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心绪 ...
-
星野由纪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经历这种事。
她本身就性格强势，但又并非是不讲道理的类型，对待不太熟悉的人还都会保持疏离的淡漠感，同她打交道的人大都会下意识的迁就一二。
还从来没有人能这么干脆的把脾气甩到她脸上呢。
重点是她至今都无法理解他生气的点在哪里，只觉得莫名其妙。
她说的难道有错吗？
没什么发展前景的社团本身就是浪费时间而已。
星野由纪在这样的问题上有着绝对冷静的理智，虽然说也能理解几分他的心情，但是放更多的时间在自身的训练上才是更要紧的事吧。
……好吧，只是在课余时间里放松一下心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就因为这种事就气哭了也太过分了！她也只是将招新条件设置的苛刻了一点而已！！
他的性格什么时候敏感到这种程度了……
但是不只是因为这件事的话，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下午课间的时候也是，他跟他的座位是中间隔了一条过道的一前一后的位置，以往在课间里他经常会回头跟她说说话的。可现在他不必说回头了，哪怕出去去个厕所来回的路上都控制着视线就是不去看她。
由纪快被他气死了。
她很气的同时又难免有几分心虚。
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他确实是在生她的气没错，可就是这份强烈的莫名其妙感让少女没有办法干脆的低头。
于是她从本子上撕了张空白的纸，握着笔想写点什么最终又什么都没写、就只是这样团成球，对准他的桌位扔了过去。
周围的学生默默开启了看戏模式。
星野由纪已经两度澄清过了，大家也都不敢再多说点什么……但是他俩又是一起成立花滑社团又是一起吃饭一起放学的就是很暧昧嘛！现在都光明正大的传起纸条了！！
大家保持着静默的姿态认真围观，看接到纸条的羽生打开纸团看了一眼就飞速的捏起来了，随手放到了一边没回头也没回信。
……他居然没回！！
吃瓜群众们开始传递眼神。再去观察星野由纪的时候发现她果不其然也生气了，翻了个气恼的白眼开始认真低头看书，再也没有小动作了。
这样的反应……两个人是不是吵架了啊。
他什么反应都没给的时候由纪是真的有些被气到了。不论怎么说后劲这么大也太过分了，真的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吗……明明跟他解释过了并没有不想成立社团的意思啊。
但气恼难平的心绪在想起他气哭了的现实后又悄悄的潜藏了下去。
虽然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但相邻的位置确实清晰的看到了他泛红的眼眶和飞快被擦掉了的水汽。
而且他现在的长相……大概是因为在青春期的缘故吧，正处在有些尴尬的蜕变期。其他人的外在表现都是公鸭嗓啊长痘痘之类的，到他这里就变成了脸部轮廓愈加清秀精致的转变。
所以此时回忆起他气哭的瞬间，重点反而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他气恼又委屈的眼神和紧紧抿起的唇角，合着有些中性风的发型，简直像女孩子一样，好可爱。
星野由纪噗的笑出了声。
收到老师疑惑的打量后她连忙收敛表情正襟危坐的摒除杂念，挨到下课放学之后她便慢吞吞的整理着背包、决心再给他一次机会好了。
只要他还是会跟她一起走的话那就在路上找个机会认真道歉。
没办法嘛、她努力安慰自己，谁让她能算是前辈呢，前辈就应该更成熟一点的。
但在这样的自我安抚下羽生却动作很快的整理好了背包，他背对着她略做停顿了几秒，最终还是自顾自的拎起来走出去了。
星野由纪：“……”
一直在悄悄围观的吃瓜群众：“……”
一瞬间他们看向他背影的眼神都高山仰止了起来，居然能够这么几次三番的折她的面子……幼驯染的关系果然很不一般。
