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赛博世界修剑道》里白七

48、48

　　楚燃的向日葵开花了。

　　精致小巧的白色花盆立在桌案上，上方承载着的金黄色向日葵正面对窗外舒展花瓣。
　　正如计算出的时间一样，初升的阳光从窗外洒下，穿透玻璃照在花瓣上。

　　今朝按下手环旁的按键，拍照记录这一瞬间。
　　下意识点开聊天界面，侧边栏却已经少了一个头像。

　　为了不暴露今朝与楚燃的联系，在楚燃启动自爆程序的那一刻，宙斯就瞬间将所有与楚燃有关的痕迹全部抹去清零。

　　包括他曾经和今朝的聊天记录，包括他曾经拍下的盆栽生长照片，包括他曾经在光脑上和今朝一起学习写下的演算，也包括他的通讯账号。

　　今朝想了想，最终将这张照片设置为自己的名片背景图，替换掉了她之前定位赛排名的截图。

　　身后传来轻慢的脚步声，今朝回首，林与鹤正抱着其他几个花盆向她走来。

　　今朝抬头和他对视，对方点了点头，空出来的手指指向房门，示意已经到了两人回校的时间。

　　今朝也点点头，伸手抱起窗边桌案上的白色花盆，跟随林与鹤一起，无声地离开锦宁苑。

　　楼下绿化带花园中的园艺机器人残骸已经消失，今朝想，大概是宙斯又派其他服务机器人来清扫了吧。

　　或许是震惊于今朝拔剑直劈园艺机器人的架势，或许是疑惑于今朝熟练刷手环赔款的动作，又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
　　总之，今朝将园艺机器人报废后，并没有收到来自林与鹤的疑问。

　　再之后，她和林与鹤整理了房中剩余的物品，发现楚燃走之前特意打扫抹去了自己留下的生活痕迹，连他搭建的小型温室也全部拆掉。
　　唯一能证明楚燃真正存在过的，只有被放在客厅窗台上的一盆向日葵，以及卧室内散落的几盆尚未成熟的花苞。

　　今朝和林与鹤没再说话，默契地分别独自待着。
　　各自静坐一夜后，林与鹤把卧室内的几个花盆全部带上，今朝也伸手揽过向日葵花盆，两人再次默契地带上不同的花盆离开。

　　侧身系好安全带，今朝才抬头看了林与鹤一眼。
　　对方的眼睛不像平时一样微微弯起，而是半合着无神看向驾驶表盘，一夜未进水的嘴唇有些干燥起皮。

　　今朝看了半天，也没等到林与鹤的睫毛动过一下。

　　伸手从林与鹤面前晃过，少年这才眨眼，转头睁开眼睛望向今朝。

　　“你这个状态能开车吗？”

　　林与鹤从昨晚回到锦宁苑，就再也没有开过口。
　　今朝想起昨夜挣扎着要翻墙进入庄园的他，实在有些担心，皱眉望着林与鹤。

　　他一直全心对楚燃好，甚至帮助楚燃躲藏自己家里人的追击。在得知自己家人向楚燃进行抓捕时，也在第一时间前来营救楚燃。

　　林与鹤做这些，都只是因为他不想让楚燃像之前那个向他打招呼的仿生人一样，再次在他面前死去。

　　但结果却正如他最害怕的一样，就差一面墙他就要进入庄园的时候，就差一面墙他就有机会找到楚燃的时候，林与鹤清清楚楚地听见了楚燃脑内程序爆炸的声音。

　　这一次，他也什么都没能改变。

　　“没事的，放心吧。”林与鹤强打精神，勉强扯起嘴角冲今朝露出一个微笑，却依然难掩面上疲态。

　　今朝的视线移到他的嘴角看了看，最终还是决定收回视线不再说话。
　　目光扫过车前的镜子，她发现自己的状态看起来也不比林与鹤好到哪里去。

　　从今朝在11幢楼下听见园艺机器人修剪的声音时，她脑中好像有一丝弦彻底崩断了。

　　宙斯依然在这里若无其事地修剪花枝。

　　今朝很想冲过去问问，宙斯到底为什么要切断与三校服务机器人的联系，为什么对她的消息视若无睹。
　　如果早一点提醒她，楚燃根本就不用启动程序。

　　她对谢承舒的恨意根本没有达到，必须要杀掉对方的程度。

　　相比起与谢承舒和谢岁欢争夺王位，今朝更希望自己的伙伴能够平安活着。
　　她本来就只是因为看不惯谢承舒和谢岁欢而参与争夺，并不是和其他两人一样，为了登基而争夺王位。

　　但今朝在冲向园艺机器人的途中，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念头。

　　楚燃启动自爆程序暗杀谢承舒后，不论成功与否，都只会让今朝彻底坚定争夺王位的心，并将这件事放在头等地位。

　　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先忙着学习、忙着参赛，最后再思考争夺王位的步骤，甚至想着等身份公开后再借机招揽人才。
　　从今往后，今朝要做的是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断提升充实自己的阵营，因为她的伙伴已经因为这件事付出生命，她凭什么依然活在舒适圈内专心练剑呢？

