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红颜》小情

2、胭脂扣

　　（一）午时
　　我斜坐在万花镇的花坊斋里吃着这几天来的第一次正餐，桂花藕，桂花糕，桂花蹄，桂花红豆，一盏清泉煮龙井绿茶，恬静舒适并不能让我的内心有稍微的平静，连夜的赶路虽已让我疲惫不堪，心情却异常亢奋，我要寻找，要在万花镇寻找，一个男人。

　　我叫花离，在我八岁那年，唯一的母亲离开了我，周围的人说她为了给我送去祝福，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不再回来。后来我就被一个帅气的男人领养了，周围人都说他是我的父亲，我叫他父亲，他说还很年轻，不必承担如此的责任，但是我必须要照顾你，照顾到你明白事理，我称呼他为若水，因为他的心情和外表就如湖水般平静。我不懂得江湖恩怨，亦不懂得人间俗情，只是简单的想着，一起生活下去，过平淡的日子。我十八岁的时候，还是这么想着，而已到而立之年的若水，人生才刚刚开始。

　　若水走了，他去开始他绚烂的人生。

　　“山有木兮木有枝，女悦君兮君不知。”我要寻找他，努力想梳理明白，为什么他不能与我过简单的日子？他就如我的兄长，更是我的父亲。

　　（二）未时
　　结账时，客栈老板对我说：“姑娘是外地人，今天晚上本镇有一件喜事发生，姑娘也许会感兴趣。我递给老板几两碎银，老板接着说：今天晚上是桃花苑大公子花风和洇红的成亲大礼，姑娘不是不知道，桃花苑是中原第一大山庄，要什么没有啊？据说庄主夫人是当今皇上的表姐，富贵自不可言，二公子花雨号令天下英才，爪牙遍布中原，而洇红是万花镇的第一美女，也许只有花风才配得上她。不过据说花风并不是庄主夫人亲生，而是庶出，不然也论不到花雨来驾驭武林。”

　　“不过，谁又能说得清真相呢？”老板唠叨着走开，“姑娘以后若有困难大可来我的店，一人在外，江湖比你想象的要险恶！”

　　我坐在桌旁，手里拿下挂在脖子上的胭脂扣，端详着它，会给我指明方向，躲避危险。

　　（三）申时
　　我走在万花镇的小巷里，想着若水，巷道里人来人往，都在谈论着晚上的大事，中原的各色人等汇聚于此，也许若水就在这个镇上，多逛一逛也许真能有他的消息。

　　不知不觉走到了桃花苑大宅前，西域进贡的红地毯已经绵延百米以外，大喜前的宁谧，到处弥漫着香气，似入天宫，高贵雅致。我不禁呆住了，不敢去破坏分毫，甚至想着自己若是桃花苑的一个小小的丫头也心甘情愿。

　　这时宅子里走出了两个人，两人说笑着，也许是来道喜的朋友。“风少爷，大喜之日，不要乱走动才好，小心新郎不见了你的洇红又来寻你。”原来他就是花风，我不禁望过去，也想欣赏能配上洇红的才子面孔，就在视线触及他脸庞的那一刹那，我期待的表情顿时完全凝固，“这难道不是若水？”或者说他就是若水？若水离开我因为他是花风，是桃花苑的大少爷，他在开始他绚丽的人生，开始他为俗世奔波的一生，开始忘却以前的一生。

　　那么，他还记得我，记得花离么？那个他陪伴了十年的花离？也许我本身就是他的累赘。

　　心里乱乱的回到客栈，也许休息一下会让我想得清楚一些，这些都是幻想，我安慰着自己。我推开房间的门，抬起头居然有幸看到了举世的容颜。

　　“你就是洇红吧？不会有人比你这张脸漂亮。”

　　洇红坐在桌前，摆弄着她白皙纤巧的双手，甚至都没有抬头看我一眼，不过她也没必要看，看她自己就够了。“花离，我等你很久了。我想有些事情还是告诉你比较好，不然以你的性格定是会寻根问底的，到时候对你对我，对你的若水，对我的花风都不好。”

　　“不，你不用解释，我已经很累了，你放心，明天我就离开万花镇。”我连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对着倾国倾城的面孔，任何人都不愿意伤害她，都想去保护她，我也一样，虽然我是个女子，我们又一起爱上了同一个男人。

　　洇红突然起身，把我吓了一跳。“花离，你这样想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我已经有了若水的孩子，不，是花风的孩子，花风为了你隐匿了十年，你也该奉献奉献了，哪怕是为了他的未来和我们的孩子，我会很感激你的，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你尽管拿去。”

　　我说：“我只有一个心愿，希望你能答应我，我想看着你们成亲，明天一早我就离开。”

