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奇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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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咱俩这样不告而别真的好吗？”
夜半三更，沈席疑疑惑惑地跟着慕俞出了阿芷家，等走出了三里地终于问出了心里的顾虑。
——是，沈席在深思熟虑了一个白天后终于决定改口叫慕俞“哥”，并在慕俞试图出言阻止时提出比对生辰。
“你二十一我十八，差整整三岁呢，再说你又不吃亏。”
慕俞被噎的无话反驳，他倒不是觉得烦，只是从小到大“慕家独子”的身份一直转变不过来，这声“哥”听着有些别扭——包括从前阿芷叫他也是。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慕俞逼着自己适应了一下，解释道：“不告而别也总比被她跟着强。”
也是，阿芷没别的特点就是磨人，真要当着她的面走不得被磨死。
正午，两人正好路过一个村子，赶了一夜的路也正好休息一下。
“哎哟，我跟你们讲可壮观了，你们都不知道当时抄家时的情形！”
到了一家食肆，刚找地坐下，隔壁桌谈话声就传入了慕俞耳中。
“还不快讲！买个屁关子。”
闻言，那人也不再瞒着，高声道：“那从慕俞府上抄出来的东西，光是黄金就足有上百万两！来了四辆马车都装不下，最后还是问邻居借的呢。这贪官，也不知贪了多少饷银，再打不了胜仗就对不起祖宗了，现在死了也活该。”
“就是！要不是金镂阁咱还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看来，这“慕俞是个贪官”的消息，几天了依旧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热度高居不下。
只不过这次慕俞听后仍然面不改色，心情也不再如从前一般波涛汹涌，内心只暗笑：传得这般有鼻子有眼你真见了？
殊不知，他的邻居是个八十多岁的低调老商贾，出行只用轮椅。
但这也不过几天皇帝就找到了自己贪污的“证据”，估计不久就要出手对付南临了，自己得再快些。
小二过来点了饭菜，在等待的空档沈席问道：“哥，那两个人去柳山我估计八成也是要盗宝，你不是柳山的掌门吗，你先想想你们门派里可有什么宝贝？”
宝贝？慕俞回忆了一下，还真有。
那是一块天外玄铁，据说林炳尘的太祖得到它只用了半块就锻出了一把绝世好剑，剩下的半块则当做传家宝收藏起来。
现在，那把剑和剩下的半块玄铁就一起被锁在柳山派的藏宝室里。
“怎么都是天外之物，那伙人是要有什么大举动。”沈席嘀咕。
这件事的突破口可能就在此处，被沈席无心说出来倒点醒慕俞。目前已知的仙石和玄铁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同为天外之物，要用这种稀奇物做的事……慕俞脑中忽然闪过王传根跳大神的画面，渐渐有了想法。
莫非是做法或是祭祀之类？
这金镂阁究竟要做何事，做法的目的是什么？疑点越来越多，慕俞对金镂阁的了解也就止步于当年刺杀贪官一事，不比平民百姓知道的多，再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慕俞索性转移了注意力，看着对面一脸认真的少年，这股子上心劲直让他觉得稀奇，于是故意道：“先莫论这些。这几日只见你为了他人的事情奔波，就不好奇自己的事吗？”话里竟还有三分逗人的意思。
沈席无所谓道：“那不是不记得了吗。”
慕俞：“那你不想恢复记忆？”
沈席实话实说：“没太想过。谁知道从前是好是坏。我这人就这样，起码没了记忆是，随遇而安，觉得现在就挺好，从前嘛，大不了全忘了。”
你心倒真大，可惜没在你有记忆的时候认识你，现在还真想知道你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慕俞想着，嘴上忍不住继续说：“那如果，你从前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你如今也不想恢复记忆和从前的身份？不比追随他人在江湖里逃亡好多了。”