而跑下楼梯之后的羽生也是有几分后悔的。
她是什么性格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虽然确实很生气，但是从她的角度来说的话大概也很莫名其妙吧。
虽然一直以来他都误解她也很在意他、这件事，可归根结底所有的猜测也都只是猜测。
说到底互相都没有告白过，在那样的境况下被要走的纽扣也完全说明不了什么。
羽生难过的想，对他并不是喜欢的情绪也不是她本人的错。
所以……回过头来想才发现，从她的视角而言并没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是却已经压着脾气忍耐了他一整个下午的迁怒了。
令人震惊的结果坦诚在眼前，羽生的气焰也一下子萎靡了。
他站在大厅门口尴尬的等她下来。
几分钟后星野由纪确实下来了，她下来的时候大概看了他一眼吧，羽生也不是很确定。
总之脚步全然没停的飞速路过了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望着他偷笑的同学。
羽生：“……”
他果断拎着背包小跑追了上去，但追上去之后也是无话可谈的。
由纪在等他解释点什么，可自认为刚刚遭受情伤的少年欲言又止了几次，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沉默着走到车站坐上巴士，僵硬的气氛来到冰场后也没能打破。
冷战这种事完全是星野由纪的天赋专长，她冷着脸完成热身去换上冰鞋，简单与中村教练对接了一下今天的任务便开始了练习。
练习的过程中当然也不是故意想看到他的，不过是冰场就只有这么大而已。听教练讲解分析的过程中随意转个身，就能扫到他在不远处跳了个3A。
阿克塞尔的三周跳而已，她冷淡的想，又有谁不会呢。
于是在同教练交谈的档口，她一边认真的点着头一边拉伸放松了一下肌肉，若无其事的也干拔了一个。
此时中村京子还未意识事情的严重性，还停下来认真的夸她跳的不错，现在的A跳真的掌握的越来越熟练了。
星野由纪骄矜的点了点头领下了夸赞，她漫无目的般的扫视了一眼冰场，与望过来的羽生对了一瞬的视线后冷冷的勾了勾唇角。
不动声色的较量开始了。
两个幼稚鬼竞赛般的比拼着跳跃储备量，三周的跳跃双方的完成度都很高，干拔的练习而已几乎都没什么失误可言。
中村京子茫然的看着她一会儿一个三周跳，她不得不顾盼着看了一眼冰场内去找另一个人，转头就对上了羽生的教练阿部奈奈美的无奈视线。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好气又好笑的抱着胳膊退开一点儿看她折腾，跳跃的种类总之就那么几种，而少年时期的体力又能有多少呢。
果然较量进行到连跳的时候两个人就开始气喘着有失误了，总体而言却仍是不分胜负。
他俩进入针锋相对的模式就变得忘我起来了，从小到大这两人便都是不服输的性格，这样的场面实在很不罕见。渐渐整个冰场的人都开始退远了一点儿、熟练的进入了围观模式。
然后羽生跳了个4T。
星野由纪：“……”
她有心不服输但实在是累，少女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息了半天，视野余光里羽生的状态也没好到哪里去，也在掐着腰大口的平复呼吸。
密集的跳跃竞赛实在带走了大量的体力。
但是他比她多成功了一个四周跳。
分明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是跳不出四周的，商演时误打误撞的成功率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在今天下午不太愉快的相处之下，星野由纪必不可能认输。
她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酸软胀痛的肌肉，中村京子有心想上前阻止，却被她紧绷起来的锐利神色劝退了。
……简直是瞎胡闹。