　　洇红突然放声大笑，“你不怕受刺激么？不过你想来就来吧，事实如此，谁也不能改变”，洇红离开了，伴随着她的声音一直充斥在我的耳畔。

　　我低下头，看到正在项颈晃动的胭脂扣，其实她不懂，一切事情其实都有转机，再完美的计划也都有漏洞。

　　（四）酉时
　　第一次走进桃花苑，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似乎我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却怎么也记不起来。成亲仪式安排在桃花苑中一所别致洞天的小院里，若没有仆从领路，很难找到，虽说此庄园被称作桃花苑，却见不到一支桃花，反而尽是梅花。越是寒冬世界，它越开得艳丽，开得活泼，等着才子佳人来欣赏，在对着他们笑，唯独，对着我不理睬。

　　一阵香气袭人，哦，那是寿阳公主梅花香啊，洇红，伴着她的新郎，步入高堂，我望着他们，若水离我越来越远，花风越来越真实了。

　　仪式结束了，喜宴开始了，我无心去融入这个不属于我的世界，于是，我逃走了。

　　（五）戌时
　　我回到了客栈，开始收拾起行李，明天，我就要换一个地方去住了，若水已经不在了，花离也应该不在了。

　　脖子上垂下来的胭脂又碰到了我的脸颊，这个胭脂扣，我的母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母亲临死前对我说：“离儿，它会帮助你找到你人生的起始，丢了它就是丢了你自己。”它，又给了我一点希望，是母亲给我的力量。

　　（六）亥时
　　我累了，正要准备更衣休息，洇红意外闯入了我的卧室，我来不及向她道喜。

　　“你把花风藏到哪里去了？”洇红冰冷的声音让我感到发抖，看样子，她很急切，恨不得拿我的命来换回花风。

　　“洇红姐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很害怕。

　　“花离，你少装蒜，肯定是你搞得鬼，入洞房后他人就不见了，不是你是谁？你和你当年的母亲如出一辙，你们都是骗子。”我无辜的表情告诉她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的，在喜宴开始前我就回到了客栈，不信你去问你的仆从。”

　　洇红始终还是不相信，但还是平静了下来，坐在我身旁，梅花香熏得我睁不开眼去欣赏她的梅花妆。洇红娓娓道来：“花离，也许桃花苑对不起你的母亲，但是花风绝对没有对不起你，他偿还了你母亲十年的罪孽，还不够么？”

　　“我知道，这十年来你没有母亲的照顾，但是真相不是你想象那样的，也许你认为你的母亲是桃花苑逼死的。”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我不敢抬头看洇红的眼睛，“我的父亲是花风，对么？周围的人都这么说。”

　　“哦，不，你的父亲是谁我真的是不知道，但是你绝对不是花风的孩子，是你母亲诬陷了他。花风为了平息桃花苑的这宗丑闻，默默的把你一人抚养十年，花离，你应该知足了，桃花苑不欠你什么。”

　　我开始颤抖，从小到大，我一直以为在身边照顾我的就是我的父亲，我依赖他，爱护他，甚至像情人一样的爱他，然而他却不是，他明明知道，知道我对他的感觉，名利对他真的很重要么？最重要的是他不是我的父亲。但是即使这样，我依然想要他，和他一起简单的生活下去，没人能改变我的心。

　　“花风还有大好的前程，我希望你放过他。”洇红几近要跪倒在地，来求我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子。我慢慢蹲下来，轻抚她的泪水，每一滴都是对花风的爱啊。“姐姐，你都把妆颜哭花了，你要开心，要想着你肚子里的小生命，花风会好好爱洇红的。”我取下我脖间的胭脂扣，押了胭脂膏，轻拭在她憔悴伤心的面庞上，“瞧，这样就又是洇红了。”我对她说“我这就离开，祝你们幸福！”

　　“花离，如果花风有什么不测，我不会饶恕你的，你要相信桃花苑的能力！”

　　我慢慢淹没在夜色中，再也不见她俏丽的梅花妆，再也闻不到她那沁人心脾的梅花香。

　　（七）第二日
　　第二日，花离暴毙，没人关心她的死活，花风依旧睡在书房的角落里等待洇红来发现他的存在。

　　洇红捧起母亲的遗物——玲珑胭脂，给母亲上柱香，“娘，这都是花府的阴谋。”

　　玲珑胭脂——西域贡品，花离的母亲死前留给花离的遗物。

　　你若喜欢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娶了别的女人，你只要给她涂上这个胭脂，她就会变成你的模样，然后无声无息中毒而死，而你就可以替代她的容貌成为这个男人的夫人。

　　于是，我，花离，摇身一变，成为了花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