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苏定云

1、东梁来使

　　“前段时日，东梁与南姜多有纷争，现如今东梁出使来我大周，想必是来寻求帮助。”柳音时话锋一转，“据说使团里还有东梁王的小女儿。”
　　“哦”谢云景闻此只是浅浅挑了一下眉，脸色并无多变，起身拿起自己刚写的字“且听凤鸣”，踱步到书架后，却见墙上已是挂满了字画，但他仿佛对这幅更满意，便随意附在了其中一张的上面，微风拂过，只见墙上竟已是层层叠叠了，“想必东梁王也是借此为自己的女儿求亲吧，只是京中配得上她的人可不多。”
　　谢云景负手从书架后的阴影里走出来，长身玉立，刚刚及冠，已是身姿如松。一双丹凤眼，笑时眼中含情，让人着迷神往，不笑时便是眼中似有冰霜，让人望之生寒。此时似乎心情不错，嘴角噙笑，步履轻快。
　　“既然如此，那殿下以为若是结亲，京中谁最合适”，柳音时坐直了身子，不复刚刚懒散的样子，又略略思索“也不知这位青儿公主是否有属意人选。”
　　“若是结亲，那必然是与宗室子为宜，平王世子谢凌最合适不过了。”
　　柳音时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带着戏谑的笑，“你怎么知道她不想做太子妃呢，又或者是此前听闻凤鸣的才情，倾慕宰相公子呢？”谢云景一个眼刀飞过来，柳音时低头浅咳两声，便不再多言。
　　有人推门而入，“殿下，人接来了，现在前厅候着”。
　　谢云景大步走出去，直奔前厅，心情颇好。柳音时也好奇小师弟会作何反应，便也跟着过去。“啧，你跟来做什么”，谢云景脸露不耐，眉头轻皱。“我这不是许久未见小师弟，也想来看看嘛”。谢云景闻言不置可否，继续往前厅走。
　　只见来人身着一袭白衣，端坐在椅子上，脸色却不太好。见有人来，起身行礼，“殿下安好”，又看到了后面的柳音时，又是行礼，“师兄安好”，礼数十分之周全，不愧是长于宰相家。柳音时看了看师弟，又对着谢云景略一行礼，便退下了。
　　谢云景坐下，喝了一口茶，神情闲适轻松。
　　终是，林清声按捺不住，便道：“不知今日太子殿下召我来是何意，若是无事，也不便耽误殿下正事了。”
　　“不急，这不是看你这几日茶饭不思，特意请你来尝尝我这里的厨子的手艺嘛”谢云景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不顾眼前人的脸色越发不自在。
　　是了，不知为何，前几日突然一夜之间京中街头巷尾都在传，太子心系宰相家小公子，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是太子在年少读书时便钟情于他，不惜搬出东宫，只为离他近一点，又多次传信与他，以表相思，即便如此，也没得到小林公子的半点回应，而后更是痴心，甚至还病倒过好几次。
　　大周民风开化，寻常人听到这都叹于太子真心难得，身居高位还这么痴情，纷纷以他为榜样，一时间，民间多以此为喻，以表自己真心。但是，这些传到宰相府就不是这么说的了，林相动了好大的气，只觉太子轻浮。小林公子是林相老来得子，宰相夫人还是难产去世，自此林相对儿子宝贝非常，自幼亲自教导，后来请名师教导，恨不能摘星捧月。此番流言蜚语在他眼中无疑是太子不务正业，把算盘敲到他宝贝儿子头上了。
　　“嘭”又碎了一个杯子，这已不知是第几个了，这几日林相连上朝都是一副臭脸，更别说刚回来就听说太子又把儿子接走了，“太子说几时能把人送回来。”林敬脸色现在已是十分之不好看。
　　“这个...太子没有说，只说是吃完饭便送回来。”
　　“呵，只当是我宰相府都已经吃不起一顿饭了吗！？”
　　“嘭”又是一个杯子，左右仆人已是十分之熟练，不一会儿，便打扫干净，奉上新茶。
　　宰相府里有人在生大气，这边确实气氛颇为融洽。炙鸡、蒸鱼、紫苏虾，蒸鹅、炖羊、蟹酿橙，米糕、枣糕、红丝糕......一道一道如流水一样端上来，桌上几乎放不下。
　　“殿...殿下，够了，太多了。”林清声被眼前的各色美食晃了眼。
　　“你第一次来，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些什么，便随便准备了一些，莫要客气，还有一些我已差人送到了宰相府上，望林大人也能尝尝我府上的手艺。”谢云景坐在林清声身边，侧过头笑着看着他。
　　“殿下其实不必如此，我知京中流言是殿下放出来的，殿下若是实在不想娶东梁的青儿公主也不必这般。”
　　谢云景正在给林清声布菜，听到此处，眉心一动，“京中人皆道我是一片真心，而你却以为我只是以此来躲避与别人成亲？”
　　林清声看着自己眼前越来越满的碗碟不做声。
　　谢云景放下筷子，“凤鸣，你要信我，我是真心心悦你，绝对与他人无关。”
　　“殿下这话不必多说，等东梁使团回去，殿下便可不必再传这些了。”林清声拿起筷子，慢慢挑着吃了一些。
　　“既如此，那我自会证明的。”而后谢云景又继续拿起筷子为他布菜。
　　吃完饭后，谢云景准备了马车把林清声送回去，又站在大门前驻足看了一会儿，直到马车走远，轻笑一声，脸色颇为愉悦，转身向书房走去。
　　林清声在马车里又回想到太子刚刚说的话，脸渐渐红了起来，耳朵也红了起来，又想到父亲这几日在家的脸色也不太好，又有些不自在，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
　　林清声刚走进自家大厅，便看父亲苦大仇深地看着眼前的食盒，脸色十分难看，轻声道，“父亲，我回来了。”
　　林敬这才脸色好一点，“太子为难你了没有？”
　　“没有，天色不早了，父亲早些歇息吧。”林清声脸色还是不大自在。
　　“嗯，你也累了，回去吧。”林敬看着自家儿子若有所思。
　　月色朦胧，上京城被夜色笼罩，一派安定富足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