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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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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里糊涂的成为拓跋开的未婚妻后,第二日,父亲便让叔父刘眷带领族中勇士和千匹战马前去支援符坚。马邑城又恢复往日平静,唯一不同的是我将每日与拓跋开一起学习。
这样一来,以往的格局便被打破,我被迫与拓跋开成为一边,雪雁又回归到显和万蒙那边去了,至于奴真和万黛,两人则是在两边中穿梭来去。
父亲曾经与我讨论过我与拓跋开的婚约,欲言又止似心有不甘,我安慰他自己并没有觉得委屈,拓跋开英俊年轻,胸中有韬略,如此少年英杰,实在是一个好的丈夫人选,话虽如此,但我也同时告诉父亲,我不会忘记自己是代表独孤部与拓跋开联姻,这让父亲松一口气,他明白,不管发生什么事,我的心始终会与他同在。
看着父亲离开的背影,我感到既好笑又可悲,为了权势,他们牺牲着一切可以牺牲的人,却又奢望着每一个人对他们忠心耿耿,可悲的是,不管平日里看得多透彻,面对亲情还是始终无法放下。
上午前往世子府与拓跋开一起学汉学,老师依然是谢莫谦,六年未听谢莫谦讲课,他风趣依旧,但却好似少了一些潇洒,全身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哀伤,总之,他的变化让我觉得有些陌生,但随即又释怀了,我都已经从一个小姑娘变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谢莫谦又怎么能一层不变呢。
第一堂课,谢莫谦不讲王道不讲霸业更不将韬略,只讲了一段齐文姜与齐襄王兄妹相恋的故事,要我与拓跋开分别就此作出回答,世子的老师拿□□做课题,言语中还多有赞赏之意,我不明白谢莫谦意欲何为,但却很呲之以鼻。
“我不认为他们两人的感情叫爱情,更不想为此作出评价,若非要我谈感想,我只能给出世人早已给出的两个字:□□。”我的言语中很是轻视。
谢莫谦看了我一眼,叹一口气再望着拓跋开。拓跋开也只回了一句“无话可说。”很好,看来关于这一点我与拓跋开的看法很统一。
听了我们两人的回答之后,谢莫谦连连摇头叹气三声,看得出来他对我们是失望之极。但我对他何尝不是。腹中有王业,脑中有韬略的人,怎能用儿女情长迷惑少男少女。
“冰月你说说,什么是最大的智慧?”谢莫谦问我道。
“人生最大的智慧是看透,看透了便不会有悲喜,内心才会获得平静。”我回道。
“那看透之后,最聪明的做法会是什么呢?”谢莫谦再问。
我犹豫了片刻再回:“是…认命,因为看透了,便知人世间的一切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既然如此,何不早日认命。”
我不明白谢莫谦为何要问我这些,但这些问题早就在我脑海中并成熟于胸,我自认很少有人会比我看得更透彻,但我在回答的时候依旧有些忐忑。
“那在你眼中何为爱情?”谢莫谦再问。
爱情?我心里暗自思量,搞不懂谢莫谦今日为何要死缠着这个话题。但依旧耐着性子回答道。
“我不认为这世界真有所谓爱情的存在,即使有,它也是最微不足道的,随时可以被牺牲被利用。”
我未说出口的是,连先天血缘带来的亲情都可以被利用,更何况是爱情呢?
“那你渴望爱情吗?”谢莫谦不依不挠的追问,我已经有些恼怒,为什么只问我不问拓跋开,但我还是忍住怒气回道:“心中没有爱情,自然也不渴望它。”
谢莫谦看着我片刻,不发一言,我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不明白他到底想要知道些什么,就在我准备反问的时候,他转头看着拓跋开问道:“世子你呢?”