阿部奈奈美滑过来碰了碰她示意你还不劝一劝吗？中村京子便耸肩摊手表示我能有什么办法？胜负欲强烈的弊端也就是在这里了，中村很清楚在她上头的时候就算是教练的话也不怎么管用的。
短暂的交流里星野由纪已经紧绷着神色起跳了，这次她没有收获什么好运气，算不上丰富的经验在强行的挑战下反而变成了拖累，在起跳的瞬间赋予了她不够确定的短暂犹豫。
这次她连轴心都没有□□，落冰仓促的以一种狼狈的姿态摔到了冰上。
星野由纪要被气死了。
她有心想快速爬起来，可脚踝却在落冰的瞬间扭了一下，经验告诉她并不是什么严重的扭伤，只是短时间内会有不适罢了。
但是她不想自己一瘸一拐的爬起来。
……所以教练怎么还不来扶她！！
挑战失败的少女翻了个身爬起来后气恼的跪坐在冰面上拍拍身上的冰屑，她伸手摸了摸有些钝痛的脚踝想要回头去找教练在哪，扭头就看到羽生双手撑在膝上笑着滑了过来。
由纪：“……”
她立马委屈的去看教练，中村京子抱着胳膊不为所动，甚至给了她一个“你自己搞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的和善眼神。
近距离下她看的分明，落冰的瞬间确实是扭了一下，但是角度并不夸张，还有单手扶冰的卸力，应该问题不大。
这时候还是先来磨一磨她的性子好了。
“让你逞强。”
而滑到她面前的始作俑者还敢笑着数落她，由纪愤怒的怒瞪，伸到她面前的手也被恨恨的打掉了。
“赶紧起来啦、没有别人会来扶你了，奥运冠军一直坐在冰上好丢人哎。”
……他还好意思说！！！
他越这么说由纪越不想被他拉起来，她想了想决定不去理他自食其力。可单手撑在冰上跪坐好刚准备起身，他却又不怀好意的伸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的按了一下，有些脚疼的少女瞬间又坐回去了。
这下不止是他，周围也零星响起了几声轻笑。
做了坏事的羽生更是蹲在她面前笑的不行了，他还保持着伸手给她的动作，肩膀一抖一抖的笑的灿烂又肆意。
在他面前所有的矜持和涵养都能被轻易丢掉，她已经多久没有这样丢人过了！！
由纪又气又羞的恼红了脸。
她到底被自家教练捞了起来，中村京子毕竟无法放任已经有所成就的学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持续丢人。而她脚踝的伤势也必须要尽快检查一下，避免存在什么误判。
阿部奈奈美也配合默契的滑过去冲羽生不轻不重的拍了一记，责备他方才趁机的落井下石。
两个幼稚鬼被教练各自拎走了。
离开的时候羽生甚至还在笑，由纪不知道他是怎么好意思笑的下去的！
她很恶意的揣测他！一下午又哭又笑的情绪波动这么大，不会是受到什么乱七八糟的刺激了吧。
但是……脑海中却莫名其妙的回想起了他方才蹲在她面前大笑的样子，还伴着不合时宜的疑惑。
——今天下午的时候，为什么会觉得他像女孩子呢？
含着灿烂笑意的眉目间，分明满是清朗肆意的少年意气。
……呸。
她面上的绯色又悄悄加深了一层，少年人心态的转变总是这么猝不及防。甚至连本人也是尚未察觉的茫然的、只是身体早已自发运作，将每一次脸红时的反应作为关键信息留存进了记忆。
……总之他像不像女孩子跟她也没有关系。
分明心底切实是这么想的，刚刚被作弄了的少女还在认真的生气呢。但被教练带离冰场检查伤势的时候她却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以朦胧却全新的视角、将少年颀长单薄的背影认真的望入了眼底。
羽生决定做一个实验。
就在今天中午的时候他还认真的怀疑过“星野由纪一直强调自己是前辈是不是在把他当弟弟看”这件事。
但在冰场里看过了她坐在冰上扬起脸又冲他脸红了的样子……唔，虽然绝对是因为生气的缘故啦。
——又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判断了。
可毕竟她生其他人的气的时候也不会是气红了脸的反应啊，反而很冷冰冰的。
总之他可是有亲生的姐姐的，羽生结弦理直气壮的想。
记忆里姐姐可是从没有对着他脸红过的，但是为了严谨求证，果然还是再问一次好了。
