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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思故人 ...

  •   山花灿烂,流水潺潺,林木生肆意生长,枝头鸟儿清鸣。说的便是那自古便为文人墨客所钟爱的落霞山。
      南方有落霞,北方有春雨。
      春雨山的景致谈不上美 ,与落霞山相比更是差了十万八千之远。
      唯一值得说的,便是这座山够大,山中猛虎野兽更是不少,越向前越危险。就是优秀的狩猎者也不会向深处走去,毕竟当今圣上清明廉政,轻徭薄税,只要生活过得去,谁也不会傻了吧唧的去危险的地方送死。
      山的不远处有一村落,无什好听的名字,因其中大多数人姓陈,便被唤作陈家村。
      大概是半月前吧,来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位男子,虽已不惑,却依旧难挡周身贵气,一身紫袍更是气宇轩昂。他们于晨光熹微之时向春雨山走去,待到深夜才出山。他们眉头紧皱不得舒展,似万万愁丝缠于心头却不得解。
      陈家村的人见后,也只无奈的摇摇头,心中感慨万千。
      途经此地的旅人不解其中缘由,他们便细细说明。原来啊,这春雨山中住着的,乃是当今天下第一神医。
      按理说,既为了医,便应有颗仁心 。可那位呀,却是个性子古怪的。他开心时,纵使你是个身无一分的穷光蛋,他也乐意救,不开心时,即便你有万贯家财,他也不会稀罕一毫。看这一行人的状况,估计是吃了不少闭门羹。
      对于这种情况,陈家村人表示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能坚持这么久的,倒也不常见。
      浓重的困意扑面而来,浑身懒散无力,真想倒在地上睡上个天昏地暗,沧海桑田,就算世界末日到来也无所畏惧。
      黑暗中的人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归处在何方。分明是寂静无声的四周,可那人却总觉得耳边总有人在低唤,那一声声带着哭腔的“云儿”扰得他心神不宁,竟也跟着一同悲伤起来。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在如浓墨的黑色中,那人揉了揉耳朵,强撑着向前,走了一步又一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有一辈子那么长,也许只是短短几个小时。
      可能是因为身处在黑夜中吧,所以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光亮,也显得格外清晰。所有的困意好像都消失了,他极力的向前跑,直至那点亮色越来越近,直至眼前不再漆黑一片,直至他被光芒拥抱。
      床上的人猛然睁开双眼,只一瞬间,如海般的记忆便涌脑海。等到缓过来时,发现无意识间已从床上坐了起来。
      许星阑的记忆停留在自己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又怎么会在床上醒来,而且还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难道自己走着走着突然晕倒了,然后被好心人救了回去?
      不对啊,如果晕倒的话,那我现在应该在医院里,这木头做的房子看起来和医院并没有一分钱关系,也不像是市中心该有的屋子。
      难道!我被绑架了?要劫财还是劫色?我还年轻啊,不想英年早逝。也不知道余星河那货有没有发现我丢了……
      仅仅几秒钟,许星阑就把胡思乱想表现得淋漓尽致,更是极大的发挥了想象力的作用。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沁人心脾。暴躁慢慢被安抚,许星澜收起了飞到九霄云外的思绪,冷静下来。
      其实从始至终床上人面色都不曾显过丝毫慌乱。扪心自问,他许星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死宅在家中的无业游民,在朋友没几个,银行卡里四位数,没什么值得别人惦念的。
      况且他走的路上人来人往,车辆川流不息,这是得有多大仇啊才会让人在被监控拍到的到的前提下,还要去绑架人的。
      手腕之间纤细白皙,紫色血管隐隐约约,却不见半点红痕,一切都彰显着它的主人并未受到暴力对待。
      只是人们在想一些没头绪的事情时总会无比烦躁,一点就爆,许星澜当然也不会例外。
      不管了,毁灭吧,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推开屋门,入眼便见满院晾晒着不同种类的药材,也难怪会闻到药香。
      院外一株桃树分外惹眼,粉色的桃花大朵拥簇,尽情绽放,绿叶相衬更显娇羞。风吹过,落红满地化春泥。
      再向前,错杂树木一眼望不到边,让人不知身处何地。
      许星阑叹气:“这是哪啊?