拓跋开的脸色很冷,虽然平日里他也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我知道此刻的他很不高兴。
果真,他一脸嘲讽的回道。
“我的未婚妻当着我的面说她的心中没有爱情,老师,你还期望我说什么。”
原来是在怪我,但我何错之有?我只是帮他复国被他利用的一颗棋子,我们之间别说爱情,只怕连普通的朋友之谊也谈不上。
突然拓跋开又十分严厉的对我说道。
“你口口声声说认命,若你真认命,那就应该努力讨好我,而不是处处表现出不屑一顾,就算我拓跋开是你不屑一顾的对象,你既然选择认命,为了你独孤部和我代国的将来,你便应改变你高傲的态度。”
拓跋开一脸怒火,一股压抑不住的悲哀从我心中升起,他的话虽然不近人情,但却提醒了我,我以为自己在认命,但却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抗争。我沉默着没有回答,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接着传来谢莫谦低沉的声音。
“古往今来,多少王者宁负红颜不负苍生,但最后,他们生命中最重的痕迹却是红颜绽开的那一刹那,何为爱情?此乃世间之大美,君看透认命后,仍然义无反顾的去爱一个人,血液为之澎湃,若失之,生命便不再有阳光,这便是爱情,若有幸,两情相悦且能相守,不可不珍惜。”
谢莫谦的声音中却透出一股浓浓的哀伤,或许他正在为情所伤,但我似懂非懂,只是悲哀,世间有如此大美,只怕我也无缘相遇。
习完汉学后,我的情绪一直低落,直到下午去马场练习骑射,才转移了些注意力,我牵着恋风,拓跋开牵着雷电,我们并排而行。我思考着如何摆脱他,然后自己去克服晕快马的缺点。
“上来吧。”
拓跋开突然对我说话,手指着雷电,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让我骑雷电,别说我不想骑他的马,就是那日的记忆到现在想起来依旧是心有余悸。。
“我有恋风。”我摇头拒绝。
“想要克服晕马,靠你那匹温顺的小白马是不可能的。”
见我不听话,拓跋开的脸色又一变,看来他真的是很不喜欢别人忤逆他,他越这样我便越想生气,但我忍住了。
“不用你管。”
说着我踩着马镫便想骑上恋风,但我还没站稳,便被拓跋开一下抱起来,转瞬便坐到了雷电身上。
“你干什么,放我下去。”
我大吼着想要下马,可拓跋开速度比我快,他一上马腿一蹬,雷电就疾驰而去,突来的速度让我只能紧紧抱住雷电,不敢睁眼。
不知道走了多久,只感觉风在耳边呼呼的吹。
“睁开眼睛,看看周边。”耳边传来拓跋开的声音。
“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或许是他的声音抚平了我心中的害怕,我慢慢坐起身,感受着耳边风驰电掣的感觉,有多久了,自从暖风死后,我不曾再骑得如此之快,因为我害怕,害怕那种无法控制的感觉。而此时此刻,我开始逐渐沉浸在这种美妙的速度中。
“怎么样?是不是没有想象的可怕?”
拓跋开的声音让我一下清醒,我怎么能与他共乘一骑,还这么的享受?
“停下来,我要下去。”
我大吼,但拓跋开充耳未闻,甚至让雷电奔跑得更快。我一生气便开始猛烈挣扎,我突然的挣扎,惊扰了雷电,他开始狂嚣。
拓跋开一惊,抱着我向一旁滚去,好在周边全是厚厚的草,再加上拓跋开又紧紧护着我,我并没有受伤。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安全落地后,拓跋开焦急的询问,少了平日的冷漠,只有真诚的关怀,我摇摇头。他不放心的再看了看,确定我完好无损后,脸色突然一变,大骂道。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雷电马鬃处很敏感,在奔跑时不能拍打,你竟然敢刺激他。”
我这才明白原来我刚刚无意中碰触到雷电的敏感处了,我抬头看前方,雷电已经平静下来并往回走,我松一口气,还好雷电没事,不然我不会原谅自己。
“幸亏雷电没受伤,不然我不会原谅你。”
拓跋开突然很严厉的说道,并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将我一个人留在了原处。