在战场上厮杀多年，慕俞是不太擅长打官腔的，就连试探人也是这般直来直去，放正常人就是不管有多大交情也得翻脸，可这沈席偏生不是正常人。
他狐疑道：“你是说那天晚上那个黑衣人叫我‘阁主’一事？谁知道他是不是犯了什么疯症，我都不信你何必在意。还是说，哥，你要借此赶我走？”
慕俞听到这个答案有些失语，心下有点破罐子破摔地想干脆这事用沈席的脑子来思考好了，说不定一下就能明白其中关窍还能省去不少麻烦。
结果还不等慕俞说什么，一声幽幽的“哥”先打破了这半死不活的气氛。
“哥。”阿芷幽怨道，“你先甭赶他了，你好歹等等我啊！”
慕俞：“…………”
沈席：“！”
两人内心同时：“小祖宗您怎么在这！”
“我怎么在这？呵，是我让李叔带我来追的。”阿芷此时就显得尤其冰雪聪明，连两人在想什么都知道了。她毫不客气地坐下，皮笑肉不笑着：“你俩半夜出门可一点声音都没有，大清早我才发现，为了追上我可废了不少功夫——哦，不用惊讶，我知道你们要去柳山。”
两人：“李武你个……！”
阿芷还在自顾自道：“骑马可太颠了，我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
其实这还是简略点的说法。阿芷一觉起来见两人都不见了，顿时火冒三丈。可她哪有时间生气，直奔李武的屋子求他带自己去追。李武最开始也是不同意，但耐不住耳根子实在太软，脑子一抽就牵了马带她追去。
阿芷平生头一次骑马竟是为了追两个混蛋，想想都觉得可气，中间还差点摔下来，等找到，这两人已经被她骂了不知第几轮了。
慕俞头疼：“不是，阿芷你听话，这中间不是三言两语就能给你说清楚的，但闯荡江湖这事真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李武呢？让他把你带回去，之后我们得空还会去看你的。”
“骗人，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哄我，就是不想让我跟着罢了。”阿芷一听不干了，嘴一瓢还想装哭，但想想这招对慕俞使过，干脆摆出“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不走”的架势，心一横，打定主意慕俞不骂她也不打她，“李叔走了，带不了我。我知道江湖水深，可我乖乖听话跟着你们不就好了，你们那么厉害，还护不了我一个。”
那还要我把江湖凶险掰开给你讲不成？慕俞有一瞬间差点破功。
阿芷把这一切想的都太简单了。
但他也是实在有心隐瞒实情，说到底不能怨一个半大的孩子，话又不好讲太直白。慕俞看着阿芷，心上涌起一股沧桑感——突然他就理解南临从前为何对自己总一副苦口婆心老妈子的样子，实在是身不由己啊！他现在也有一肚子话想对阿芷说。
两人就这么相持着，一旁沈席突然开口：“那不如这样，阿芷你且先跟着我们，等玩够了再送你回去，如何？”
慕俞转脸看他，面上虽只微晕怒意，内心却已是万马奔腾。
可阿芷不管那么多，听见沈席这么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一口应承：“好！”
小二在这时端上饭菜，阿芷解决心头大患，腹中其实早已饿火中烧，早等不及拿了筷子就开动，而一旁的两人隔着她有了如下“交流”：
慕俞：你这是作甚？
沈席：哥，你别急嘛，缓兵之计应付应付小姑娘。
慕俞：……我是不知道这个吗？
沈席：赶也赶不走，索性让阿芷跟着呗，她也就是图个一时新鲜，从前在村子里被骗了那么久，身心都拘着，出来玩玩有何不可，咱俩多看着点不就行了。
慕俞依旧坚持：那……
沈席：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啊，哥，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姑娘家出来见见世面也不是什么坏事，你这样反对是不是太激烈了。
对上这样带有“谴责”意味的眼神，慕俞不再给与回应。他移开目光转向别处。
周围的环境嘈杂，酒杯碗筷的碰撞声、高谈阔论的聊笑声再加上小二跑堂闹出来的响动，混在一起此起彼伏，并不闹耳朵，反而充满了俗世的烟火气，可慕俞的世界很安静。
他望着纷扰的尘嚣出神，半晌无言，最终还是点了头。
