楚，一颗石子打中了他肩头要穴，不差分毫。
　　所有人都向门口望去。一人骑着白马，眉目清冷风神不俗，一袭深蓝长袍，腰挂长剑，剑眉微锁正看着那年轻人。那年轻人一见他，立即收了钢刀，垂首走到马前。那清朗的声音带着几分责备：“诚君，怎么回事？”在他面前，叫“诚君”的人有些局促：“我……”见马上的人摆了摆手，年轻人无声地上了一匹马。
　　这人向着南宫瑜曦拱手道：“家人不知轻重，冒犯了阁下，还请见谅。”又对东方焕道：“刚刚实属万不得已，在下向先生赔罪了。”在马背上深深一礼，扔给掌柜一锭银子，而后带着年轻人打马而去。
　　东方焕对南宫瑜曦道：“主上不觉得他眼熟？”未等他回答，已听人叫道：“那是战将军不是？”“是啊，是啊……”马上有人肯定了这个答案。
　　南宫瑜曦恍然大悟，那个在百步之外将自己射下战马、取了父王首级的人就是他！难怪，那身形如此熟悉。他不知道，身边的女子已然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