前所未有的委屈涌上心头,是他强抱我上马,如今却将我丢在这荒芜的草原中,我忍住眼泪昂起头,转身向回走去。
马场四边连山,中间是广袤的草原,若不骑马,很容易就会迷路,我按照记忆的方向往回走,但在这天际一线的地方,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走对。
草原越来越远,两边是连绵的青山,我被眼前的美景所迷惑,山顶白雪皑皑犹如长生天的圣洁之光,阳光照耀在大地,明亮而通透,我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湖泊,有些冰雪为消融,太阳映在湖面,自然分外绚烂,母亲曾经说过我的名字便是世界最美好的风景,冰中月,今日看着湖面,若是晚上必定美的不可胜数。
湖岸有一栋竹屋,竹屋后面有一片竹林,这犹如仙境一般的地方,瞬间便让我忘记了烦恼,兴奋的往里走去,门便挂着一个木牌,我翻开一看,竟然写着“冰月小筑”四个大字。
冰月小筑,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总之这好像天生为我而准备的小屋,敲了敲门,屋子里没有人回答,我实在忍不住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子里摆设简单,但却是书香余绕,书架上放满竹简。
我忍不住拿起一个竹简,竟然是《六韬》再看旁边,竟然是《三略》,如此兵书,住在此处的必定是隐士高人,我不由得对此人产生一种羡慕嫉妒恨的感觉,在这人间仙境之处,每日竹林下阅简轻谈,此种人生何人不羡慕。
屋子外传来声音,想必是小屋的主人,我兴奋的跑出去,迫不及待的想见见他。但门外的人让我一惊,竟然是万蒙。
“万蒙,你怎么在这里?”我吃惊的问。
“我骑马四处逛逛,发现这里景致不错,所以过来看看。”万蒙温柔的向我解释,既然如此,我只得让他进来。
我们两人坐在竹林下的摇椅上聊天,椅子做工精致,我躺在上面有些昏昏欲睡,好久没有这种惬意的感觉,我提醒自己,不能在万蒙面前失礼,万蒙在一旁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我问他。
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但沉默片刻后他却突然说道。
“其实我不是随意逛逛,我是跟着你到这儿来的,我看见你和世子吵架,他丢下你。”
终于说出来了,想必要说出这番话让他内心挣扎了学究,其实他不说我也猜到了,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冰月,你与世子?”
万蒙期盼的看着我,我笑了笑,他是希望我告诉他什么,我是被迫与拓跋开联姻的?别说我不能做主,即使我能做主,可这与万蒙又有何关系。
“万蒙,你我认识多年,你是我很珍惜的朋友。我希望你能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我说得委婉,但他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一阵沉默在我们之间弥漫,我脑海里还在思考,这里的主人到底是谁?为什么叫冰月小筑,是巧合还是有意?
“冰月,我希望你知道,不论什么时候,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万蒙突然认真无比的说道,我感谢他的诚挚,可心却无半点涟漪,这就是我冷漠而又冷酷的我。
我们都未再说话,万蒙拿出随身带的萧开始吹奏,声音悠远而悲伤,在苍茫天地间余音回荡,别有一番滋味,若我与万蒙心意相通,此情此景必定可算千古绝唱。
“啪!啪!”突兀的拍掌声打破了此刻的平静,一抬头拓跋开正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笑意,但眼神却是一片寒冷,万蒙放下萧立即向他行礼。
“好一曲幽兰香,少主可真是好雅兴。”
拓跋开语带嘲讽。万蒙一脸尴尬,有些仓促的回道。
“在下献丑,只是周边风景太美,一时忘形。”
“是周边风景太美还是我未婚妻太美?”拓跋开突然厉声反问。
