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不寐》安眠教母

11、算卦

　　秋燕琢磨了一会儿，这小二没诓成，刚认的大哥也给跑了，想去的青楼目前也是无望，难道真无聊到要去给自己算一卦吗?
　　秋燕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电视剧里摆摊算卦的自诩神仙下凡的摸样：
　　白衣飘飘，玉手无暇，仙风道骨，神色淡然高远，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
　　于是秋燕随即趴在恒阳身上，哀嚎着。
　　“去病哥哥太了解我了，我就是想去那儿的，去嘛，去嘛。”
　　恒阳把秋燕从身上拽起来，瞧了瞧衣襟上的一滩不明白色物质。
　　“好好的哭什么？雁雁若是想去，哥哥自会带你去的。”
　　秋燕随着恒阳的视线，望到了自己的“杰作”，下意识地捂住嘴，狠命地擦了两下，很快又往眼睛抹了两把，“泪”眼汪汪地注视着恒阳：“被哥哥感动的。”
　　糟糕，想美男想过头了。
　　恒阳只觉一阵寒风飘过，路过的母鸡褪了一层鸡皮疙瘩。
　　于是恒阳也举双手投降。
　　三票全体通过，向算卦的进军。
　　临出发时，霍去病往韩府里看了最后一眼，这一眼之凌厉狠毒，完全不似之前与众人嬉笑，憨憨的霍去病。
　　秋燕手舞足蹈地向前奔着，自是没有看到。
　　恒阳站在原地，眼角余光捕捉到了这一眼，眼神也一下子变得深邃，嘴角上扬的弧度似乎大了一些。
　　霍去病收回这一眼，重又摆出一副傻大个的形象，正欲跟着秋燕往前走，不料却与恒阳的目光接触。一时间，两人只是注视着对方，相对无语。他们的眼里，淡得无一丝波澜起伏。
　　“恒阳哥哥，去病哥哥，快啊。”秋燕见他们俩拄在原地跟雕塑似的，很是不满地嘟起小嘴。
　　这一声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宁静，恒阳率先移走了目光，向霍去病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转而跟上秋燕，用食指刮刮她嘟起的小嘴，打趣道：
　　“瞧，都能挂油瓶了。”
　　秋燕咯咯笑了。
　　霍去病眼神一黯，继而追上他们，神采奕奕地攀谈起来，唇角亦是若有若无噙着一丝微笑。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这一刻，所有人都在笑着。
　　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是有多么完美，生活究竟是有多么陶醉，足以让每一个有幸见证到它的人都可以开怀大笑。
　　他们笑着，笑着，似是想把今生所有的笑都一次用完。
　　是谁说的——笑容是人类最完美的伪装。
　　如果此刻的哭能换来今后的笑，那么我——
　　宁愿此刻我在哭，而不是笑。

　　韩嫣放下小二和蚕丝，只是叮嘱了一句：“好生休息。”便急速离开，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办。
　　小二定睛一看，她们的落脚之处，竟是韩府的内厅。原来不过是这么短的路程，却像是过尽了一生那么漫长。
　　蚕丝依旧是面色苍白，浑身不住地发抖。
　　小二叹了口气，走过去扶住蚕丝，握握她的手，冰凉刺骨。
　　岂料在触碰的那一刹那，蚕丝竟挣脱开来，向后踉跄了两步，正巧撞到了桌子，放置已久的茶水洒了一地。
　　小二不解地望向蚕丝，却落入她因极度惊恐而放大的眸子，心头不由地一颤。
　　也不知蚕丝是因为弄洒了茶水而惊，还是因为小二伸过来的手而恐。
　　答案显而易见吧。
　　小二笑笑，更为温柔地扶住蚕丝，手指传达的力度是不容她反抗的坚决。
　　“我扶你进屋休息，今天跟我走了这么远，还搬了许多东西，定是累坏了吧。”
　　蚕丝踌躇了很久，像是在决定自己是否应该接受泪儿姐的帮助。她抬头定定地望住小二，小二亦是笑看着她，眼神真诚没有一丝虚假。
　　然而蚕丝只是垂下了头，稍稍抿了下嘴，就用力挣脱了小二的手，淡淡地答道。
　　“不用了，泪儿姐今个也累了，丝丝自己进屋就好，不劳烦姐姐了。”
　　随着手指一根一根的抽走，小二突然觉得蚕丝的生命也就是这样一丝一丝的从自己身上剥离。彼此的羁绊竟纤细得犹如手链上最薄弱的部分，只需要其中一方轻轻一扯，顷刻散落一地，再也找不着交集。
　　小二看着蚕丝离去的背影，削瘦地惹人怜爱，她忽然有一种冲动，想扑上去好好抱住那个女孩，告诉她不要这样，告诉她这一切的原因。然而，小二只是咬咬牙，转身离去。
　　算了，晚些时候再向她解释好了。现在——
　　还有更为要紧的事儿要做。
　　一南一北，女孩们就此交错，几年的情分也不过是这般而已。
　　终究是有些什么，断了。再也无法修补。

