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尸》陆离的经纪人

62、第六十二章 龙骨伞

　　季昔年回过神来的时候，滞留于一副半人半妖可怖模样的胡颂卿已而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先前鬼碰头的幻境里的艳阳高照早以消失不见，现下窗外只有如注的暴雨，室内漆黑一片。

　　胡颂卿往昔如同琥珀一般的双目此刻蒙了一层灰白的翳。

　　季昔年跪坐在地上，记忆逐渐回笼。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兀自发抖，却动作轻柔地从地上揽起胡颂卿软趴趴地垂着的头，抱进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密封袋，抱着体温凉透的胡颂卿，像是在护着什么易碎品。

　　“好孩子。你做得很好。”

　　就在此时，眼前突然亮起一片刺目的光，像是手机自带的手电筒那样发散。

　　只听“咔嚓”一声，拍摄了一张照片。

　　一双白色的高帮帆布鞋出现在季昔年面前的血泊上。

　　季昔年缓慢地抬起目光，瞳孔被强光刺激得缩了缩，看到举着手机笑眯眯地睨着自己的楚皓。

　　令人费解的是楚皓身处在室内，却打着雨伞。

　　楚皓手里的那把雨伞却暗藏玄机。

　　这把雨伞通体漆黑，伞面如同寻常油纸伞一般的质感，用不知名的金色涂料在上面规规整整却密密麻麻地画着道家的五行八卦。

　　顺着季昔年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伞的内部瞧起来像是绒面革一般的质感，似是能吸纳世间一切光亮，用银色涂料绘制河图洛书。

　　伞骨却温润如同墨玉，瞧起来就绝非俗物。

　　“不好意思，闪光灯晃到你了吧？看到你们两个人这副狼狈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心情愉悦，一时间没忍住想要拍摄照片收藏下来，抱歉抱歉！”楚皓把手机揣回口袋里，虚虚地指了指季昔年手里的密封袋，“现在，可以把它交给我了吗？”

　　季昔年戒备地看着他，在地上摸索着找到那把沾满血迹的园丁剪，抓在手里。

　　“哎呀，小可怜，这是吓傻了吗？”楚皓蹲在他的面前和他平视，毫不在意自己工装裤上白色的布链被血水染红，他像是在和惧人的流浪猫说话一般放轻了声音，“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可以把这截手指交给我吗？”

　　“刚才就是你在蛊惑我？”季昔年的声音隐隐地发着颤。

　　“嗯哼，很厉害吧！”楚皓推了推金框眼镜，笑了一声，把手肘立在腿面上，手掌托着下巴，喋喋不休地唠家常，“我可是从很久以前就打算把心理医生当作副业的，可惜我爸不同意，我都多大的人了，真是服了他……”

　　这个距离，足以一击封喉。

　　季昔年眼中杀机毕现，不待抬起提着刀的手，楚皓金黄色的双眼便对上季昔年的，后者只感觉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尽了。

　　季昔年痛苦地哀嚎了一声，全身上下的骨头像是被折断一般的剧痛，园丁剪顿时脱了手。

　　“很有杀人的天赋嘛！你挑选的时机不错，但是杀意太明显啦！”楚皓托着下巴，勾起嘴角，眯了眯眼睛，声音依旧带着笑意，却越发森寒，“到目前为止，我还是蛮喜欢你这个人类的，希望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季昔年越发痛苦的嘶嚎声像是在为他的声音做伴奏。

　　“还是不给我吗——”楚皓摆出一副陶醉的表情，闭着眼睛随着季昔年的痛呼声摇头晃脑，拖长了音调，“那我就要加强度啦——”

　　楚皓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从他手里抢走那截断指，却还要季昔年亲手交给他，完全就是出于前者的恶趣味了。

　　楚皓打了个响指。

　　顿时搅碎内脏一般的痛苦汹涌而来。

　　季昔年张了张嘴，无声地呐喊，伏在胡颂卿的身上，额头紧紧地贴在胡颂卿满是绒毛甚至被鲜血糊得一绺一绺的面颊上，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我爹总说疼一点能够去火。我倒是不介意乐于助人一下。嘶——腿麻了。”楚皓从地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随后踏在胡颂卿的尸体上用力碾了碾，试图擦净鞋底的血渍，小声嘟囔，“好恶心噢，狐狸血好腥好臭。”

　　“楚皓！我要杀了你！”季昔年歇斯底里的声音有如泣血。

　　“气势不错嘛！中场休息一下，告诉你一个秘密。”楚皓竖着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季昔年面前逗小猫似的晃了晃，“其实我本来没指望你能杀了这只臭狐狸，只是希望你能够拖住他，由我来亲手了结他。你倒是给了我一些意外之喜嘛！估计是怕给你的身体造成损伤，到死都舍不得把你拉进他的幻术里。看起来他真的很喜欢你呢！”

　　季昔年身上的疼痛戛然而止，他急促地呼吸着，出了满身冷汗，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

　　他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和肋骨，楚皓的幻术似乎并没有给自己的身体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不过是刺激到了全身的痛觉神经，饶是如此全身的肌肉依旧痉挛着扭成一团。

　　“休息好了吗？毕竟我可没有胡颂卿那么好的心，我倒是会再一次把你拉进我的幻境里。”楚皓收回手指，歪了歪脑袋，“你选择把指骨给我，还是继续新的一轮游戏呢？”

　　季昔年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思及胡颂卿的身份特殊性，也能猜出胡颂卿小半的背景和后台，现下胡颂卿身死，宋诗杰和秦翕一定会立刻赶来，说不定还能救回来。

　　“你知道尸吗，就不怕他找你麻烦？”季昔年把心一横，决定诈他。

　　“想不到呀，你还知道尸。”楚皓挑了挑眉，赞赏道，“不过我现在就是在等尸来，才有闲心和你玩游戏的。你看这把龙骨伞，帅不帅？这可是我爹屠杀满门宗亲，剥皮抽筋削骨而锻出来的伞。你猜，这伞是为什么而做？”

　　“什么？”季昔年听他云淡风轻地描述这副血腥画面，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不动声色地把手背到身后，在地上摸索着寻找能当作武器的东西。

　　季昔年的这点小伎俩自然没有逃过楚皓的眼睛。

　　“自然是为了把尸挫骨扬灰。毕竟这世间想要把尸彻底销毁的人多得是，”楚皓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手指搓捻，龙骨伞在他手里转了数圈，如同盛开的花朵一般绚烂，“比如我爹，比如我，比如秦翕，比如你身边躺着的这个……”

　　楚皓不甚在意地笑着，竖起食指立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无奈地摇了摇头。

　　“纵观三界，想要拯救他的人或许只有我爸这个痴人了。”