万蒙本是温柔之人,被拓跋开如此呛声,脸上的神情更是恨不得有地洞能砖进去。我不由得感叹,万蒙此性不改,叶万族在他手上,做得最好也最多是一个守成之人。在权势面前,若想有所作为,攻击与侵略永远是必不可少的。
我本有意为万蒙解围,但又想看拓跋开到底要干什么,于是我按兵不动。
“我不希望再看到别的男人对我未婚妻露出疼惜渴望的眼神。”
这果真是拓跋开的性格,霸气外露,当然,我不会自作多情到以为拓跋开有多喜欢我,这只是他作为男人的占有欲,就像是狼群划分地盘严格死守一样,属于我的东西,即使我不喜欢,也绝对不允许别人觊觎。
“在下太过唐突,不打扰世子与小姐,告辞。”
脸皮薄的万蒙倒还算真性情,若换做别人此刻也许会解释是拓跋开误会了,但他并没有,甚至不否认,只匆匆的告别离开。
万蒙一走,拓跋开脸色依旧严厉,我却不吃他那一套,若他再要对我发火,我定不会客气。
“你不必这么严厉的对他,他根本不会对你造成威胁。”
我有些凉凉的说道,话一落音,手腕一下被拓跋开捉住,一阵疼痛袭来。
“我告诉过你,让你与他保持距离,我不喜欢我的女人不听我话。”
拓跋开越严厉,我便越不想让他如愿。
“你不喜欢,可以解除婚约。”我毫不示弱的回击,但我感觉手腕快要被他折断了,只是不想在他面前求饶。
见我满头大汗,大概他也知道自己出手过重,这才松开,我刚想把手缩回来,他却不让,只是这次动作很轻很轻,翻开衣袖发现红肿一片,脸色变得更加的难看。
我不知道他还要再干什么,一脸防备的看着他,可他的下一动作却让我目瞪口呆,拓跋开竟然用嘴轻轻在我手腕红肿处吹嘘。
不知是疼痛还是什么,一股委屈突然涌上胸口直达眼眶,眼泪夺眶而出。我知道自己此刻很丢脸,但看着他温柔的样子,却是无法自已。
“别想对我用激将法…”
拓跋开一边吹一边说着,最后一个字却在抬头看着我满脸含泪时停住了,我恨死此刻的自己,气极失去分寸大吼道。
“不准看。”
但拓跋开却是眼睛也不眨的盯着我,我忍不住眼泪转身便想跑,但下一瞬,我的身体便被他从后面紧紧抱住,我的心砰砰砰就快要跳出来,脑袋轰的一下便懵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抱我,难道是因为我哭了,可我哭并不是要他来抱我,想到此,我的眼泪掉得更厉害。
总之,不管因为什么,那个下午,他的手再也没有分开。而我的心也是前所未有的混乱,一种感觉呼之欲出。
从冰月小筑回来之后,我与拓跋开的关系变得很微妙,我亦然想通,既然要认命,那何不更积极一些。
母亲曾经说过,再聪明的男人在女人面前,总是眼盲心瞎,得陇望蜀,所以古往今来才有许多帝王灭于后宫,纷乱祸起萧墙。以前的我不明白此话何理,但有一点我却很清楚,自从我对拓跋开的态度转变后,他对我也不再是冷若冰霜,总有几分温情在。
又一年过去,这一年时局发生大变化,当日符坚向父亲借兵举全力攻打东晋,但结局却是出乎意料,战无不胜的符坚率领八十万联军,竟然会在淝水败给东晋的八万大军,英明一世的符坚只此一战便前程尽毁,兵败如山倒,世风败坏,王政不纲,各部落兼攻掠地,互争雄长。父亲自然不会错过此机会,开始大力吞并周边小部落。
因此,这一年来,独孤部可以说是战事不断,但比起这些,更让我刮目相看的是拓跋开当日的断语。他早料到符坚不长久。只是未曾想,符坚败亡对拓跋开是好事还是坏事,父亲当日碍于秦强大才答应助拓跋开复国,如今符坚一败威慑力不在,只怕拓跋开想要仰仗父亲复国已是妄想。因此,我时常看着拓跋开,就在思想,不知有朝一日,我与他会走向怎样的结局,但不管怎样假设,总归不会是好的
由于北方冬日寒冷,因此千百年来,草原民族有一惯例,冬日休战让人马得以修生养息,但独孤部已经几年未曾有战事,父亲不愿意错过此大好机会,因此,即使今年寒冬他也不停战,今日便亲自带着族中勇士前去攻打柔然的一个聚居地。
族中战事连绵,我的生活却未受半点影响,照例每日与拓跋开一同习汉学练骑射,在拓跋开严格的监督下,我已经克服晕快马的毛病,但今日天寒地冻的,我实在不想去马场。
“我身体有些不舒服,今日便不去马场了。”
上午汉学一下课,我便故作虚弱向拓跋开请假,不错,确实是请假,拓跋开年纪不大,
但却很在意权威,我作为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对他服从是对他权威最好的认可,而去要想达到自己的目的,首先得让他高兴了。
