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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混账东西,给老子办事天经地义,要知道你现在能坐到这个位置全是仰仗我,我好不了,你也别想好。”封珏睁大眼睛,说话时吐沫星子乱喷,下巴的胡子也沾上了。
      封涟收起玉佩,不情愿地应了声。
      屋子里的父子俩,身上流的是同样的血,可一扯上利益就翻脸不认人,父子之间都是如此,更别说亲朋好友了。
      就拿一个最近的人来说——皇帝陛下。
      论辈分,封珏要喊皇帝一声哥哥,两人同父异母,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可谓亲密之极,旁人谁见了都要羡慕地说一句:“得此二子,幸矣,福矣。”
      可这种亲密之极的关系只持续到两人成年,那之后,继续联系他们兄弟的也只有利益了。
      建国之初,皇帝待功臣们仿佛自己的亲人,给予大量的财富和荣誉,但建国的第二年,最初的和谐与亲密变了,皇帝培养了一群自己的亲信,并建立了一个类似前朝‘夜蟒’的组织,专门为皇帝自己服务,他们神出鬼没,手段狠毒,对皇帝特别吩咐的人严加看管,任何风吹草动不消一个时辰便能传到皇帝耳里。
      封珏看着,从前年一直到现在,皇帝暗中调查,以各种理由排挤打压威胁到他权力的人,软弱一点的,吃了亏就赶紧走了,强硬一点的,在与皇上争辩过程中,莫名其妙地死去,这些事都在警告封珏,为人臣子,要守本分。
      事实上,封珏也是这样做的。
      他安分守己,对皇帝言听计从。外人看来,封珏是和皇帝站在一边的,但其实皇帝没和任何人站在一边,他的猜疑心不准他这么做,封珏于他,只是个听话的棋子。
      这世上听话的人有两种,一是蠢人,二是神人。蠢人什么都不懂只会服从别人的安排,乖乖听话,而神人就不一样了,神人会装作听话,然后一直忍耐,最后等到时机,趁人不备,夺人全部身家性命。
      皇帝和封珏从小一起长大,知道他不是神人,也知道他不是蠢人。
      所以,秉承着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的道理,皇帝于年初在封府安插了眼线,这些人每天都在换,数量也不一定,封珏能确定的熟面孔也就一两个。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这道理从古至今不都是如此吗?唉,我年事已高,实在熬不下去了,封涟,你也该学着懂事,帮帮父亲了。”
      封涟打一百八十个赌,他爹说的绝对是矫情的话,几年前说说他也就信了,现在,哼,门都没有。
      “您身强力壮、健步如飞,我都不是您的对手,再熬个十年二十年估计也不是问题,再说,圣上关心着您嘞,说走就走,你也不怕他大发雷霆。”
      这番阴阳怪气的话,其中有几句倒是实话,封珏现在不能撂担子走人,就算要走,也得把兵权交了。
      但说的容易做的难,当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下这片江山,没要皇位就算了,兵权还不能要吗?若真要交兵权,那不如直接杀了封珏。
      封珏摸着自己的胡须,长叹了口气:“今日的事到这里为止,出门就不要再谈了,对了,你这几日帮着看看附近有没有闲置的府邸,你婶婶她们想搬出去住。”
      “搬出去住?我没听她们说啊?”
      “我说的,你去做就行了。”封珏沉下脸,又要发脾气。
      封涟见状赶紧溜了,走到花园,他停下脚步,从兜里拿出那块玉佩,深思复杂地看着它,看着它光洁透亮的表面之下,有无数鲜血正咆哮翻涌,仿佛一张血盆大口,嘶鸣地朝封涟索命而来。
      家童的嬉笑声就在耳边,可封涟什么也听不见,过了许久,他深吸了一口气,把玉佩扔进了手边的湖里。
      这噗通一声,将封涟从痛苦中解脱出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血一样的噩梦每到黑夜便降临到他身边,封涟不停地告诉自己那并非他本意,但月光下满是鲜血的双手还是把真相摆在了他眼前。
      五千条人命。
      在夜幕完全笼罩封府前,单季淋唱完一首曲,刚要收起琵琶,就听到敲门声,他整理好衣物,走过去开门。
      打开门没看到人,单季淋正感疑惑,忽然听到脚下有动静,低头去看,发现封涟仰躺在门外的台阶上,姿势十分不雅。
      封涟眯着眼等着那人来扶自己,谁知道砰的一声响,亮光和门一齐在封涟眼前消失,只有头顶的月光还在皎洁明亮。
      “开门,单季淋,给我开门!”封涟喊魂似的在门口叫唤,这里虽然离主宅较远,但保不齐被哪个耳欠的听到了,单季淋丢不起这人。
      “都这么晚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话一出口,单季淋就觉得哪里不对劲,果不其然封涟也察觉到了。
      他调笑道:“怎么?我来的晚了你不高兴?吃醋了?放心,就算我娶了三妻四妾,你在我这里还是有一小块天地的。”
      “你要娶妻了,那可真是太好了,恭喜恭喜,对了,说不定你还能和你爹一起把婚事办了,多省钱省事啊,我也能跟着歇一歇。”
      “你说什么!”封涟抓住单季淋的领子,把他推进屋里。
      单季淋被他推的差点跌倒,慌忙扶住桌子,他抬手给了这个醉鬼一巴掌。
      “你在我这里耍什么酒疯?封涟,你就只会和我犯浑是吗?在别人面前装的像个人,在我面前就变成畜生,你到底想干什么?”