沈席不懂，但刚才有一瞬，他从对面这个人身上看到了落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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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波关于阿芷的“暗潮涌动”她本人倒是没察觉，有关那两人“不告而别”的不开心也在一顿饭后全部化解。
然后这小姑娘就开始琢磨其他事。
“欸，二席子。”她碰碰沈席，“一个晚上不见你怎么也改口叫我哥‘哥’了？说，是何居心！”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但每次面对“二席子”这个称呼沈席总是一脸“牙痛”的样子，他毫不客气回怼道：“怎么了？这和你叫我‘二席子’一样，还需要理由吗？”
阿芷不屑：“当然要，这二者间……”
慕俞见了这场面也“牙痛”——两个人老大不小了，还跟个三岁幼童似的。
他正准备把两个“斗鸡”拉开，却被外面街道上传来的声音引去注意。
“柳山派新任掌门周天浩将于五日后在浩锦山庄大婚，诚邀诸位前来见证——”声音抑扬顿挫，最后一个字还拉的老长，生怕人听不清。
一旁还有人起哄：“周掌门好生阔气！把我们大家伙请去可有好酒好菜？”
“自然是有的。”还是那个抑扬顿挫的声音，说话间就只是语气就难掩得意之色，“我们家主子好不容易与张姑娘修成正果，大婚之日必得大办一番，只要诸位来，好酒好菜必定管饱！”这阔气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本人成婚，娶的还是位天仙。
吵闹声又渐渐远去，那抑扬顿挫的声音又响在另一条街上，不知扰了多少人的清净。待那人走远，众人议论纷纷：
“这柳山派也真是，怎么一天天净出奇葩！上一任窝囊废掌门刚死还没几天，这周天浩就大婚了，看来也是个不靠谱的！”
“可不是，你没瞧见那黄喆的狗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让这样一个人得势，这柳山派离完蛋也不远咯！”
“那不糟了吗！我得趁早把我儿子接出来，换个其他……”
周天浩、黄喆？
这两人慕俞有映像。他在属于林炳尘的记忆中搜寻一圈，就全部了解了。
黄喆是周天浩从小跟到大的仆人，此人对主子忠心谄媚，对外处事圆滑，本质就是一个流氓。而林炳尘、周天浩、张锦悦则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其中张锦悦就是那个令林炳尘魂牵梦萦的“青梅”，但没想到她竟这么快就要同周天浩成婚。
那周天浩是属于真正意义上的那种“武力天赋都比你强但就是被身份压制”的人。他是柳山派一位长老的儿子，所以天生就矮了林炳尘一头，不光如此，因为爹早逝的缘故就这样硬生生矮了二十年。
但这些他都忍了。
吃穿用度不如林炳尘，他忍了；门派内众人对他的态度不如林炳尘，他忍了；就是最后草包林炳尘当了掌门，他也忍了。
真正的强者都是隐忍着积蓄力量，厚积而薄发。毫无疑问，周天浩做到了，他为了目标一忍再忍，就连那一颗爱慕之心都忍了。多年隐忍，终于等到了一个好机会将林炳尘一脚踹出局自己上位做掌门。
是的，“上门挑战九十九位高手”这件事就是张锦悦和周天浩联手做得局，拙劣不堪，也只有林炳尘会自己往进跳。
这件事是慕俞后来自己琢磨明白的，实话说当时他还真有点可怜这个一腔真心却也一厢情愿的“花瓶”。
很平常的夺位之争，平常平淡的就像没放盐的水煮白菜，这样的话本子在江湖上都属于烂大街的类型。
但让人觉得“咸口”的地方在这……
周天浩成功夺位不假，就算赢的不光彩但得到心头所爱也可喜可贺，但他不知是忍了太多年脑子憋坏了怎么着，刚当上掌门没几天就搞了个“新婚宴请五湖四海的江湖友”，凡来者皆奉为座上宾，“浩锦山庄”也是为此而建，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行事作风像个没脑子还多金的二愣子，和从前林炳尘有得一拼。
说柳山净出奇葩真不是吹，事实如此啊！
慕俞这次顾不得头疼，他忽然想起前人说过的一句话：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接下来要和这样一群打交道，也算“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奇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