　　一路加快步伐，不多时，三人便来到了这位传说中的算卦人面前。
　　只见这人生得一副好皮囊，偏生是尖嘴猴腮的模样，粗布衣饰，烂帽子烂鞋子，手持一把蒲扇，不时地扑腾两下，倒颇有济公在世的味道。
　　秋燕不由大呼上当，这与电视剧里的下凡神仙也相差得太远了嘛！以挑剔的眼光扫射了两圈，秋燕鄙夷地撇撇嘴。
　　美男，美男，俺要美男嗷嗷嗷！
　　耳后有温热的气息袭来，恒阳一向温柔的话语此时却带了点暧昧不明的意味。
　　“看他做什么？难道有哥哥我好看不成？”
　　秋燕只觉身子一麻，酥软地骨头都要融化了。正欲扭头软语一番，一阵寒风伴着几根碎屑扑鼻而来。
　　“看样子，小美眉是对我的外貌不感冒喽！”
　　有碎屑乘机溜进鼻子里，秋燕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才算是止住了。气急败坏地用手指戳算卦人的鼻子。奇怪的是，尖锐的指甲像是陷在了柔软的皮肤里，再想抽出来的时候却怎么也拔不出来了。
　　“你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啊？长的什么狗鼻子？哎呦！怎么拔不出来了？”
　　算卦人鼠目一眯，摇头晃脑地打量着秋燕，半晌，才浅笑着摆摆扇子。恰巧扇子的尾尖碰上了秋燕的手指，只是轻轻一个接触，秋燕的手瞬间就离开了，一切就像是错觉一般。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姑娘海量，自不会与我这等平民百姓计较的，是吧？哦，刚刚姑娘有问在下是何方神圣，呵呵，神圣二字倒是不敢当，在下姓东方，单名一个朔字。”
　　“东方朔！”
　　秋燕一时没反应过来，一系列接踵而来的怪事情把她打得头昏脑胀，鼻子啊，手指啊，东方朔啊，在脑子里绞来绞去，理不出个头绪。
　　开玩笑吧，汉武帝时期大名鼎鼎的东方朔！如果说，一个霍去病是纯属巧合，那么，再加上个东方朔，就足以证明，现在这个时代——
　　是汉朝！
　　东方朔也没打算让她清醒过来，笑眯眯地凑上来，开口问道：
　　“姑娘和几位公子前来，是——算卦的？”
　　“你小子不是废话嘛！不算卦找算卦的干什么？”
　　霍去病在一旁待得不耐烦了，也没注意到秋燕的异样，毛躁地脱口而出。
　　“那么，是哪一位要算？”
　　东方朔也不着急，吐着字儿都是慢慢悠悠的。
　　霍去病环视一周，见没人吭声，就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
　　“就从我开始吧。”
　　东方朔细细端详了霍去病一会儿，微微一笑。
　　“我看公子，剑眉星目，日后定会有所作为。且眉间有股英气，多半是驰骋沙场，奋勇杀敌，为国家立下赫赫战功。啧啧，只是可惜啊。”
　　霍去病一听，忙追问：“可惜什么？”
　　东方朔神色一凛，立刻又摆出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也不多言，还是笑眯眯地望着霍去病。
　　霍去病这才恍然大悟，从腰间卸下了钱袋子，哐当一声撂在了桌上。
　　“都拿去好了，你快告诉我，可惜什么？”
　　东方朔把钱袋拎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他迅速往兜里一揣，还是笑眯眯地望着霍去病。
　　“怎么？嫌钱不够？”霍去病脸色不大好看了。
　　“怎么会？公子是小民至今所见的最为大方的。”
　　“那又是为何？”
　　“只是，天机不可泄露。再者说，这运，虽是上天注定，可未必就不可逆转。公子正值壮年，不妨放手拼一拼，搏一搏，或许能改变命运也说不准。更何况，我看公子也不是诚心想要算一卦的吧。”
　　霍去病一脸阴郁地摆摆手。
　　“算了吧，我看你就是一江湖骗子，什么‘天机不可泄露’，既是不可泄露，要你们来做什么？”
　　东方朔淡笑不语。
　　“李兄，秋燕妹妹，咱们走吧，这家伙绝对是个骗子。哼，白花了我这么多银子！”
　　霍去病说着就要往外走去。
　　秋燕糊里糊涂听了这么久，惟有这“只是可惜——”一句的下文弄明白了。
　　历史上的霍去病年仅二十四岁就染上瘟疫而死。只是可惜——太短命了吧。
　　想到这儿，秋燕鼻子一酸，蹬蹬蹬跑上前拉住霍去病的衣角，仰起脖儿，眨巴着不用刻意伪装就浑然天成的“水帘”，小巴狗似的乞求。
　　“再等等好了，我还想算一卦呢。”
　　秋燕又蹬蹬蹬跑到东方朔的面前，乖乖地在小板凳上坐好。
　　好想，好想再多待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呐，东方大师，他们不知道您，我可是了解得清清楚楚。算一卦，算一卦好了。”
　　哪知东方朔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想必姑娘也不是诚心想算一卦的吧。”
　　秋燕张张嘴巴没敢吭声。
　　靠！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神算东方朔，连这都看得出来。
　　东方朔瞅瞅一直站在角落的恒阳，莫名地笑出声来。
　　“若是公子不嫌弃，不妨让小民为公子算上一卦。”
　　恒阳眼波未动，淡淡答道：
　　“先生请便。”
　　“只是，小民算卦向来有个习惯。那就是算完一卦后，若是当事人满意，便会取一件对方的心爱之物以做这一卦的酬劳。可好？”
　　“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