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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 ...

  •   回程的路上,雪吟因为哭得太累而睡着了,姚衡在她身边照顾着。
      我对皇甫令雪说,不想坐马车,想骑上马透透气,于是皇甫令雪叫容夙非让一匹马出来。容夙非不喜欢坐马车,怨愤地朝我射了N支目光箭,才别别扭扭地上了付青鸿的那匹马。
      我则和皇甫令雪一起占用了容夙非的坐骑,不急不徐地踱着。
      经过湖岸的时候,我问:「当今皇帝就是洛昭帝吧。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皇甫令雪在我耳后答道:「一开始,他不知道。直到一年前,我向他建议组织这场比武大会的时候,才将身份告知了他。」
      「呃?」我很是吃了一惊,「比武大会是你要求他办的?」
      「不错。他一直与我保有联系,多是问及雪吟的情况,不过在书信中,他数次表达出欲铲除真渊侯势力的意向。我看时机差不多已然成熟,便要他办了这场比武大会。」
      「唔……能再说具体点吗?这场大会计划了什么?」
      「你也听说了,大会的优胜者可分藩地,并获军队加之培养。在一国当中,谁的实际权势最大,就以军力来决定。以岑淳的野心,自然会将目光盯上来。大会的举办成定局之后,洛昭帝便有意将我的身份泄漏出来……」
      「什么?!」
      我忍不住出声打断,捏紧了皇甫令雪环在我腰间的手,「是他让岑淳得知了你的身份?他怎么能这样?这不是置你于危险当中吗?」
      该死的。现在不单是雪吟,连我都想痛骂那个皇帝一顿了。
      「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讲完。」
      皇甫令雪容让地笑着摇了摇头,「为了逼岑淳走出最关键的一步,必须让他知道我的身份。你不妨想一想,我是褚王遗孤,一旦我得到了在朝廷上的发言权,养壮势力,那么我第一个要对付的人,会是谁?」
      我凛然地:「岑淳。」连想都不用想。
      「不错。」
      皇甫令雪颔首,脸上现出不带温度的笑意。
      「所以洛昭帝就是要让岑淳明白,已有了铲除他之心。只有如此,岑淳才必须在大会上背水一战。他很清楚,若是他赢了,便从此高枕无忧,权倾朝野,届时连皇帝都奈何他不得。而他若是输了,洛昭帝便会与我,与封天教联合起来,对付他。
      为此,岑淳必定会做足准备,一旦他输了,便会立即在比武场上掀出我的身份。父王至今未获得平反,以我那逆臣之子的身份,岑淳有足够理由,令军队将我就地处死。他发起这场动乱,除了要杀我,最理想的结果,便是趁乱除掉洛昭帝。
      然后,他再以皇帝不慎死于贼子之手为自己脱身,不仅不会被判罪,甚至能获得镇乱有功的嘉奖。之后只要他想,煽动他底下一干人等,拥立他为摄政王,便真的是不披龙袍的伪皇帝了。」
      皇甫令雪的语气自始至终平静,我却听得四肢发冷,好像有一汩汩的冰水被注入进来,一直冷到了骨头里。
      这样的计划,对于岑淳而言,危险。而对于皇甫令雪,更是危险之极。
      我不怀疑皇甫令雪的身手,但现在的问题在于,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场比武。
      这是一国的内战,是一场真正的战争。
      世上还有比战争更残酷更没有定数的事情吗?
      就我所知,没有。
      我紧紧扣住皇甫令雪的手,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会痛,但比不上我此时的心痛。
      「皇甫……」微微打颤的声音,很辛苦才编织出这个名字,「令雪,你不可以……」
      「我可以。」
      皇甫令雪不容置疑地截住我的话,嘴唇压下来,将我恐惧的心情从口中吞取过去。
      很快他放开我,脸颊在我脸上反复蹭着,用近乎蛊惑的温柔语调呢喃:「扈唯,你要相信我。不错,从前我的确以为,除了报仇,我的生命里便什么都没有。但是后来,吟儿渐渐长大,我开始希望看见她长到成熟自立的那一天。」
      他的脸孔埋进我颈项间,轻吮了一下。
      「更主要的是,现在我有了你。我不会放手了,我要你。只有活着才能要你,所以我绝不会允许自己有事。一定不会。」
      至此,我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能够相信他吗?能吗?