大他四岁的姐姐现在在读大学，只有假期才会回家，要想联络她只能使用通电话的方式。
虽然不是面对面可能效果会打折扣，但是总体来说该是差不多的。
羽生在晚餐之后跑到房间里拨通了给姐姐的电话。
打通电话之后他先是哼哼唧唧的撒着娇冲姐姐传达了想念的心情，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呀，大学的生活怎么样呀？还要汇报一下最近花滑的成果，骄傲的报告说最近练成了四周跳哦！
羽生纱绫心情很好跟他聊天，紧接着就听弟弟短暂的停顿了一下，然后有些扭捏羞赧的问她，“那个、姐姐面对我的时候，唔……希望能够设想一下，会在怎样的情况下有脸红的可能呢？”
羽生纱绫：“？？？”
她下意识的拿开手机看了一眼听筒，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茫然的停顿让羽生有些羞耻的慌乱，少年稳住心神努力解释，“一个假设啦！！！就是有没有那个可能，告诉我嘛！！”
纱绫平静的质问他，“我是变态吗？”
羽生：“……不是。”
“那为什么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假设啊！弟弟就是弟弟！！”
她冷酷的说，“从姐姐的视角看起来，弟弟不能算正常的男性，你懂了吗。”
瞬间不是正常男性了的羽生乖巧的，“是，懂了。”
“好吧这么说是有些过分啦……”在舍友疑惑八卦的眼神下纱绫不得不拿着手机跑出了宿舍，“但是对看着长大的弟弟脸红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啊，小时候你光着屁股的样子我大概也是见过的吧？”
青春期的少年瞬间炸毛了，“这种事情就不要说出来了吧？！？！”
他还很谨慎，“……现在你身边没有什么人在吧？”
"安心，我已经出来了。“纱绫平静的安抚他，“所以怎么可能，你以为脸红是什么啊？”
电话那端在短暂的静默后又小声的确认，“只是生气的脸红也不会吗？”
“你今天的问题很傻。”纱绫无奈的举例，“很生气的话吵架或者打架不就好了，被弟弟气到脸红这也太奇怪了。”
分明被姐姐嫌弃了一下，但他的情绪却意外的没有丝毫低落。闻言反而很兴奋的应了一声，还小声的说了一句，”果然嘛……“
“果然什么？”她敏锐的抓住了重点。
是血脉相连的弟弟她当然很了解他，一瞬间就已经想到了他今晚古古怪怪的理由。
“你问这个，不会是因为……你有喜欢的女生了？”
羽生：“……”
纱绫再接再厉，“比你大？”
“……”
“让我想想看，”涉及八卦问题她迅速的精神起来了，声音却压的低低的还左右看看楼梯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在，“是我认识的人吗？”
“不是！”
这句他倒是答的很快，但只顾回答最后一个问题的结果就是侧面坦诚了前两个问题的答案。
纱绫捂着嘴巴偷偷的笑起来。
原来喜欢跟在她身后的弟弟也成长到这样的年纪了，同辈的姐弟对比父母其实更要无话不谈一些，所以她难免觉得兴奋又好奇。
“会是谁啊？不是我认识的人？你不会是一见钟情吧？……这种事情不靠谱的哦？”八卦之余身为年长者的提点当然还是会有的，她说着还想起了不久前被媒体报道过的传闻。
“不是说你在跟星野桑交往……是、我知道的！虽然说只是传闻而已！”
“但是在她身边你居然能喜欢上别的女生吗？”
羽生：“…………”
面对家人他其实很不擅长撒谎，虽然承认了也没什么……但是承认了却还没有告白成功也太丢人了？一定还不能说！！
所以在被彻底扒出真相之前他选择干脆的挂掉电话。
“总之不关你的事啦！我还有作业要做要挂了哦？姐姐早点休息！”
但在慌不择路的挂掉电话之后，没过几秒就收到了姐姐发来的短讯。
“我知道了，果然就是她。”
“……”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心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