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语系的小妞们》温莎林

69、第 69 章

　　外语系男孩们四仰八叉地躺在球赛后的草地上。说起来，他们的实际发挥比赛前表现得要英勇一些，或者说，要少脓包一些，然而物理系到底是充满狼性的物理系，比赛结果四比零，外语系零，物理系大获全胜。而且，物理系采用了一种很恶心的踢法，猫玩老鼠一样，上半场消耗式踢法，到下半场过半猛然大举进攻，十分钟内连进四个球，让看台上的观众掌声雷动，陈晓明一人独进三球，星光闪闪，看得女生们满眼桃花；而他们的踢法阴损到极点，害得不少外语系的男生受了伤。

　　“凯子啊，刚才陈晓明进第四个球的时候，我突然电光一闪，那道关于女生的概率题，根本没那么简单，小诸葛算得不全面！学过中学数学的都知道，概率，得分随机概率，最小概率，和最大概率，对吧？那么其实那道题本质上该有三个解法，一男生和全校女生轮流谈恋爱，胸大的百分之三十，屁股大的百分之四十，腿长的百分之五十，如果求随机概率，假定女生中，大胸大屁股和长腿的比例成均匀分布，那么，小诸葛的解法，用三个概率相乘，是对的；但是，事实上，女生中大胸大屁股和长腿的比例会成均匀分布吗？比如李爷我堂堂俄语班六妻八妾，我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怎么就连一个大胸大屁股和长腿兼具的都找不着呢？郭进你们英贸班有几个？范明你们日语班又有几个？这充分说明，小诸葛那种解法不科学，至少不实际！所以，这道题其实非常非常复杂，应该至少假定三种状况，即便那样也还是......唉哟凯子你干嘛踹我？”

　　“踹死你活该你个胖猪！”孙凯瓮声瓮气，“你光想着女生的大胸大屁股长腿，难怪给人家连进四个球！”

　　“唉哟我的妈我妈的妈我的亲外婆啊！”国泰大叫起来，“凯子你说话要凭良心，你李爷我刚才要多英勇有多英勇，哪个球不是奋不顾身地去扑啊？！是后卫那几个废物形同虚设！”

　　“老托你他妈哪儿痒痒了？！”踢后卫的几个男生几乎同时吼了起来，“没见我们也受伤了吗？”

　　“你李爷我的腿都动不了了！”李国泰
　　还击，“都是刚才扑第二个球的时候摔的！唉哟----- 凯子你给我揉揉！”

　　“你自己揉吧，我浑身腰子疼！”孙凯没好气。

　　“小王八蛋你他妈的干什么了腰子疼？我早说了，你跟我换个护膝，偏不肯，一点儿集体精神都没有！不知道护膝对守门员多重要吗？”国泰索性耍起了无赖，“没听说过吗，守门员等于半个球队！”

　　“扯，是优--秀--的守门员等于半个球队，跟你丫没关系！”孙凯有气无力，“国泰你睡下铺，折了腿好歹还能上床，我可是要爬上铺的！”

　　不远处，郭进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他的旁边是范明，索性拿过球衣盖在了脸上。

　　“范明，没事吧？”郭进问，“走吧？”

　　范明许久没说话，然后冷不丁从球衣底下冒出来一句,“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有些口齿不清。

　　“看见了吧，我们系的女生真的会为物理系喝彩！”国泰叹气，“女人啊，你的名字叫......”

　　“也不是所有女生都那样。”孙凯小声说。

　　国泰斜他一眼，“是啊，苏敏不那样，可惜啊----- 小苏敏温柔善良，就是没把某人放在眼里！”落败的男孩嘴也挺刻薄。

　　“国泰我警告你！”果然，一提小苏敏，孙凯就急了。

　　“唯一庆幸的是，黄容梁晓曦那样的没来！”国泰感叹。

　　唯一站着的，是张彦，他在球场的另一头，慢悠悠脱下球服，放进书包，再换上便装，伸手托一下鼻孔里塞着的棉花，一拧眉头，揉揉腿，拿起书包，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一个物理系球队的男生跑到他身边，脸上带点歉疚，“张公子，不好意思。”

　　他是物理系和张彦关系最好的一个男生，知道他勺子球的厉害；刚才赛场上，就是他一路紧盯张彦，让他无法施展绝招。

　　张彦停住，看看他，摇摇头，脸上还是比赛前的微笑，“天下万事，成王败寇，”反而拍拍那个男生，“没什么。”