      单季淋一想起今天白天发生的事就窝火,他不明白自己和别人哪里不一样,封涟为什么非逮着他一人祸害。
      “我对你,哈?姓单的,是不是平日唱曲子把脑袋唱坏了,你以为你自己是谁?”
      “我倒是想问问你,若真是如此,你放过我,不要再来找我了。”
      “不可能,”封涟抓住单季淋的一只手腕把他扔到床上,“我还没玩够呢?怎么可能放过你?”
      “放开我!”单季淋空着的手摸到枕头下面,一个冰凉的物件碰到了他的手指,他紧紧攥住了它。
      忽然,封涟松开了单季淋。他盯着身下人那双眼睛,仿佛窥探到了一个答案。
      与此同时,单季淋也看着他,但他却看不懂封涟,这个刚才还蛮横无理的人怎么突然就失了魂,他的眼睛空落落,他的内心好像在害怕什么。
      “对不起。”封涟张了张嘴,这声音不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可单季淋就是听到了,然后迷茫地松开了手里的刀。
      最后封涟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单季淋就离开了。小小的屋子,单季淋仿佛还能听到两人争吵的余音以及心脏的跳动。
      封涟这一走就再也没来过,单季淋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安静,只是偶尔在某个闲散的时刻会回忆起那晚封涟的眼睛,他闭上眼努力地想要摆脱那双眼睛,可总是办不到,他觉得有什么事情在遮遮掩掩,就像雾,用手去拨也只会徒劳无益。
      距离封珏和蔺师娥成亲还有三天,封府每天进进出出许多人,他们手里捧着大红的帘子和嫁衣,以及成箱的珠宝,虽然封珏提前说过不要声张,但这几天拜访的人依然源源不断,像流水一样抬着丰厚的礼物前来。
      他们大部分和封珏一样来自草原,平常为了避嫌很少见面,如今得了机会,好像打定主意要狠狠聊个几天几夜,幸亏府里闲置的客房多,不然来的远的还要住客栈。
      除了这些人,封珏还请了些的僧人、尼姑。
      尼姑的客房就安置在蔺师娥的房间旁边,在这里每天能闻到香味,刘安虽然口不能言,但鼻子灵的很,不到几日,他便把府里各种香气都记了下来,每个人身上的味道各不相同,尼姑、小僧身上是檀香,老爷夫人身上是丁香,单公子、封少爷是梅香,连家母女是梨香。
      而自家小姐,以前用的是上好的蔷薇香,浑身散发着一股甜气,如今却换上了檀香,和尼姑小僧一个味道,又素又淡。
      不过小姐自己没什么要求,香对她来说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东西,反正已经丢弃了那么多,再丢弃一件也没什么关系,而且以小姐现在的样子,就算有要求她也说不出来。
      从早上到现在已过去两个时辰,蔺师娥蹲在花园的水池旁,用竹棍逗弄水里的金鱼。刘安在一旁边撑伞,边小心扶着她,不让她掉下去。
      池水很快浸湿了蔺师娥的裙角,她的头发也被鱼尾翻腾时溅起的水花弄湿了。刘安打了个哈欠,把伞收好,从地上放着的木盒里取出一块手帕,递给蔺师娥。
      蔺师娥接过手帕,听话地擦干净脸上的水,她仰着头看着刘安,嘴角浮现一个小小的酒窝,这一幕,宛如多年一样,他陪在她身边,撑着伞,池塘里的金鱼甩动鱼尾,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头发。
      “公主。”刘安在心里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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