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七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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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染墨看着小狐狸磨磨蹭蹭地蹭过来，消失在床沿下边，却是半晌都没等到它跳上床。
“怎么了？”染墨对着空气开口。
他也想弯个腰什么的把小狐狸抱上来，可惜别说弯腰，能把头探出床边就已不易。
银光一闪，出现在床头的却是个人。
窗子明明没有开，银色的长发却是无风自动。
“你干嘛！”染墨被吓了一跳。眼前本就有些模糊，此刻更是头昏眼花。
“染墨，你躺进去些，让我靠靠。”七钥的声音有些低哑。
“怎么了？病了？”染墨不自觉伸手，捞了个空。
无力的手失重下落，却是被七钥拉住。有些烫手的掌心，搭上略显冰冷的指尖，七钥舍不得放手。
“怎么了？”染墨的指尖被七钥紧紧捏着，虽然感觉不那么真切，但依旧可以隐约感触到七钥掌心的高温，一句话憋不住溜出了嘴，“被时砚折腾的？”
“……”七钥的动作明显一僵。
“呵，韩潇说，昨晚你们的动静，害得他一晚上没睡好。”染墨笑得眉眼弯弯，即使一口气险些接不上。
“啪！”七钥猛地放手，染墨反应不及，右手砸在床上。
床铺很软，染墨一点也不觉得疼。更何况，只要想到小狐狸此刻气急败坏的脸，染墨的心情瞬间大好。
“我不跟你扯这个！我有话问你。”小狐狸气鼓鼓地挤上床。
“恩？你问。”染墨微微侧了身体。离得近了，终于得以分辨七钥的脸——依旧微红的耳廓，以及，脖子根上的痕迹。
染墨看着红痕笑得更欢。
笑，还笑！笑死你！七钥白了染墨一眼：“千寒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什么？他能说什么？”染墨嘴角的笑意不变。
“……你决定了？”七钥压低了声音，本就有些哑的嗓音显得更哑。
“你知道我决定什么了？”
“……不知道。时砚说他知道。”七钥躺平身体，不再看染墨，“可他不告诉我。”
“小七，多听听时砚的话。虽然他这人我是不怎么待见，但他做的事说的话还都是挺对的。”染墨看着七钥挺直的鼻梁，原本清晰的轮廓在他眼里却有些晕。微微阖了眼，待眼底的酸涩化开。
“时砚所知道的真的是救你的方法？”
“不然呢？”
“我以为你在交代后事。”七钥再次把脸朝向染墨，却是依旧没能从那一脸平静中看出端倪。
“放心。如果我真的要做有去无回的事，我不会用这种方式交代后事。”染墨轻笑，“其实，这件事不危险，只是——想着挺揪心的。”
“啥？”小狐狸现在就揪心了。
“所以不让你知道，免得你没事找事，弄得人更揪心。”
“……”七钥瞪眼。
“别瞪，尾巴我摸摸。”染墨眼也没抬就知道此刻七钥的神情。
银光一闪，小狐狸一口咬在染墨的被子上。
“被子是扶芳的，当心她抓了你剥皮。”染墨自然知道小狐狸是舍不得在他已经皮包骨的躯体上再留下什么痕迹，才拿被褥出气，可惜依旧管不住自己的嘴。
小狐狸对着染墨龇牙。
“好了，不闹你了。”染墨伸手吃力地把小狐狸抱到自己胸口，任它黑溜溜的大眼睛莫名地瞪着自己，“还是喜欢这么跟你讲话，不然我说一句，你打岔一句，没一会我就忘了之前讲了什么。”
小狐狸本就滚圆的眼珠瞪得更大。
到底是谁在打岔？谁被一打岔就找不到原本的话题？！
可惜不敢动。
爪子下的身体是如此单薄，它怕一个蹦跶，就是“咔嚓”一声。
“小七，接下来，你和时砚正好可以到处走走晃晃。时砚虽然嘴上不说，但对我的意见可不小。我老霸占他可爱的小狐狸，害他想干啥都不成。”染墨眼珠一转，“不过，他能在那么多人眼皮底下把事给办了，我还真挺服他的。”
小狐狸刚还在不好意思想找个地方钻下去，就听染墨一句话让它的血气骤然冲顶。爪子猛地举起，作势要按下去。
爪子下面正是染墨的胸口。
“小七，当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子的。”染墨轻轻地摸着小狐狸的背。
从脖颈到后背到尾巴直至尖端，细细一路抚去。
小狐狸痒得很，不由得抖了抖尾巴。
“没想到你和时砚能再相聚，更想不到我会落到今天这地步。”染墨的视线有些涣散，似是盯着自己摸着狐狸尾巴的右手，又似视线完全放空，“不过，没啥不好。我们都走出来了，不是么？”
染墨的声音很轻，散在空气里，了无踪迹。
小狐狸轻轻脚下一蹬，转了个身，伸出舌头去舔染墨的掌心。