      我也不知道……
      但是我不能怀疑他的心情,一丝一毫都不能怀疑,更不能辜负。
      他有必须要了结的事,而我该做的,就是要免去他的旁骛,让他放心去干,哪怕我自己并不完全放心。
      总之,成为他的绊脚石是万万不可以的。
      我别过脸,用牙尖咬住皇甫令雪的耳朵,他不避开,就这样由我咬着。
      我说:「那我们来做个君子协定吧。」
      「君子协定?」他莞尔,「怎么做?」
      我煞有介事地清清嗓子:「听好了,协定是这样:等岑淳的事情解决了,我让你吃,想怎么烹怎么煮全部遂你的意。但是在那之前,你连手指都不能放进来。」
      「你……不会是认真的?」皇甫令雪猛然抬起头,笑得很牵强,眼睛里闪动着渺渺的希望。
      「是。」
      我把那一丝希望之光无情地掐灭,「我很认真,认真得不能再认真。」
      这下皇甫令雪可笑不出来了。
      他一定非常非常后悔,为什么早没有下狠心把我吃掉,总是被我推来推去外加喊疼什么的,出于怜惜,他就一次次忍耐下来。
      他叹口气,下巴无力地搁到我肩上:「扈唯,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又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唉,看来他确实后悔极了,可怜……
      不过,现在我是管不着啦。
      想吃我?行啊,就拿一颗『安然回到我身边』的胜利果实来换吧。

      ※ ※ ※ ※

      有关心法的练习,我真的已经尽了全力。在高段比武开始的头一天,我将功力还给皇甫令雪,之后他告诉我,我还回去了八成左右。
      他好言劝慰我,叫我不要沮丧,可我怎么能不沮丧?
      因为我的不成器,给他增加了两成的危险,也许更多。
      我不止沮丧,简直恨毙了自己。
      第二天的早晨,皇甫令雪带上颜豫与回静一道前往比武会场。我也想去,只是他不许,还把容夙非和付青鸿留下来盯住我。
      如今我的功夫一落千丈,自然敌不过这么些人的阻拦,满怀不甘愿地被困在屋子里。
      皇甫令雪走后,我坐立不安,时不时探头往外看。
      当我探到第三十七次的时候,容夙非骂道:「你烦不烦?就不能坐下来安安静静的等吗?本来还没什么,给你弄得我都躁了,哼!」
      「是你自个儿沈不住气,怎么能怪到别人头上?」付青鸿在一边没有情绪地说,「你若是不想躁,饶是有千军万马在你眼前跑来跑去,你照样可以视而不见。」
      「你——」
      容夙非吸一口气,冲付青鸿瞪了半天眼睛,用力一拍额头,磨着牙道,「好,好。你沈得住气,你稳如泰山,你能视天塌下来于不见,那你还跟我抬什么杠?我说我的,你管我那么多!」
      付青鸿面无表情:「你是烈马,谁能管得住你?我只是以为,扈唯担心教主可以理解,你却没必要如此亢奋。」
      「亢……亢奋?!」
      容夙非的呼吸声大起来,胸膛急剧地起伏着,目露凶光地握了握拳,最后却身子一瘫,倒进了长椅里。
      「你,算你狠。」
      他瞪着房顶,声音有气无力,「看你平日惜字如金,原来是真人不露相。你语不惊人死不休,你赢了。从现在起,请当我是死的。」
      付青鸿看着死尸般躺在椅子里的容夙非,抿着唇角笑了一笑,只是笑得非常淡,几乎无从察觉。
      他随即收回目光面向正前方,进入眼观鼻鼻观心的打坐状态。
      厉害!我在心里竖起大拇指。
      我看除了皇甫令雪,大概就只有付青鸿能制得住容夙非的烈脾气了,并且从头到尾都波澜不兴,真乃强人一只。
      正暗暗咋舌,门外忽然传来动静,我转头一看,意外地发现竟是皇甫令雪他们回来了。
      虽说我很高兴见到他回来,可是这时间不对啊。太快了,快得不正常。
      一行人进屋后,由颜豫说明了事态。
      高段比试的人数原定有十人,但是刚才在会场上,有八人宣布了自动弃权。剩下来的两个人,皇甫令雪与岑阙,将在后天直接进行终赛。
      「为什么会这样?」看大家久久不讲话,干脆我就问出来。
      「有人从中作梗。」
      皇甫令雪坐在椅中,一手扶着腮,一手在椅把手上轻轻敲着,脸上阴云笼罩,「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是岑淳还是洛昭帝。」
      「有什么区别吗?」
      「原本一切都是计划好的,按照时间,一步一步来。包括将定期抵达尘阳的军队。」
      我诧然:「军队?!」原来,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军队。」皇甫令雪皱了皱眉,旋即松开。
      「终赛时,岑淳与洛昭帝都将亲临会场。碍于各方面忌讳,双方不可能带上大量兵力,至多上百。而最终定生死的,便是算计好将在当日到达的军队。因为岑淳为求斩草除根,仅靠是百人是远远不够的,而皇帝便也必须积极应战。
      如今发生这样的变故,必定是有人提早召了援军,并刻意将终赛时间提早。若这个人是洛昭帝,那么后天抵挡尘阳的队伍,就是皇帝的近卫军。若那个人是岑淳,那么,便不用我说明了。
      除此之外,之前我同洛昭帝一直有信鸽来往,最近几天却不见他发来音讯,不知是否发生了什么意外,也就无法判别情势是好是坏。因此,必须妥善准备,考虑到最糟的结果。」
      大厅里陷入长时间的安静。每个人都显得心事重重。
      其实我是很想说些什么的,但是我又能说什么呢?担心,惊慌,劝阻他们立刻停止这个危险的计划?
