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师娥》狐酥

11、第十一章

　　封涟从府里出来时，看到了骑着黑马，穿着黑衣，腰间一串汉白玉佩的蟒卫，他们是皇帝的人，一举一动都是皇帝的意思。
　　这群人站在小司马门口，比石狮子站的还稳，目光跟着脚趾头都不转弯的，直到看到封涟出来，他们才动了一下，拦在封涟面前，礼貌地请他去宫里赴宴，一人即可。
　　封涟对此不以为然，那人是皇上，也是他的叔叔，不会对他动什么手脚的，再说他爹还没死呢，要动手也得先干掉封珏。
　　去了皇宫，封涟直接被带到了南书房，说好的宴席只不过是以前在草原吃的菜，而且看上去还没他娘代香做的好。
　　“微臣叩见圣上，圣上万安。”封涟行了礼后，封子阮让屋里的蟒卫离开了，只留了几个相貌俊俏的婢女伺候。
　　“封涟，过来，”封子阮指着对面的椅子，扬了扬下巴，“几日不见，朕的侄儿又俊俏了几分，听封珏说你还未成家，怎么？是公事太多，抽不开身？还是这京城没一个姑娘能入你的眼？”
　　来之前封涟想过许多封子阮找他的原因，可万万没想到这点，只能搪塞道：“陛下，臣暂时未有成家的打算，儿臣这边事务虽不多，但也需要人处理，西人的文化水平不及汉人，还需要再学习一段时间。”
　　“哈哈哈，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封子阮摸着下巴上的胡子，举起酒杯，封涟也举杯，两人碰了一下，一口下肚。
　　屋里有婢女弹起了琵琶，声音听着一股胭脂俗粉味，封涟皱了下鼻子。
　　“前几日，你父亲和朕吵了一架，”封子阮若无其事地拿起筷子，在惊恐万分的封涟面前夹起一块秋葵，咬了一口，又放了回去，“朕听他总咳嗽个不停，要他辞官好好休息，可他不听，唉，你父亲就是爱逞能，以前打仗的时候总是冲在最前面，如今落了一身病，想他安度晚年是不可能了，你走的时候记得去找太医领药，喝完了再过来拿。”
　　封涟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等起来的时候后背已经湿透了。
　　封涟拿着药，骑马直奔封府。这个点封珏和代香正在吃饭，见封涟一路风尘地来了，皆十分惊讶，最先察觉出不对劲的封珏，让封涟跟着自己去了密室，封涟把兜里的药拿出来扔到封珏面前。
　　“喏，圣上挂念着你，专门让我给你送药来了，你喝不还是不喝？”
　　封珏打量着桌子上那一小包沉甸甸的心意，点了点头，“喝还是要喝的，圣上给的，能不喝？咱才不是那乱臣贼子。”
　　“谁说你是了，”封涟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翘着二郎腿，“我说封珏啊，皇上让你辞官你就辞呗，一直赖在朝廷干什么？跟那群老头比谁岁数大吗？”
　　“逆子！你还有脸说！”封珏双手背在身后，快步到封涟旁边，一脚踹了上去。
　　坐在凳子上的封涟纹丝不动，狼一般深邃的眼睛盯着封珏道：“呵，我说今日皇上怎么突然问起我的事了，原来是你啊，怎么？还没老就开始赖上儿子了？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等不到我成亲，除非。”
　　“除非什么？”
　　封涟眉毛一挑，脸上多几分戏谑：“除非你让我回草原，我保证第二年就让你抱上孙子。”
　　此话一出，封珏不怒反笑：“好啊，你回去啊，不过我告诉你，只要你有了孩子，我就会杀了你们全家，只留下孙儿一人，我会把他带回京城，让他彻彻底底离开草原，离开那块破地方。”
　　代香送走儿子后，让下人端了一盆热水来，可在屋里左等右等没等到封珏，于是，代香叫了个丫鬟打灯笼，两人一路往府内深处走去，快靠近竹林那边时，两人脚步一转，拐进了一个院内。
　　这院子是新盖的，到处种的都是树。代香让丫鬟在门口等着，她拎着灯笼，小心地从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朝院子深处走去。
　　这夜是知了的夜，整个天空都回荡着它们的叫声。代香望着那处灯火通明的地方，忽地停下了脚步，她偏着头，知了声中的异样让她双腿颤抖，过了片刻，代香叹了口气，转过身，念了句阿弥陀佛，离开了。
　　沈姑娘枕着胳膊，兴味索然地盯着戏台上的花瓶，坐在最前排、笑得最开心的两人一个是她父亲沈明发，一个是封珏，封府曾经的大将军，现在的小老头。
　　和沈姑娘隔着一棵树，坐在戏台另一边的是封涟，也就是她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没错，还是个黄花大姑娘的沈青儿，如今竟要和一个不相识的男人结为夫妻。
　　沈青儿听过封涟的名字，也知道他是个风流成性的主，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喜结连理，在利益面前，儿女情长都是笑话，沈青儿早就看透了，连挣扎都懒得挣扎，反正她现在也没有心仪的人，无论是谁，只要婚后不管着自己，那就无所谓。
