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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远方的精灵 ...

  •   1.
      许远芳很讨厌父母给自己起的名字。她不想像父母一样去到遥远远方,她也厌烦遥遥无期的感觉。小小的她只想陪在爷爷的身旁。
      2.
      这附近只有许远芳一户人家。她与爷爷一同住在这间小屋子,父母常年在外打工。之前明明有机会搬到城里去住,可爷爷总是坐在摇椅上顽固地念叨;“城里啊......可没这儿有灵喽......”念叨完,他便会沉浸在往昔流年光影里。
      草地无垠,天空明净,远处几座房屋轮廓依稀显现。微风浅笑,门前摇椅晃晃悠悠,爷爷的背影融入天地。
      小小的许远芳百思不得其解:“这地方,哪里‘灵’了?”换来的,是爷爷一声轻笑。微风再度轻拂而过,好似有轻灵的吟唱声乘风而至。
      3.
      许远芳家不远处,有一堵断墙。
      好多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战争。大量房屋被炸得石灰乱飞。历经偌大光年,尘土漫飞扬后,只剩下这一堵断墙。没有人知道原先屋子的主人是谁。他们只知晓,在惨绝人寰,千疮百孔后,这堵断墙成了枝折花落的唯一见证。
      这堵墙承载着许远芳所有童年回忆。她会用稚嫩的双手在粗糙的墙壁上涂鸦。时常,她会来到此处,对着她的画作倾吐她的不快——
      哪怕无人回应。
      4.
      “远芳!你爸妈给你写信了!”
      清晨,睡眼惺忪的许远芳仍在发愣。一听这呼喊,她顿时困意全无,冲出房屋。
      “谢谢张叔!”
      待邮递员张叔的背影隐没远方后,许远芳立马飞跃到桌前,小心翼翼但也含些些急切地剥开信封。她眼中,闪烁着期盼的光芒。
      她撩撩头发,万分期待地读起信件,可越往下看,她眼中星光便又黯淡几分。
      终于,她忍受不住,冲向外面。
      “远芳!来喝茶!”
      见无人回应,爷爷承着刚沏好的茶,走到桌旁,扫了几眼信件。他倚在斑驳的门框上,看向远芳奔跑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清茶还腾着热气,人间刚刚苏醒,晨曦恰好,一切好似洗尽铅华,焕然新生。远方几缕炊烟,惆怅婉转,飘飘渺渺。
      5.
      许远芳背靠坐于断墙下,屈着双腿,头埋于双膝间,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为什么......他们......今......今年还是不能回来......”她呜咽着。
      暖阳搭在她肩上,清风轻撩起她的发梢。
      “别哭啦!有什么事跟我说!”一声安慰飘入许远芳耳中。许远芳猛一抬头,竟是一个带有翅膀的小人飞在空中。“你是......什么东西?!”许远芳被惊得忘记了哭泣。“被吓到了?我是由你的意念创造出来的小精灵!”
      这精灵有着一头金色的短发,身上的衣物是由树叶制成的,他身体四周,散发着淡淡金光,却又不与头发融为一体。他那湛蓝的眼睛犹如一汪清澈的潭水。“我叫温尔。所以,究竟发生什么了?”温尔的言语勾起了许远芳的思绪,又是一滴泪珠滑过许远芳脸颊,落在下方的草坪上。
      原来,许远芳的父母本与她约定一年团聚一次,可今年工作太过繁重,他们难以脱身,但去年他们也亦如此,这是许远芳心中的悲切,也是众多留守儿童心中的遗缺。
      “为什么我要许远芳?为什么我父母他们要给我起这个名字?为什么他们会在远方?他们在我身旁不就很好了吗?”许远芳有了活生生的倾诉对象后便打开了话匣子,尽管她因伤心而说的毫无逻辑,但温尔还是能依稀听懂许远芳的意思。
      温尔沉默良久,他望向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峦,云水皆为自由身。天地间,好似只剩许远芳的抽泣声。
      “也许……”温尔兀地开口,“‘远芳’的含义是你会有一个明亮的远方呢?”他扑通一下翅膀,继续说道。“他们在远方奔波是为了他们的远芳的远方,他们也会希望你走到更远远方。”
      风吹草荡,吹绿日日深。流云懒洋洋地拂过,一切事物是如此美好。
      “你是从哪儿来的?”许远芳抬起头问道。她眼中又汇聚了点点星光。不再落泪,只剩泪痕。
      温尔指了指墙上的涂鸦,说:“我是由你创造出来的。”许远芳望向墙壁,那是她六岁时沉迷于精灵故事,而画出的一个精灵。
      “我以后能经常来找你聊天吗?”