      如果我做得到的只有这些,那么,我就什么都不能做。
      皇甫令雪站起来,脸色慎重地环顾众人一圈,再度开口,做出了应急安排:「颜豫,回静,你们二人后天还是与我一道去会场,一切照旧。」
      那两人同时应了声『是』,而后颜豫问:「要带上多少人手?」
      皇甫令雪沈吟道:「关键不在人数,在锦绣苑中抽出十人足以。」他的视线一转,又说,「夙非,青鸿,启宣,你们三人召集所有这些天来聚到城内的教众,后天早晨,去往尘阳城门口。若等到的是岑淳的军队,拦下来。」
      「明白了。」三个人齐声答应。
      最后,皇甫令雪的目光来到我身上,眉头紧起来,像是经过了一番为难的斟酌,才说:「扈唯,我知道你是必然不肯留在屋里闲坐的。这样好么?你与容夙非他们一起,去镇守尘阳城门。」
      我肩膀一震:「为什么?」明明知道我最想跟你在一起……
      「你的身手算是中等,在那里才能派上最大用场。此外——」
      皇甫令雪露出叹息般的神情,但并没有叹出声音,「封天教之人,就算再不济,对付那些所谓兵士,也能以一敌十,你与他们在一起比较安全。」
      我死劲攥着拳:「我又不在乎什么安……」
      「扈唯!」
      皇甫令雪断然地截住话,头一次对我施以那么严厉的言词,「莫说你不在乎。我要你安全,我要!你明白么?不单是为了你,更是为我,懂么?」
      「我……」我不由得瞪大双眼,目光撼动地看着他。
      对视良久,是我妥协地先低下了头:「我知道了。」
      我知道,我不在皇甫令雪旁边,他能够身无牵挂,全心全力地去战。
      而假如我在他眼前,他就得时时刻刻顾着我,行动缚手缚脚,最终却可能顾不到我们俩任何一个。
      「我听你的。」我字字铿锵有力,为了不留下摇摆的空间,逼着自己坚定意志。
      皇甫令雪紧绷的脸这才松缓下来,嘉许般地点点头,不再多言。
      室内又是一段短暂的寂静。
      「呃……」颜豫咳一声,「我们该做什么的,这就准备去吧。」
      其它人会过意来,纷纷向外走去。神经粗条的容夙非,反应慢了一拍,则被付青鸿顺带拖了出去。
      大厅里只剩下两个人。
      我知道皇甫令雪在看我,但我却不想看他,也许是不敢,固执地侧着脑袋瞪着门外。
      我怕我一看他,就会反悔了。
      不想被他留下,不想让他离开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一秒钟都不想。
      然而,『不想的事』与『不能的事』,终究无法相提并论。
      眼角瞥到皇甫令雪走过来,把我拉进怀里,什么也不说,就这样紧紧抱着我。
      我的脸压在他肩膀,熟悉的淡琥珀香此刻却如同毒素,丝丝侵进我的嗅觉。
      我心里一阵抽痛,胸腔憋闷得仿佛要炸开,我抬起手,想朝他背上狠狠捶几下来发泄,结果却只是像藤蔓一般,在他腰间缠绕了上去。
      「皇甫令雪,我喜欢你。」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抱在我身上的手微微一紧,「我知道。」
      「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这么喜欢一个人了。」
      我从内心最深处把这些话掏挖出来,「要是你害我没有了这个人可喜欢,我到死都不原谅你。」
      皇甫令雪失笑出声:「是是,所以你我都会好好的。」
      一个柔得似水的吻落下来,叹息从我颈间游上去,渗入到耳中,「今生今世我也不会再遇上第二个,让我喜欢得这么狼狈却甘之如饴的人了。」
      「……」
      开花了——
      在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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