　　“小姐，封公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贴身丫鬟偷偷往沈青儿手里塞了一块布。沈青儿摊开手，盯着布块看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奇怪，便站起来朝封涟所在的地方瞥了一眼，果然，他左边的袖子缺了一角。
　　“小姐，封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啊？”
　　沈青儿摇摇头，并未回答，心里却明白的不得了，这是封公子不想同她相好啊。
　　“小葵，你去帮我盯着封公子，别让他溜走了。”沈青儿说完，打开茶壶，把布块塞进去，茶水很快浸满了布块，沉入壶底。
　　封涟瞥了一眼站在后面的丫鬟，叹了口气。思索再三，他还是站了起来，丝毫不在意小丫鬟瞪大的双眼，大摇大摆从院子离开了。
　　反正我该说的说完了，再纠缠就是你的不对了，封涟骑着马，毫不愧疚地朝酒楼奔去。
　　和封珏分开后，沈明发对封涟的抱怨就没停下来，沈青儿耐心地听着，小心地附和着，但到最后，她还是没从父亲嘴里听到不要这个‘龟’婿的话。
　　回到自己屋里，沈青儿见小葵已经回来了。
　　“小姐，封公子看来是真有断袖之好，我亲眼见他进了那家红楼，那地方谁不知道是养兔子的，真是晦气死了。”小葵不停拍打身上的衣物，想要弹尽那些胭脂俗粉的怪味。
　　沈青儿轻轻皱了下眉，警告小葵以后不能随便乱说这话，被人听到是要打嘴的，要严重了，可能连命就没了。
　　小葵胆小，听到后急忙捂住嘴，眼泪汪汪地举起右手发誓自己以后都不会再说了。
　　让小葵伺候自己更衣的时候，沈青儿不禁多看了眼自己的身体，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男人会喜欢男人，是男人的脸比女人更美吗，还是男人的身体比女人更柔软吗？沈青儿摇了摇头，那些兔儿都太媚了，也不知封涟怎么这个品味，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想不到小公子手气这么好，再来，再来，这次我出十两。”一个八字胡的男人阔气地从兜里掏出一锭银子。
　　“李先生，这可不行，咱们只是切磋，说好三两银子以下的，你这样不是坏了规矩吗？咱们这里不是赌场，大家就是随便玩玩，别太认真了。”女扮男装的沈青儿用自己赢来的钱叫了一壶上好的茶，请在座的几位‘赌友’品尝。
　　“就是，就是，钱多了感情就没了。”旁边的人也跟风道。
　　八字胡这才不情愿地把钱收了回去，不过，他小眼睛在眼眶里一溜达，又有了其他主意。
　　“这样吧，我请大家去新开的那家酒楼吃一顿，你们谁都别根我抢，这是我请沈公子的。”
　　担心不能按时回家的沈青儿婉拒道：“李先生，鄙人不才，刚才那些都是运气，其实真的不用…”
　　“运气？”李先生吹着他的胡子，略有不满地说，“我要有你那个运气，现在就不用每天东西南北的跑了，走吧，走吧，那家酒楼还有唱曲的呢，一起去看看。”
　　万般不愿下，沈青儿去了那家酒楼，想着赶紧吃完赶紧走，沈青儿有些心不在焉的，去二楼的包间时，不小心脚下一滑，虽侥幸没滚下去，但还是撞在了楼梯扶手上。
　　“沈公子怎么回事，是看上台上的女子了吗？”几个男人打趣道。
　　沈青儿扶着被撞疼了的胸站起来，这才注意下面有几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最中间是个看着就很凶的女子，她抱着琵琶，双唇因为气愤而发抖。沈青儿让其他人先上去，自己下去给人家姑娘赔个不是。
　　从楼梯下来，站在姑娘面前，沈青儿这才发现刚才一直攥在手里的扇子现在正在她的手里，而姑娘额角明显红了一块。
　　“这位姑娘，我、我刚才不小心，你没事吧？”
　　“你说呢？”姑娘举着那扇子，像握着沈青儿身家性命一样，目光十分不善。
　　无奈下，沈青儿从兜里掏出银子，想要用钱息事宁人。
　　“这银子姑娘你拿去看病吧，若是不够再来找我。”随着围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沈青儿再不脱身就麻烦了。
　　“你，”姑娘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台子后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咳嗽声，姑娘立马停住，收下银子，把扇子还给沈青儿。
　　沈青儿松了口气，匆忙上到二楼，和其他人赔了不是后，在靠近栏杆的一个位置坐定，这时，她注意到台子后面，那里除了来回进出的乐师、艺人，还站着一个人，看他站着的位置，似乎就是刚才咳嗽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