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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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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赫在趴在窗台上,观察着从楼下走过的一对对情侣。他们这栋宿舍楼位于整个杏林医院属地的最东面,紧挨着一条小马路,并且路灯常年失修光线昏暗,一到晚上就变成了恋人们谈情说爱的天堂。
耳鬓厮磨蜜里调油的赫在没兴趣。他最爱看的,是正在吵嘴的那种。就像现在第七根电线杆下面那一对,女的气咻咻扭着头不理男的,男的嘻皮涎脸低声下气哄着劝着,两人推磨一般原地打着转,可好看了。
还别说,那女的明明已经心软偏偏要装腔作势的模样跟东海生气时候的样子真像。那么自己呢?自己像不像那个男的?
啊呸呸我在想什么!赫在懊恼地摇摇头,我又没跟东海谈恋爱!
门上传来钥匙的声音。新舍友从来没这么晚回来过。
帮他配的钥匙终于发挥作用了。记得那天他说院方给的钥匙被他弄丢了,东海火大得差点没把房子给拆了。后来知道赫在给他配了钥匙,又踢了赫在好几脚。
已经一个月了,赫在心里还管他叫新舍友。实在是熟不起来啊,到现在加起来也没和他说过十句话,偶尔碰面都是点个头而已。
如果对每天晚上沙发上那个躯体视而不见,这个早出晚归的新舍友根本就是个隐形人。
今天新舍友很罕见地没有背着乌龟壳出门,果然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沙发脚上拿他的宝贝。
东海伸着懒腰从他的房间里出来,不满地叨念着:“吵死了!人家还要不要睡觉啦?下次不准这么晚回来啊,听见了没有?”
又是存心找茬。赫在很清楚夜猫子不到12点不会睡的,而且新舍友发出的声音还没有窗外路过摩托车发动机声音的十分之一大小。
“你为什么要动我的包?”
很少听见新舍友发出声音,东海和赫在都迟疑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赫在转过身,不再看窗外。东海一脸的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新舍友放下手里的背包,站起身走到他跟前,重复问着:“你为什么要动我的包?”音量比方才提高了好几倍,中气十足,赫在觉得整个脑袋都被震得嗡嗡直响。
正面对着的东海被震得更厉害。他摸着后脑勺,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人:没错啊,左胳膊上今天一早被自己掐的红色印痕还在呢,当时丫可是一声没吭。就算把他的牙膏换成鞋油干净衣服弄地上再踩上几个大脚印或者趁他穿鞋时踢他PP,丫也从来没有过反K的迹象。现在这模样,是吃了什么药啦?
挨近了看,原来他比自己个头高出不少。那股摄人的气势扑面而来,东海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好啦好啦对不起嘛,下次我再也不动你的宝贝了,行了吧?”
“记住你自己说的话。”
新舍友没有再说什么,又回到沙发旁自己的固定位置上。
东海与赫在交换着眼神,两个人都是满心惶恐,特别是东海,就像玩弄小动物的顽童突然发现自己以为的弱小其实是有毒牙利爪的,不由为之前的行为感到后怕。
那天夜里,赫在照例又在沙漠旅行的梦里醒来,口干舌燥地跑去找水喝,路过客厅时发现那个新舍友根本没睡,抱着他那乌龟壳坐在沙发上发呆。
这是干什么啊?就像东海后来悄悄告诉赫在的,那乌龟壳里不过就是几本陈年旧书和什么这个那个的得奖证明而已。又没弄坏什么,至于伤心到睡不着觉吗?
赫在自忖平时对这家伙不赖,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怎么还不睡?”
圭贤梦呓般回答:“我没事。”就再也不吭声了。
赫在无可奈何,说了几句诸如“注意休息”、“明天还要值中班吧”之类的话也就罢了。
其实之前东海跟赫在小声交谈的时候,圭贤就已经听清楚了他们在说什么。
只是他们不会明白那些陈年旧书和得奖证明意味着什么。
已经完全不记得是何时开始迷恋邻家那个完美到什么都会做而且什么都能做得很好的哥哥了。
为了拉近与他的距离,天性懒散的圭贤硬逼着自己勤快起来,去背那些枯燥的公式和课文;就算身体不够强壮不能下场打球,能够在场外为他加油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从始源口中永远听不到一个“不”字。圭贤几乎是硬赖着,要他和自己打赌,如果期考自己过了多少分,他就得给自己买那套最流行的漫画。
好吧好吧,那就买吧。当年那个厚脸皮的小孩暗地里把那套漫画书当做了定情物,窃喜着收藏了起来。
然后是关于得奖的赌注,每得一个什么奖,小孩就逼着邻家哥哥带自己去外面吃东西,从烧烤到冰激凌吃什么都无所谓,关键是哥哥陪在身边,感觉就像约会。
仔细回想起来,始源从来没有主动提出过什么,一直都是圭贤在说在做在提出要求,这一场恋爱,竟如同一个人的独角戏,而始源是那个被迫上台奉陪的票友,冷眼旁观着他的演出,偶尔勉强配合一两句台词。
太过心软的始源,难道不懂得,暧昧不明的态度造成的伤害是钝刀子割肉,远比一刀两断鲜血淋漓来得更加痛苦?
起范出现后始源在圭贤面前话明显少了,约他十次不见得出来一次。居然想到把他灌醉了弄上床再说,还真是绝望到极点的人才会有的疯狂念头。
这个年代,爱与不爱都已经彻底自由,何况男人本就无所谓贞操,还指望他会就此负责不成?
真的是太傻了。圭贤将那些纸页慢慢掏出来,找出一只打火机,“咔哒”一下点燃。
金红色的火光闪动着,男孩轮廓分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那些记忆太过沉重太过不堪,薄薄的纸页怎么能承载得住?既然是没有人愿意收容的记忆,就让它们化成飞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