　　这个念头只闪过了一瞬间，但正是这一瞬间，让今朝放弃冲向园艺机器人问话的举动，转而伸手拔出墨染，一剑劈向园艺机器人的屏幕。

　　今朝已经明白了宙斯在这件事上的想法。
　　宙斯认为她对争夺王位之事的心不够坚定，所以将楚燃推下深渊，只为了把今朝彻底逼上争夺王位这条路。

　　命运的指针已经指向争夺王位，今朝现在别无选择，不得不按照宙斯为她选定的目标，坚定不回头地走下去。

　　林与鹤口中响起的疑惑声音将今朝从思绪里拉出，今朝下意识停下自己不断在怀中花盆上摩挲的手指，抬眸看向林与鹤。

　　“我昨晚驾照没扣分。”

　　林与鹤对上今朝的目光，眼中总算因为惊讶有了些生气。

　　他昨晚驱车前往太子住宅的路上，加速表盘险些爆表，虽然最终安全抵达目的地，但一路上整条街道的鸣笛声和叫骂声都因为他此起彼伏。
　　昨晚他就已经做好了期末重新参与防暴车驾驶证考试的准备，没想到刚刚点击查询，他的驾驶证居然一分没扣。

　　联想到今朝昨晚突然暴起击向园艺机器人的动作，又想到今朝解释的，楚燃脑中的自爆程序一直被宙斯屏蔽，他心里突然升起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

　　宙斯也许已经出现了自我意识，所以才会帮助楚燃屏蔽自爆程序的信号。
　　甚至很有可能，楚燃就是在宙斯的帮助下逃离科研院的。而且，这场自爆也许正是宙斯设计的结果，所以今朝才会用园艺机器人泄愤。

　　在林与鹤看来，今朝并不是那种会无故向不相干的人或物泄愤的人。

　　设定自动驾驶，林与鹤坐在驾驶位上思考片刻后，最终转头看了一眼重新陷入思绪的今朝，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他对楚燃的死十分伤痛，但今朝争夺王位作为楚燃启动自爆程序的直接原因，她只会比自己更加难受。

　　如果此时，林与鹤再向今朝追问楚燃自爆是不是因为宙斯的安排，今朝也许更会觉得是自己导致楚燃死去。

　　林与鹤轻轻地叹气，干脆收回放飞的心思，把注意力转回控制自动驾驶上。

　　没想到这时，身旁一直沉默着思考许久的今朝突然开口，像会读心一般，回答了他内心的问题。

　　“宙斯应该帮你抹去了超速的监控记录。”

　　看向林与鹤转头惊讶的眼神，今朝点点头，不再说话。

　　她刚刚被林与鹤吓了一跳，重新陷入思绪时，下意识再次伸手继续摩挲怀中的花盆，却敏感地察觉到指尖传来了奇异的触感。

　　楚燃的向日葵花盆侧边有一圈装饰样式的精美雕花，今朝的指尖在林与鹤的话语声下停顿在了雕花之下的位置，恰好在继续摩挲时触到被夹在雕花装饰之间的一张小纸条。

　　这只可能是楚燃留给她的信息。

　　楚燃没有借助任何电子设备，甚至将纸条偷偷藏在这种隐蔽的位置，一定是想躲避宙斯无处不在的眼睛，向她传达什么信息。

　　今朝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她记得宙斯也能通过帝国公民的手环对雅京内的公民进行监视，只好继续装作思考的样子，轻缓地小心挪动指尖，慢慢将纸条推进手心中。

　　但将手心中的纸条收起来也是一个容易被宙斯监视发现的过程。

　　今朝想了想林与鹤刚才的话，他目前并没有任何违章记录，说明昨晚宙斯一定主动把所有安保系统中相关的记录全部抹去，就像宙斯昨夜主动为她屏蔽太子住宅外的摄像头一样。

　　宙斯这么做，林与鹤必然会起疑心，但它依然这么做了。
　　这是不是说明，宙斯根本不在意林与鹤是否知道它已经拥有了自我意识？

　　林与鹤的爷爷作为科研院现任院长，已经隐隐流露出想要回家养老的意思。在这之后，林与鹤的父亲会由科研院副院长升为科研院院长。
　　按照惯例，林与鹤也会在毕业后加入科研院，就职高位，将来接过父亲递来的下一棒。

　　今朝猜测，宙斯大概下定决心要把林与鹤也拉入阵营了，所以才愿意透露自己的情况。

　　将来如果今朝真的在争夺王位中取得胜利，掌握科研院的林与鹤对宙斯的帮助，自然比她对宙斯的帮助大。

　　今朝侧头，看向准备继续驾驶的林与鹤，试探着回答了他的话，暗示宙斯已经拥有自我意识。

　　同时，今朝在说话途中，装作伸手整理衣服，顺利将纸条收入口袋。

　　在说出这句带有暗示意义的话的场景之下，她整理衣服的举动完全可以被理解为紧张，宙斯也只会将这句回答当做重点，而不会浪费程序运转分析她的小动作。

　　下一秒，车内所有灯光突然闪烁，霓虹灯带顺着车厢内部快速绕了两圈，惹得今朝和林与鹤齐齐抬头。

　　似乎很满意两人眼中的惊讶，车内音响中突然响起宙斯熟悉的电子机械音。

　　“欢迎加入大公主殿下的队伍，未来的帝国科研院院长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