　　“范明，我走了啊，”终于，郭进站起身来，“你也别醉太久了，早点回宿舍吧。”

　　范明从球衣下点点头。

　　男孩们一个个站起身，只剩下他依然躺在球场的蓝天白云下。

　　直到一个声音响起，“范明。”

　　“范明。”

　　“范明。”

　　“范明---”

　　“范明！”

　　“没死呢！”范明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揭开球衣，“梁晓曦你不是没来看球吗？”

　　“天哪范明你的脸怎么了？”梁晓曦惊讶地盯着范明的脸。

　　“你说怎么了？”范明没好气，“踢球，输了，很惨，行了吧！你们这些臭女生，踢球的时候不来当啦啦队，踢完了跑来干嘛？”

　　“你这儿怎么......”梁晓曦凑近范明沾着泥土，红肿的右脸颊，“天哪，简直像个石榴一样，疼吗？”她问。

　　“不疼！”范明瞪她一眼。

　　“不疼吗？”

　　“真的不疼！”范明又瞪一眼，索性坐直身子，几秒钟后一声怪叫，“干嘛呀？!”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颊，“你别动手动脚的！”

　　“你不是说不疼吗？”梁晓曦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条件反射直接伸手去掐范明的腮帮子有点不妥，“对不起啊，不过......你的脸，肿得真的很厉害啊，牙掉了吗？要不要去校医那儿......”

　　“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范明皱着眉头，“你怎么伸手就摸啊？”

　　“可刚才我没把你当男生啊！”梁晓曦理直气壮。这是真心话，外语系历来班对极少，但男女生之间的关系，却比其他很多院系都融洽，男生绅士得像奶油浓汤，女生活泼得像辣子鸡丁，各有风味但基本调和不到一起去，因此有种“盖着棉被聊大天”聊着聊着还真能聊睡着的情谊。

　　范明心想我去你不把我当男生还把我当女生啊？

　　“梁晓曦同学，”他耐下性子，“你专程找我，有事吗？”

　　“哦，”梁晓曦反应过来，想起正事，“是这样，我......收到你托郭进带来的饭盆，信，还有那个招财猫了，谢谢你，以前的事呢，我就既往不咎了。”

　　范明心想谁既往不咎啊你会用成语吗？但他还是维持着风度，忍着疼，笑笑，很班长地说，“那就好，本来嘛，大家都是同学。”

　　“这个......”她拿下背着的书包，跪在草地上，从里面取出几样东西，“这是上次我陪你......那个，”她看看范明，“你给我的......报酬，盒带已经都翻录好了，原声音像室看‘碟中谍’的票，我想了想，还是应该还给你，因为你最终也没成功嘛，呐，到这个周末截至，所以我现在赶着还给你，不过呢，”她话头一转，“你那次答应过，要让我翻录西城秀树的‘来自故乡的你’，所以，算你还欠我一盒西城秀树，我想，最好......这学期结束之前能给我，不行的话，下学期初也可以，我真的很喜欢那首歌......”她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睛看看范明，“毕竟，我在系里，也算身败名裂了一回，对吧？”

　　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可怜巴巴，顿时勾起了范明的恻隐之心。是啊，女生的脸皮比男生薄，现在梁晓曦走出去到处被人指指点点，不正是自己作的孽吗？

　　范明的口气温和了许多，“这个啊......我知道，我也觉得.......很不好意思，特别不好意思，所以，”他清清嗓子，“梁晓曦，你放心，我已经动员我们全宿舍男生，还有我们隔壁宿舍，从我们小学，中学，大学同学里，地毯式搜索，
　　宁缺勿滥，目标是在三个月里，为你落实一个各方面条件都优秀的-----男朋友！目前有几个初步选择，一个浙江金华的，产火腿的地方，家里就是经营火腿的，孙凯的同学，条件不错，在南大念城建，缺点是......一点都不像黎明，我知道你喜欢黎明，所以跟他们强调，可能的话，至少要神似黎明，另一个呢，相对比较有黎明的感觉，高高的，帅帅的，可是呢，学校不如我们......”