拓跋开眼神眨也不眨的看着我,我冷汗阵阵,等着他开金口。突然他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我以为他要说我在撒谎,但过了片刻他才说道。
“走吧,我送你回侯爷府。”
我松一口气,反射性的便想拒绝,但看拓跋开面无表情的脸,只得屈从。
“那就有劳世子。”
送我回宫后,拓跋开检查了寝宫里的火炉再离开,平日里冷酷高傲的男人,也会弯下腰挑炭火,看着他的背影,我时常在想,他若不是世子,必定会是一个疼惜女人的好男人,只可惜人生唯一没有选择的便是自己的出生。
“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沉思间,拓跋开已经检查完毕来到我身边。
“我在想,你真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我回道。
拓跋开莞尔一笑,用手轻轻抚摸我的面颊,说道。
“再深不可测,我都是你的男人。”
我的脸一下便红了,这一年来,拓跋开时不时的会对我说这样的话,而我虽然不停告诫自己一切都是假象,可毕竟年轻面薄,总是会害羞脸红。
拓跋开很满意我的反应,神情愉悦的离开,临走前让我等他,晚上会再来看我,我其实不想等他,也不想与他太过亲近,我与他的未来还有太多的不确定,太过亲近,最终可能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冬日寒冷,待在宫里也无所事事,在床上小息片刻,还未睡实,外面便传来脚步声,是父亲的声音,不知从何时起,他走路便如同跺脚一般,几十米外便可听见声响。我赶紧起身,看来父亲又凯旋而归了。
“冰月,我儿。”果不其然,父亲一脸兴奋的走了进来,战袍上还有未擦干的血迹,血腥味让我很不舒服。
“你知道阿爹今日打败了谁吗?”
父亲的一脸得意,还未等我回答便又继续说道。
“乌洛兰族已经被我全部歼灭,从今后,我独孤部的势力范围将到阴山以南。”
“恭喜父亲。”
父亲如此开心,我自不能扫了他的兴致。只是心中哀叹,父亲一句全部歼灭,不知又有多少亡灵祭奠了这场战事。
“乌洛兰部一向自恃甚高,碍于部落面积小,却又不甘心做随从,虽从未主动发起过对我独孤部的战争,但每一场战争他必参与,还让我独孤部屡次为他所害。今日,这大仇终于得报。”
“草原上英勇善战的乌洛兰族被父亲一举歼灭,只怕从此后,父亲的名声将威名远播。”
我恭贺着父亲,父亲自然笑得痛快。
“今日父亲杀得痛快,晚上在府上举办庆功宴,冰月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席。”
父亲既已发话,我自点头答应。
见我答应,父亲便仰天长笑着离开了昭阳宫,战争具有魔性,这一年来,父亲征伐不断,眼中的杀意比以往更盛,时刻将王业霸业挂在嘴边,跟以往的他大有差别,过去的父亲是内敛的,并告诫我们言多必失,绝不可将心中所想告诉别人,我不知父亲为何如今变了,还是这一年来的不断胜利,让他以为自己是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而不需要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看着父亲这样,我却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越是胜利,我却越是担忧。
父亲一走,小绿便走了进来,告诉我刚刚听来的消息,今日父亲征战柔然,俘虏对方勇士上万,却未放走一人,全部就地杀戮。
独孤部的勇士们已经膨胀到极致,连小绿也为族长的英勇而欢呼。我却感觉全身寒意阵阵,父亲不是如此残忍至极的人,从长远计,将俘虏赶尽杀绝绝不是明主所为,但我不明白他为何会下这样的命令。
“小绿,你知道今日随父亲一同征战的副将是谁吗?”小绿摇摇头,我这才想起,小绿跟我一样她又怎么会知道。
“快叫布雷进来。”布雷是我的贴身侍卫。小绿见我脸色严肃,急忙去把布雷叫了进来。
“布雷,今日随我父亲一同征战的副将是谁?”布雷一向稳重,如此大事他不可能不知。但他还是犹豫了片刻,他的犹豫告诉我,此中必有蹊跷。
“左路将军刘眷,右路将军贺六眷。”