      不远处,有冒着白色云烟的房屋,它的门被猛地踢开,走出一位两手端饭的鹤发童颜的老人家。
      许星阑顺声转身去望,却是一愣,不为别的,只因老者身上穿着的,竟类似是古人的服饰,与现今深受喜爱的汉服不同,那却是他从未见到过的。
      那人的脚步停了片刻,似乎也为看到眼前人而感到讶。“哟,你可算舍得把眼睛睁开了,我都准备把你扔去喂山中野虎了”。老者把饭放到桌上,抬头看了看许星阑,眼里没什么情绪。
      他坐在椅上,边吃边说:“行了别发呆了,现在是永平三年,李氏掌管天下,雅朝,有官场有江湖,各顾各的,互不打扰。想吃饭就自己去做,还有啊,闻闻你自己身上的香不香,我也一把年纪了,可没闲心给你换服。”
      “那个,我昏了多久?”
      “没多长时间,也就七八日吧。”
      ……
      许星阑看着身上那件最爱的蓝卫衣陷入了沉思。
      不用想也知道它臭了!
      三秒钟后,许星阑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了灶房。
      随便吧,吃饭最大。
      悄悄,于夜幕之上挂起一轮明月,繁星镶嵌,忽闪忽闪。
      再出来时,许星阑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崭新衣裳。水滴顺着发丝流下,最终打在披在背上的布帛上,不见踪影。
      他们坐在屋中。
      莫寒山随手丢给他一坛酒。“放心,这桃花酿不醉人,壮胆的,想问什么赶紧问。”
      用了一下午时间才终于消化了关于自已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越了这件事的许星阑此刻并不冷静。
      而面前的老者却总是一脸淡然,甚至还主动给许星阑解释这个世界,任谁都会有满肚子疑问。
      夜晚寒冷,许星阑双手抱在胸前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服。
      “文艺复兴?宗教改革?”
      “那是什么,不知道。”莫寒山又仰头喝了一大几口酒。
      “你难道不是穿越者吗?”
      “不是。”
      “那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如果许星阑没看错的话,那老头一定翻了个白眼:“那要问你小子啊,你是怎么出现在我家院子里的?”
      ……讲真,我也不知道。
      “对于我的出现,你不惊讶吗?”
      “为什么要惊讶。”莫寒山双眼似乎有些迷离,又像是在怀念着什么,嘴角含笑,又继续说:“我有位故人人,他曾说过他来自于另一个世界,起初我不信,但他总会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还会做一些没见过的东西。慢慢的,也就接受了。”
      心脏加速跳动,一种名为希望的情绪在热烈燃烧。
      “你的那位故人呢?他回去了吗?”
      莫寒山声音很小,小到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大概是回去了吧,我不知道。”
      窗未关,风欲来。焰火很快熄灭,余温被冰冷所取代。
      夜晚的山林各外静谧,油灯下的人安静无声。
      过了许久,终是莫寒山先开了口:“你的那个世界……有许迟暮吗?”也许是真醉了酒,让他连话都险些说不清,也没发现这句话中藏着的小心翼翼。
      许星阑低头盯着手中酒杯,看不出眼底情绪。“你要知道,重名的人有很多。”
      “不一样……他是独一无二的。”
      “你还记得故人样貌吗?”
      “记得又有什么用,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是灵魂,和原本模样大图相径庭,我当初想尽办法也没能得一幅他原本模样的画像。”
      “师兄总说他不善写真,可我不信,他画花鸟虫鱼,画山川四季都是顶尖的好,怎么偏偏就不会画人呢,他总骗我。”
      “既不会制毒,又不会武功,光要一身医术有什么用,真是活该被杀。”
      灯火昏黄下,老人家眼角发红,左手提着酒坛仰头大口灌下,杯盏早不知被扔在了哪里。
      滑稽,可笑,幼稚,心酸
      “别喝了,对身体不好。”
      头发不再是湿漉漉的,布帛从背上取下,被一点点折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侧。
      他看了莫寒山许久,终是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去拦那准备再喝一坛新酒的老头。
      那洒闻着就烈,绝不是桃花酿。
      结果自然是没拦住。
      “唉”许星阑捏着眉心叹了声气,像是下了一个犹豫了很久的决心,又像是妥协。
      颈间的红绳被取下,那下面坠着的,是一雕有蝶飞的银色戒指。
      他把那枚戒指轻轻的放到手心,举到莫寒山面前。
      口中的话还未说出,那戒指便被一把夺走,莫寒山使劲拍打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他眯着眼睛,细细观察手中的银色物件,眼眶红欲滴血。
      砰的一声,酒坛支离破碎,杜康四溢。
      脖颈被人狠狠掐住,青筋暴起,许星阑却未挣扎半分。他抬起头平静地与那突然发狂的人对视着。
      “你怎么会有这个?你干了什么!”