　　梁晓曦的眼睛和嘴随着范明的绘声绘色慢慢地都越来越圆，终于迸发起来，“范明......你......，你，你......神---经---病---啊！！！”

　　“谁要你给我找男朋友啦？谁要你给我找男朋友啦？！谁要你------给我找男朋友啦！！！！！还发动你们全宿舍男生搞什么地毯式搜索，给我找个卖火腿的，神经病啊，你还怕害我害得不够吗？呸呸呸，范明你这个hooligan!!!!!! 好你个范明，我本来根本不想来的，是看你们可怜，踢球踢那么臭，尤其你，怕你受不了打击，来看看你，没想到你这么无聊！啊呸呸呸，陈晓明怎么没把你一脚踢进球门里去？！对了，我告诉你，前两天我替你去找过韩琳了，你不是见了她就说不出话吗，我就替你告诉她你有多喜欢她，可惜没用，她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梁晓曦你......你，你......谁让你去找韩琳的？你......你，你，我......”范明满脸通红，磕磕巴巴，话又说不周全了。

　　“怎么了？你那么喜欢她又不敢跟她说，我就去替你传达一下嘛！不是你说的吗，喜欢一个人，是对她的最大赞美，是很高尚的，我替你去赞美她，让她觉得你高尚，不好吗？”梁晓曦理直气壮，“老实说，我本来没下定决心去找她的，是后来收到你那个招财猫，才决定的！”

　　“啊呸-----我......我，我，”范明心里那个懊恼啊，几乎肠子都悔青了，“那个招财猫是给你赔礼的，不是要你去惹是生非的！早知道我就不送你了！梁晓曦，你这个人怎么做事这么不动脑子呢？！”

　　“我怎么不动脑子了？”梁晓曦还击。

　　“你想想，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喜欢很久了，没勇气告诉他，我呢，也不跟你商量，直接就去找到那个人，告诉他，你很喜欢他，你-----会是什么感觉？”

　　“会很好啊！”梁晓曦立刻回答，“你去啊，呐，我喜欢黎明，‘人在边缘’开始，喜欢五年了，够久吧，没跟他说过，主要原因不是没勇气，是我见不到他，好，你现在就到香港去，告诉他，我喜欢他！说啊，怎么说都行，一点问题都没有！”

　　“拜托你不要无理取闹行不行！”范明忍不住了，一拍草地，完全坐起身来，“黎明是大家的，韩琳可是我们班的，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做人，怎么做班长？！”

　　“你才无理取闹呢！”梁晓曦也被激怒了，“那你让我以后怎么做人？我不稀罕当什么狗屁班长，只希望每天去上课不要被人背后指指戳戳说我追范明，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系那帮女生，还有你们那些比女生还像女生的男生，想象力有多丰富吗？哦，对了，现在更热闹了，我猜他们会这么发挥，范明为了甩掉梁晓曦，处心积虑，发动群众，要给她找个男朋友！啊呸-----你这种人还想考北外，简直白日做梦！”

　　“你才白日做梦呢，”范明气得直哆嗦，连疼都暂时忘了，“别忘了，我离北外的分数线比你接近！不可理喻！！！”

　　事实证明，惨输一场球赛之后，治疗身体和心灵双重伤害最有效的方法，是和一个不可理喻的小女生恶吵一架。

　　“哦，我不可理喻，好，我不可理喻，可我至少光明正大成人之美啊，你喜欢韩琳，我就去找韩琳，你呢？背着我不知搞什么勾当，我猜你帮我找那个家里卖火腿的，是为了自己能吃火腿吧？没错，这样一来，老徐能拿红包，范明你能吃火腿，皆大欢喜，是吧？”梁晓曦彻底被愤怒冲昏头脑，一股脑儿朝范明喷去。

　　太过分鸟，俗话说得好，士可杀，不可辱；士可辱，不可喷！

　　“梁晓曦，你，你，你，你，说话要负，负，负，负，责任！”范明红着脸打起了磕巴。

　　“你怎么结巴了？说明你心里有鬼！”

　　“呸！我结巴是，是，是...因为你欺人太甚！”范明心底里最后一抹属于班长的理智终于发挥了功效，他逼迫自己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直到又能正常说话，“梁晓曦，不早了，我跟你说完这句就走，本来不想说的，可是你既然提到这个，那我就直说了，我......想，为你，”他字斟句酌，“落实，男朋友，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根据我的观察，你，对于男生的鉴赏能力，严重不足。一个重要表现，就是，四大天王里，你可以喜欢张学友，可以喜欢刘德华，可以喜欢郭富城，可是，你偏偏喜欢黎明。黎明，论唱功不如张学友，论演技不如刘德华，论舞技不如郭富城，你喜欢黎明，就证明你看男生的水准，是有偏差的，是不够全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