小七，如果那时我还记得你，记得时砚，记得时翎，记得这扶芳阁，不如我们再回来？
“你确定它还活着？”扶芳抱着那盆依旧打着骨朵的鸢尾进门的时候，染墨正打盹打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
“……当然。”半晌，才看清自门口笔直走向窗边的人是扶芳。确切的说，不是看，而是闻。
扶芳衣衫上的熏香，实在是浓得连染墨都闻出来了。
难怪那天狐狸会喷嚏不止。
“姐，你身上的香，可真厉害。”染墨可以对着七钥胡搅蛮缠，可以对着韩潇呼来唤去，可对着扶芳却不敢大小声。
当年就不曾做过的事，此刻更是觉得亏欠良多。
“……恩。”扶芳点头，却不以为意，“压箱底压久了。”
染墨无语。难道现在的扶芳还需算计着做新衣，时不时拿箱底货出来冲冲场面？
“你不记得了？”扶芳见染墨不再出声，似乎知晓他心中所想，“这还是当年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穿的行头，花魁见客用的，繁复得很。”
染墨低头，微微叹了口气：“不开心的事情，何苦反复去想。”
“谁告诉你我不开心了？那时候我可每天心情好得很。”当然好，那时的扶芳还不知染墨每日必来，每次必点她意味着什么。
她只是一个春心暗动的丫头片子，虽然摆着副早已经过大风大浪的架势。
“扶芳，不如找个人安安稳稳过日子吧。”这些天小舞和素华偶尔也会到染墨这边来帮帮韩潇的忙，于是，本就话多的她自然憋不住一肚子的抱怨。
染墨本就聪明，自然一点就通。
“……要找，哪里用等得到现在。”
“扶芳，你怨我么？”
“要说没有，你信么？”扶芳终于放开了一直搭在花盆上的手，指尖不自觉轻轻点点了那个小小的花苞，“其实有什么可以怨的？没有你，我此刻还不知是什么境地。”
要怨也只有怨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心。
“再说，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有多余的力气，不如好好管好自己。”扶芳走到床边，看着床上日趋衰弱不堪的人心下黯然，“你看看你自己，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不过到了扶芳阁十来天，染墨看上去竟已现枯竭之态。不要说日日呆在床上修养不见好转，扶芳看着分明就是越发糟糕。
原本还能被人扶着嬉笑打闹一番，此刻竟连说话都不能大声。
“这一天是迟早的，你不是早知道了？”染墨轻笑。
“……”扶芳一时语塞。
“姐，那盆花给我。”染墨向扶芳微微抬了抬手。
“……你老念着这花做什么？”抱怨归抱怨，扶芳依旧重又抱起那小小的花盆，坐到染墨床边。
“当初，我是跟它一块来的，现在，我当然得跟它一块走。”染墨伸手捏了捏花苞，似乎一点也不怕把花给弄坏了。
“……”扶芳扶着花盆的手猛地一颤。
“别紧张别紧张，我瞎说的。”染墨一看扶芳神色不对赶紧改口。
“什么话都能说，这种话能乱说的？”扶芳瞪大眼睛，一副恨不得把染墨给掐死的样式。
只是，别人不知道，染墨知道。
扶芳的眼眶红了。
不用看，用听。
只是一丝很轻的哽咽隐在声音里，一个停顿就已消失不见。
“姐，有些话我能诓别人，但我不能诓你。”染墨微微低下头，密密的眼睫落下细碎的影，让本就显得灰败的脸色越发阴晦，“以后我不在了，一定要自己小心。姐，你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硬，有时候说话不给人留面子。以后有素华姑娘帮你，你们俩的性子刚好补一下。别得罪太多人，偶尔一次两次有些人当有趣，但时间一长——”
染墨的话说得很碎，声音更是极轻，接近耳语。
扶芳其实听不全，却猜得出。
青白削瘦的手缓缓搭上扶芳依旧搭在花盆边缘的手背上，越发衬得里面那双手的细白，外面一双手的灰暗。
半晌，染墨缓缓放开扶芳，转而搭上花盆盆壁。
“染墨，为，为什么？”
“扶芳，你答应过我，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不问。”
“我——”
一颗水滴悄无声息地坠下，落在浅蓝的床单上，晕出淡淡的水印。
“扶芳，我欠你的，是还不了了。如果以后有事需要帮忙，可以找韩潇和小七。小狐狸的心肠软得很，一定会答应。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七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