      “你又怎么肯定它就是你所熟悉的,而不是单单相似?”
      “这是我亲手做的,不可能认错!蝶尾处刻着‘寻花’二字!”
      一个平时连健身房都懒得去人,又怎敌得过练武老手。
      缺氧、晕眩、折磨,不曾惊慌。
      “你、不敢、杀我。”
      氧气重新灌入胸腔,许星阑扶着桌子,呼吸粗重。
      “你倒是说说,我为何不敢杀你?”莫寒山手未离开,只放轻了力度。
      “我从醒来,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你当然知道我都干了什么,又没干什么,你在惊讶,不相信这枚‘寻花戒’会在我手中。”
      “你想逃避,你害怕听到坏消息。”
      “我要是被你杀了,你可就再也不能知道故人下落了。”
      原本发狂的人突然就笑出了声,嗓音沙哑:“他过得还好吗?”
      “祖父许迟暮,学识深湛,儒雅随和,其妻早逝,终身未娶。”
      莫寒山松开手,整个身子跌回椅中,像是负重了几十年,如今石头被卸下,却也失了浑身力气,心里空落落。
      “真好啊,他成家,有了子。”
      可……我呢?
      “我六岁时遇祖父,被收养。不知他是否如外人所说妻子离世。我只知他总喜欢独自发呆,看着戴在左手无名指处的银环自言自语。嘟囔着自己好像忘了一些事情,可总也想不来。”
      “这指环是祖父最珍爱的东西。”
      莫寒山楞了许久,似乎无法理解许星阑刚才一番话的内容。
      他轻哼一声,握紧了手中的指环:“既是最珍爱,那又怎么会在你手?”
      “自然是我离家时祖父依依不舍,怕我一人孤单寂寞,于是忍痛割爱把它给了我。”
      "我不信。”莫寒山的眸中有着掩不住的怒气。
      许星阑两臂伸开手心向上微微耸肩,含着笑意反驳道:“拜托,一个连想都想不起来的人和养了十几年的亲人相比,你说谁更重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莫寒山抱走那坛少年未喝的桃花酿,大笑着,跌跌撞撞出了屋门。
      忘了又怎样,师兄说过,无论时间、空间,胡蝶终有一天会寻到属于他的那朵花,无惧世间万物相阻。
      师兄说会回来,那他便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直至白发苍苍褶子满面,直至阖上双眼呼吸停止。若是等到了,一定要问上一句:“我与你那孙子,到底谁更重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谁会怕死啊,他怕的,明明是等不到故人,他怕故人归来却只见黄土白骨,他怕物是人已非,怕大梦一场空……
      人真是好生奇怪,一会哭,一会笑、一会万念惧灰,一会却又满怀希冀。
      许星阑说了慌。
      那指环是许迟暮给他的不假,但却是遗物,是与赠予不同的托付。
      老爷子临死时,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还非要用着最后一口气对他说,
      他说自己负了一场约,忘了一个人。花了十几年却也只记起那人手上刻了一朵桔梗花的戒指,和“寻花”是一对。想让许星阑帮忙再找找那个人,要是遇见了,替他说上一句抱歉。
      许星斓贴了许多寻人启示,都没能找到老爷子口中的人,犹如大海捞针,水中捞月。
      却不曾想,倒在这里遇见了。
      本以为是一厢情愿,没想到是两情相悦。
      还真应了一个词:世事难料。
      与其抱着渺茫的希望苟活于世,顾星阑信奉的,从来都是一死了之。
      但没办法啊,谁让老爷子总是坚定的认为,人只要能活着,就一定不能死。因为活着,是对死者的最大安慰。
      那便,留着那缕光吧。
      哪怕是虚幻的。
      世间忙忙碍碌碌,有人寻宝藏,有人待花开,有人等盼来归,有人等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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