“贺六眷?他什么时候被父亲如此看重了?”刘眷乃是我叔父,得我父亲重用乃情理之中之事,可贺六眷身无寸功,他凭何成为右路将军。
布雷看着我犹豫再三,我语气严厉。
“还不快说。”
“贺六将军悉古事知未来,在与柔然郁久闾部征战期间,贺六将军夜观星象发现东方有杀气,让侯爷避不出府,不然必有凶灾,侯爷半信半疑,最后派武将军前往郁久闾部,结果遭遇埋伏,全军覆没,武将军也战死,从此后,每次出征前侯爷必问贺六将军吉凶,而贺六将军字字珠玑,总能让侯爷和族中勇士避过灾难得以长胜。”
看着布雷的神情,我知道贺六眷不仅赢得了我父亲的心,连他也对其崇拜不已。
自上古以来,能人异士传扬后世者不少,但真正高人却是隐逸于大山之间,因此,我坚信出世之人,但凡言天星异向者必有私欲。
父亲从不轻易相信一个人,但他对贺六眷的信任已经超出往常,我苦苦思考却不得要领。
正当烦闷时,拓跋开回来了,后面还跟着奴真,手中拿着一块狼皮。这一年来,奴真与拓跋开的关系变得十分亲近,他是真的崇拜拓跋开。
“冰月姐姐,这是世子特意为你猎的,你看,是头狼狼皮。”
奴真拿着狼皮在我面前一脸媚相,我看了一眼,是一匹白狼皮。
头狼,乃是狼群之首,他们聪明具备组织力,且执着勇猛,草原勇士一向将猎得头狼当做军功章一样崇拜。
可此时此刻我忧虑父亲,实在没心思去赞赏拓跋开,只草草的让小绿收下。拓跋开见我有心事,轻声问道。
“怎么?有什么不开心?”我摇摇头表示没事,就算我再担心父亲,拓跋开也不是一个可以倾述的对象。
拓跋开看着我半响,每次他这样盯着我,我便会心烦意乱,我突然站起身。
“父亲今日设了庆功宴,我们一起去为他庆贺吧。”
说完,不管他们我便独自向前走去,拓跋开与奴真自然是跟上,一路上我心神难宁。
庆功宴上,各宗族部落首领全都向父亲道喜,看着父亲意气风发的样子,我只觉得心慌,实在受不了烦闷,我独自离开。
已入夜,雪下得格外的大,大地雪白一片,月光映照着世界显得格外通透,这寒风吹着才让我胸中的闷意少了些。
“我讨厌下雪。”是拓跋开的声音,我回头,他就站在我身后。
“为什么?你不觉得它很美吗?”
“将于歙之,必先张之,将于弱之,必因强之,将于废之,必因举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
我回头看着拓跋开,不知他此话何意。
“大美之下必有大殇。”
“什么意思?”
我看着拓跋开,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肃目异常。
“你曾问我是否是我的伯父杀了我的祖父。”
我的心砰砰跳个不停,当日因为此事,我与拓跋开几乎决裂,可今日他主动提及,我却只想逃,有些心事本永远的沉在心底,当一个人要拿出来倾述时,意味着被他选中的倾听者,在他心中永远的烙上了他的痕迹,对我来说,这太过沉重。
但我的双腿却像有意识一般,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只等着拓跋开说下去。
“那一日也是下着大雪,我与窟咄前去祖父的未央宫玩耍,我躲在书架后面,看见伯父进来,一刀刺中祖父,祖父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地毯,我吓呆了,窟咄跑出来抱住伯父的腿,我这才反应过来往外跑去,当我走到院子里,便听到窟咄的尖叫声,我回头一看,他已经躺在地上,身上鲜血直流,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拓跋开平静的讲述着草原上讳莫如深的代国政变的故事。
“当时你多大?”我颤抖着嘴唇问道。
“5岁。”
5岁,一个5岁的小孩却要经历如此残酷的事情,看着亲人相杀,自己却无能为力。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妻,你理应与我分享一切痛苦喜乐。”拓跋开双手摸着我的面颊。
“冰月,你要记住今天这一刻,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一片情。”
拓跋开的唇吻上我的唇,没有山盟海誓深情诺言,但此刻我知道,他是真的对我用心了。我很想要回应他,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