      温的露出了些些为难的表情。最终,他长叹一口气,点头以表同意。
      “远芳——你在哪——”那边传来了爷爷的呼唤。
      “温尔,再见!”许远芳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奔向了爷爷,披上了爷爷递给她的外套。
      阳光依然干净,空气依然清新。
      金光普照大地。
      6.
      时间的云涛在翻涌。
      “爷爷,我出去啦!”
      许远芳时常会去找温尔玩耍,聊天。他们一起看大千若光,共历星野寒,体会朝朝暮暮。
      一个夏夜,他们一起眺望星空——浩瀚无边令人心驰神往。忽地,一阵大风刮起,天边划过一道流星。
      温尔脸色突然变得十分凝重。
      “远芳……你……回去看看你爷爷吧。”
      寂静夜空,一颗星星悄然陨落。
      7.
      闷。
      令人喘不过气。
      这场葬礼办的很朴素。
      许远芳站在冷冰冰的棺材前,红了眼眶。
      许远芳的父母得知消息后,踏着夜色,匆忙赶回来。在葬礼上,他们的手掌各搭在许远芳左右肩上。
      张叔也赶了过来,还有几位爷爷的旧友。
      最终爷爷还是被安葬在了这里,他最爱的最有灵气的地方。与爷爷的记忆在许远芳脑海中不断闪回:清晨的清茶,凉风中的外衣,摇椅上的背影,以及那历遍千山万水的面孔。
      风在低号,仿佛是庄重地哀鸣。
      爷爷在这个夏夜中永远安详地入睡了,并未经历任何痛苦。那安然的笑容仿佛是被宴以山青。
      风仍在进行低吟,衣摆被卷起。
      远处,传来重物掷地之声。
      8.
      看着面前已然倒塌的墙,许远芳有片刻失神,年迈的墙受不了风的撞击,轰然倒下了。墙倒塌了,涂鸦没了,温尔会不会……
      一封信纸忽地出现,从上空飘下,许远芳有些许惊讶,随即,她意识到什么,便轻启。
      9.
      亲爱的远芳:
      很抱歉我将离开了,其实我欺骗了你。我并不是你所创造出来的,我来自精灵国度,本以为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所以我对你有所隐瞒。结果没想到我们能成为知心好友。听了你的遭遇后,我很同情,为了陪伴你,我只能推迟我的精灵考核期,可时间不等人我的考核期到了。也许你看到这封信时,已经办好你爷爷的后事了吧
      远芳,我想告诉你,你有个好名字。“远芳”是充满期待意义的,这其中有你父母,有你爷爷的爱。你应当所向披靡地赴往芳香馥郁的远方。
      有缘再见,我会在远方等着你。
      温尔
      10.
      “今年高考,作文要求考生们以墙上的一件事物为主题而写文章。
      一篇名为《远方的精灵》的记叙文在千篇一律的议论文中脱颖而出,以其真挚的情感,细腻的文笔打动阅卷老师,一举夺得满分。”
      11.
      许远芳提着行李,坐在火车窗旁,她也没有想到她的高考作文会使如此多名校对她抛出橄榄枝。
      窗外的风景流淌着,旁边坐下了一个人,可许远芳视线仍未离开窗外。
      “嘿!好久不见!不回头看看我吗!”
      听到熟悉的声线,许远芳猛一回头……
      火车呜呜叫,带着他们驶向芳香馥郁的远方。
      在金色的未来里,他们会共人间相拥,与艳色相逢。
      千阙云落,已遇好景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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